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阿格尼亚
“你分明知道‘阿格尼亚’这个词，还问出这种问题……”
和凯文不同，身为【红罂粟商会】核心成员的玛丽埃特果然知道点什么。
林安观察着女伯爵的反应，心中一喜，不等她细想，他心念一动，【贤者之石】里的凯文精神肖像时隐时现，无声威胁。
“好吧，但你必须向恶魔发誓，说出正确的誓言，且决不背叛。”
女伯爵的态度立刻软化，抬手用冲击杖画出一行恶魔语的咒文。
一只长着三个头的阴影显现，祂第一件事就是扑向女伯爵，被契约三角阵法拦住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看向林安。
恶魔长着三个头颅，分别是黑鹤、公鸡和乌鸦，模样丑陋无比。
内比罗斯Naberius，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第24位的魔神，统治着19个恶魔军团，职阶为侯爵。
祂有多个别称，包括猞拜罗斯、赛贝罗斯或凯鲁贝洛斯，其中最着名莫过于“刻耳柏洛斯”，是以希腊神话的地狱犬刻耳柏洛斯为原型，经过恶魔学学者们的不断演变成的恶魔。
“重复我的话语！”
清脆的声响响起，内比罗斯摇晃三个鸟头。
“我发誓，我将在玛丽埃特·德·富凯·凡·霍夫韦根回答问题后，履行约定，将她儿子的灵魂交到她的手上。”
林安逐字逐句地重复了一遍，内比罗斯满意地点头，收拢翅膀，盘旋在红龙的身旁，静静监督着两者完成交易。
恶魔扭曲怪异的阴影投落在雨林的树冠上，令猿猴惊恐、鳄鱼下潜。
“‘阿格尼亚’是古老家族一致同意后，给与上个文明的遗产统称。它出自《摩诃婆罗多》——疑似神话级以上的你，应该对此不陌生吧？”女伯爵开口。
“那首莲花国古代梵文叙事诗，和《罗摩衍那》齐名的创世纪诗歌，‘伟大的婆罗多王后裔’么。”
林安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过去整整21年内，他阅读了来自世界各地、各个时代的神秘学书籍，但《摩诃婆罗多》分明是莲花国重要的神秘学文献之一，他却一直没怎么深入翻阅。
不知为何，此书令他提不起兴趣。
除了《摩诃婆罗多》，林安也对《山海经》的部分内容兴致缺缺，只因他是龙国人，以前硬逼着自己读完了整本书。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有我潜意识里无法接受的神秘学书籍呢？
“你把我当成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婴儿来讲解吧。”他向玛丽埃特摊了摊手。
没读过《摩诃婆罗多》？
林安的反应打消了女伯爵本来的一些猜测，让她对他的身份更加疑惑，不过救人在即，她深吸一口气，将词汇的意思娓娓道来。
“据说泰坦星上，一共存在四个史前文明，而我们正是第五代；正如希腊神话所言，世界分为黄金纪元、白银纪元、青铜纪元。英雄纪元和黑铁纪元。”
“霍皮族神话和布须曼神话也是这么写的。”林安点点头，“在我们之前，还有四代毁灭的人类。”
“姑且不论它的真实性，毕竟除了上代文明，我们没法追溯再往前的事了。”女伯爵简单地说，“‘阿格尼亚’的起源要从一位叫做丘奇沃德的人开始。”
“他是狮国19世纪驻莲花国的士兵之一，和一位寺庙的高级主持成为了朋友。这位住持向他展示了一套古老的黑色泥板，上面刻着失传已久的神秘语言，住持将其称为‘纳卡尔语’。”
“通过学习和研究，士兵发现纳卡尔语和印地语截然不同。后世证明，这种语言和复活节岛石像的文字，‘朗格朗格’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两个相隔多公里的地方在几千年前居然在使用同一种文字。”
“到了近代，朗格朗格基本已被破解。它这么写道，‘在一个美丽的地方，宽阔平整的大路像蛛网一样四通八达，铺路的石头衔接的是如此的紧密，以至于草都不能从石缝中生长出来’。”
“突然，地动山摇，火山喷发，海水席卷而来，城市从此消失。奇异的是，这块莲花国石板提到了差不多的历史，并给城市起了一个确切的名字——姆。”
“石板记载，姆是一块位于太平洋中的大陆，东西长8000公里，南北长5000公里，是‘纳卡尔’人的发源地，其文明在年至五万年前蓬勃发展，科技先进，远超我们这一代人。”
林安若有所思：“姆大陆……”
“没错，结合石板和复活节岛石像，我们窥见了姆大陆的过往。这个文明由一位叫‘拉姆’的帝王统治，按照两河流域的语言，‘拉’指太阳，所以这位帝王又叫‘太阳王’。”
“在拉姆的统治下，姆大陆繁荣昌盛，他们便想向世界传播知识。帝国先派出一支叫卡拉的民族往东航行，抵达了下东洲。然后又派另一个叫纳卡的族群向西航行，从中洲登陆了莲花国。”
“盛极必衰，一场灭顶之灾在年前降临，一场由火山爆发引起的地震、海啸一夜之间席卷整个姆帝国，让这块大陆被太平洋吞没。这有让你想到亚特兰蒂斯吗？”
“亚特兰蒂斯第一次出现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他提到梭伦9000年前，有个沉入水中的城市……梭伦9000年，距今正好是年。”
