第9章 没有秘密

她家住的这老房子，只有六层楼高。

此刻，太阳光将楼房的影子压在地面，她走在其中，只觉得，这阴影连同她胸口一起狠狠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这个江永回去和二姨说了什么话，二姨再传到妈妈耳朵里又是什么话，她只知道，她回去将要面对的将会是妈妈劈头盖脸的责骂。

她叹了口气，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然而，当她推开门时，家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

这不正常……

再一看，只见她的行李箱被放在客厅正中央。

这是什么意思？

“妈？”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母亲房间的门关着，应该是吃午饭的时间，厨房里却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姜逾楠眉头微微皱起，心生疑惑。

她上前去敲妈妈的房间门，低声喊道，“妈？”

没有人回应。

“妈？”她贴在门上仔细听，听见里面有动静。

慌乱在她心里膨胀，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不安。

有时候，晦暗不明的风平浪静比暴风雨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那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妈，我进来了？”她继续敲着门说。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她推开了门，看见的是她妈躺在床上。

“妈，你不舒服吗？”她两步奔到床前，查看妈妈的情况，伸向妈妈额头的手，却挨了狠狠一巴掌。

姜素云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体来，“你回去吧。”冷淡的语气，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与生气，只是，冷淡地向和陌生人说话。

姜逾楠脑中闪过客厅里那只箱子，原来妈妈是这个意思……

“妈……”心里的无奈和难受往上涌。她的确要回学校，但不是这样负着气去。

姜素云的语气却更加冷淡，“你走，去追寻你的海阔天空，星辰大海，我管不了你了，我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死了活该。”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姜逾楠眼里含了泪，“你明明知道这么说我会很难过。”

姜素云一把推开她，“难过？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干净！不拖累你！”

“妈……”姜逾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最爱她的人，明明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里，却总是用最尖的针来扎她。

姜逾楠的眼泪噗噗直落，姜素云看了她一眼，转头也哭，“我为了你吃了这么多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怕遇到不喜欢你的继父，那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没有再婚，我一个人经济条件有限，但别人有的，我什么时候短过你？怕你营养不够，一只鸡分两次炖，鸡腿鸡胸脯肉鸡翅膀都给你吃了，我骗着你已经吃了另外一半，其实我就是喝点汤泡饭，怕你穿旧衣服在同学面前没面子，每一季都给你添新衣，我呢？我身上穿着的这件睡衣还是十年前的！现在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你就要扔下我跟人远走高飞，不管我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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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番话……

从小到大，姜逾楠听这段话已经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不仅仅妈妈，身边的每一人都在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告诉她：你妈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长大以后要如何如何报答她。

她知道每一个人都是好意，起初听到的时候也满是感动，后来，便渐渐觉得肩上的担子好重好重，到现在，这担子已经重到压得她直不起腰。

她趴在床边，泣不成声，“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要扔下你。”

姜素云冷哼，“你不是要跟那个黎晓光远走高飞了吗？”

姜逾楠便知道，她二姨已经把话传回到她妈这里了，对黎晓光的恼怒又多了几分，赶紧解释，“没有，我这几年从来都没见过他，也没跟他联系过，我怎么会跟他有什么瓜葛？就是凑巧在餐厅遇上了，他故意胡闹的！”

为了自证清白，她还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给姜素云看，“妈，你看，我是这两天才加上他微信的，之前我们根本没联系。”

姜素云依然沉着脸，不理她。

“妈，真的，你相信我。”姜逾楠哀求。

姜素云这才转身，拿过她的手机，此时，手机已经锁屏了。

姜素云盯着她，“你密码呢？”

姜逾楠愣了一下，“妈，我来开吧？”

姜素云不说话，只盯着她。

姜逾楠终究还是在这样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一如当年，她把日记上了锁，在妈妈逼视的目光里，把锁打开一样。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写日记。

盯着妈妈输入手机密码的手指，她莫名有一种衣服被一件件脱掉的感觉，强烈的不安笼上心头。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有秘密？”姜素云忽然停了下来，猛然瞪着她。

突然凑到眼前放大的脸，瞪得溜圆的眼睛，将姜逾楠吓了一跳，她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没有，妈，我没有秘密。”

时间倒回到那个夏天，上锁的笔记本打开，里面记了一页她对一个男孩子的描述。

一声声的“不要脸”和劈头盖脸的巴掌一起，将她砸得抬不起头来。

她哪里来的秘密呢？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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