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4章 一家和睦
“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知道考虑家里人了。”
李二大娘子在吩咐完了韩姨娘以后，盯着何欢道：“我和你娘，也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
我们也不希望你们像是你祖父、你父亲那样去战场上厮杀。
可你祖父用命换来的爵位得承袭，不然你祖父和你父亲就白死了。”
说到此处，李二大娘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说得对，你聪明机灵，去做文官，应该能有所成就，有你护着，庆儿以后出仕，也能轻松一点，遇到麻烦，你也能照应一二。
你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以后走的说不定比你祖父和父亲更远。”
接着，李二大娘子转过身，对陈大娘子一脸歉意的道：“姊姊，翁翁的爵位按理来说应该由欢儿承袭，可欢儿却让给了庆儿。
庆儿不懂事，不知道这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可妹妹知道……”
李二大娘子还想往下说，却被陈大娘子给制止了，陈大娘子上前拉住李二大娘子的手，道：“好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做什么。
在我们家，做兄长的护着弟弟是应该的，谈不上谁占谁便宜。
往后到了下一代，有他们做样子，做兄长的继续护着弟弟，我们何氏的门楣就坠不了。
我们还能坐在一起享受他们供奉的香火。
你现在这么说，莫不是不想跟姊姊一起享受他们的香火？”
“那不是……”
李二大娘子很感动，眼眶里浮现出了泪水，在打转。
“好了，你去看看庆哥儿吧，那孩子性子倔，你此番打了他，他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这个坎。”
陈大娘子拍着李二大娘子的手安慰。
但何欢看得出来，这是要支开李二大娘子。
李二大娘子狠归狠，但终究是疼儿子的，当即应了一声，摸了一把泪，出了正厅。
在李二大娘子走后，陈大娘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你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为娘给你爹也有交代了。”
这是感慨的话，何欢没回。
陈大娘子继续道：“将你祖父的爵位让给庆儿，你可后悔？”
何欢毫不犹豫的摇头。
陈大娘子点点头道：“那就好，为娘就怕你后悔、生怨，闹的家宅不和，那就不好了。”
说到此处，陈大娘子上前拉儿子。
何欢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丝抵触，但还是让陈大娘子拉着，坐下。
陈大娘子接着道：“其实啊，你这爵位该让给庆儿。我何氏能有今日，其实跟你祖父、你父亲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是你叔父忍辱负重，出使金国，拿命换来的。
你祖父、你父亲的官爵，也是你叔父拿回来的。
官家其实一开始就想让庆儿承袭你祖父的爵位，但是被你叔父给拒绝了。
他说你是长房长孙，应该给你留着。
他是爱护你的，什么好的都留给你，你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何欢点头，表示知道、了解。
陈大娘子却觉得儿子还不够了解，又道：“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叔父出使金国的时候，正值金国和我大宋关系最恶的时候。
凡是我大宋派去的使臣，不是被金国扣押了，就是被金国折辱致死，无一生还。
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敢去。
但凡被官家点到的，都如丧考妣。
你叔父在这个时候决定去拼一把，拿命换回我何氏的富贵。
然后去找各种门路，最后在你二娘兄弟们的帮衬下，已经快要走通门路了。
你外祖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此事，请你表叔出面，帮忙举荐了一番。
最终你叔父获得了出使的资格，前往了金国。
他去了金国以后，看到了老官家和前官家被人像是狗一样牵着走，还牵到他面前。
他一个宋臣，见到了老官家和前官家趴在地上，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一起爬。
后来他又看到了皇室的那些娘娘、那些帝姬，被人扒光了衣服拴在羊圈边上，任人凌辱，他看不下去，就脱下衣服给娘娘们披上。
此举却惹怒了金人，金人一脚将他踹倒，踹的他口吐鲜血，又用马拖着他在羊圈边上狂奔，险些要了他的命。
多亏了投降金国的宇文虚中，跟你祖父做过一段时间同僚，跟你祖父有些交情，出面为你叔父求情，金人才放过了你叔父。
但金人也提出了条件，那就是让你叔父也脱光衣服，像是羊一样跟着老官家和前官家一起给他们献礼。
你叔父说他当时想自缢的，但是一想到你，一想到庆儿，一想到我们这一大家子，他就不敢死。
他就这么让人家牵着，牵了足足半个月，最后将金人哄好了，金人才将他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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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成了我大宋第一个活着回来的使臣。
我何氏也因此重振门楣，再次走到人前。”
陈大娘子越说越多，越说越多，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何藓为了何氏，真的是付出了一切。
最重要的是，为了这一大家子，他想死都不敢。
可想而知，他在金国的那段日子有多煎熬。
何欢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有多少同情心的人，可听完陈大娘子所说的一切，依旧动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做大宋裱糊匠，将大宋这间破房子补得像样子点，然后领着大军杀到黄龙府去，也将金人扒光了衣服牵着走的念头。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掐死了。
大宋这间破房子实在是太破了，补它的难度要比重建两间房子还困难。
他可不想没苦硬吃。
“还有你二娘，当时我何氏蒙难，你二娘的兄弟们还没起复，你外祖母他们鞭长莫及，有人来抄家，指名道姓的要让我和你耶律小娘陪他们。
是你二娘带着人，守在府门口，来一个杀一个，杀到对方胆寒，杀到她兄弟请人出面，才阻止了此事。
后来为娘听说，为了对付你二娘他们，对方已经奏请调动一部分兵马，是延庆公出面阻止了此事。”
陈大娘子眼中含泪，咬牙切齿的说。
何欢人都惊了。
何灌、何蓟力守开封城而死，尸骨未寒呢，就有人跑到何氏欺负女眷。
这特么的也太不是人了吧？
何灌、何蓟是为谁力守的开封？
又是怎么死的？
百姓们或许被蒙蔽了，不知道真相，但当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跑到何氏作威作福，欺负女眷。
这特么是畜生吧？
“这个人是谁？”
饶是何欢不想多管闲事，此刻也想知道知道对方是谁。
“刑部员外郎，罗汝辑！”
这种仇人，陈大娘子怎么可能会忘，当即报出了对方的名字，“当时他监管登闻鼓院，判大理寺丞，现在已经升至刑部员外郎兼监察御史。
你叔父起复以后，想找他清算，没料到他攀上了秦桧。
如今有秦桧庇佑，纵然是我何氏，你二娘出身的李氏，以及为娘的娘家陈氏，加起来也奈何不了他。”
何欢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这个人他知道，秦桧的党羽之一，跟着秦桧一起陷害岳飞的人，虽然老了以后借着申诉冤案给自己洗白，可他陷害岳飞的事已经将他顶到了耻辱柱上，他怎么洗也洗不掉。
陈大娘子深以为然的点头，但怕儿子一怒之下跑去报复，又道：“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用记在心上，也不用想着去报复。
那头畜生如今攀上了秦桧，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何欢点点头，“好……”
他不是何庆，没那么冲动。
但听完陈大娘子所说的一切后，这个罗汝辑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坨屎，不铲除的话，他会恶心一辈子的。
尤其是这坨屎要是活到寿终正寝的话，他会更恶心的。
罢了罢了，既然继承了前身的身份，享受起了前身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便利和权势，那就帮前身报了这个仇。
往后他心里也就没有什么负担了，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前身所遗留下的一切好处。
“为娘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去报复谁，是想让你念着你叔父和二娘的好。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何氏的今日，所以爵位让给了庆儿，你心中莫要生怨。
你叔父和二娘一直都说那个爵位应该是你的，可为娘却一直觉得，那个爵位该是庆儿的。
你也别怪为娘不替你争，实在是为娘替你争的话，有点丧良心。”
陈大娘子摸了一把泪，语重心长的说着。
何欢点点头，这个他懂，从陈大娘子支开李二大娘子，留下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陈大娘子想说什么。
一家和睦，不是说有个好规矩，有个好心肠就行了，还得时时维护才行。
唯有如此，这一家才能长久的和睦下去。
如果光做不说，容易被误会，如果光说不做，容易被人当成是虚伪。
所以边做边说，时时维护，才是与人相处的长久之道。
而陈大娘子、李二大娘子，乃至何藓，都在努力的维护着这一家和睦。
反倒是前身和何庆有点不懂事，看不到他们为了维护这个家，付出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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