实际上，林安一边沉思，一边又联想到了《山海经》的片段。
《山海经·大荒东经》让秦始皇嬴政坚信不疑三座仙山的存在，而派出徐福东渡，其中有一段内容是：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
在东海外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那是少昊建国的地方。
少昊是三足金乌的化身，太阳的代表。
根据地质学家推断，这条“大壑”就是马里亚纳海沟，所谓的少昊之国和复活岛文献记载的“姆大陆”地址完全相同。
纳卡族，从中州登陆……
“姆大陆被太平洋吞噬以后，两个子文明在失去了支持，逐渐走向衰落。”
女伯爵拉回林安的思绪，继续说道。
“随着时代变迁，卡拉族生活的下东洲地貌发生巨变，大地隆起，形成了安第斯山脉，昔日的都市变成了丛林，人们又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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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叶，一位考古学者考察了尤卡坦半岛的玛雅遗址，并挖出2600多块的石碑，其中有几块石碑的语言和玛雅语很不一样，倒是和纳卡尔语、朗格朗格差不多。”
“石碑记录道：此圣殿是遵循伟大的君主拉姆的旨意，修建开拓地，庇护太阳帝国的使主。”
“玛雅人的文明么。”林安沉吟道。
“1517年时，伊思班尼的征服者得到了玛雅人的土地，并以异教徒的名义，摧毁焚烧了大量玛雅神像、祭坛、书籍和历史资料，只有四部玛雅的手抄本由于流落海外而幸免于难。”
“幸存的四个手抄本其中一本特洛亚诺抄本，目前存放在狮国博物馆中，它记载了这样一段话，‘持续了数月的强烈地震让地下火焰喷起两次，而姆大陆4600万人民一同沉没’。”
“玛雅人的历史分明没那么长，却知道所谓‘上个文明’的记录……”林安眯起双眸，结合已有的信息，得出结论，“他们是卡拉族的后代？”
“或许只是传人罢了。无论如何，那一侧的遗址已被【熙雍】蚕食殆尽，那场战争让【十三重天】的日月分离。”
女伯爵不经意提到了过去世家之间的争斗，让林安浮想联翩。
【熙雍】从西洲渡海而来，扎根于上下东洲，原来是为了挖掘“姆大陆”的遗迹？
假如阿格尼亚技术和姆大陆有关，怪不得他们在“柯默思”到来之际，策划了“达·芬奇计划”，推演出了所谓的“维特鲁亚人”。
X提到林安就像它的“母亲”一样，是否意味着这个人工智能和外星人安休斯有七八分相似？
他们要创造一个“柯默思”人？
以人类之躯，写出近似神明的AI程式……
听到此处，林安只能确定【熙雍】的技术和姆大陆脱不了干系，却仍不清楚X的用途，于是接着听了下去。
“至于从中洲登陆的纳卡族，他们在姆大陆沉没后，由于内战而毁灭了。”
“难道这是《摩诃波罗多》记录的战争吗？”林安感觉他即将触碰到阿格尼亚的来源了。
“是啊，恒河上游的部落发生了内战。《摩诃波罗多》的原文是‘英勇的战士稳坐在维马纳‘飞行器’里，向另一个部落发射了被神明禁用的武器，‘阿格尼亚’。”
“这是一种类似飞弹的武器，能在天空放射出密集的光焰之箭，如同暴雨，威力无穷。刹那间，浓厚的阴影迅速形成，天空黑了下来，罗盘失去了作用，狂风呼啸，天崩地裂。”
“阿格尼亚的亮度犹如太阳，烟柱滚升入天空，可怕的灼热使动物们灼毙变形，河水沸腾，鱼虾烫死。士兵的尸体被烧得无可辨认，幸存者毛发和指甲脱落，冲到河边清洗身体。”
“这些诗歌并非空穴来风，上个世纪的苏维埃学者研究恒河流域的古代遗骸时，就在其体内发现了辐射残留；本世纪的考古学家也在恒河上游，挖掘出了最低需要摄氏一千八百度高温才能形成的‘玻璃石’。”
“核战争……”林安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写于至少千年前的文字。”
“是的，而《摩诃婆罗多》的战争发生于‘更早的时代’。”女伯爵点了点头，“和玛雅人一样，《摩诃婆罗多》的作者是纳卡族继承者。”
事到如今，林安明白了所谓“阿格尼亚”技术究竟是什么了。
它是“姆大陆”科技的总称，属于泰坦星的原生知识，疑似可以抗衡来自“柯默思”的高等文明。
当年的人类是用“阿格尼亚”技术，杀死并封印了安休斯吗？
怪不得我一看到前文明的蛛丝马迹，就觉得头脑发胀，读不下去……林安嘴角抽了抽。
以及，姆大陆沉没于太平洋的中心，而我的父亲正是踏上一艘前往太平洋的船只，音讯全无。
还有一点。
林安忍不住追问道：“既然卡拉族和纳卡族一个在下东洲，一个在莲花国，你们跑到南洲做什么？这里也有遗迹？”
话音落下，他灵机一动。
核战争……放射性元素……铀？
班图确实是世界上铀矿储备第一大国。
前不久【红罂粟商会】还向库巴河排放了大量铀水，他们难不成是在测试某种阿格尼亚技术吗？
女伯爵神情变化莫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发掘‘遗迹’？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个古老的家族——难道——”
林安表面上波澜不惊，想引诱她往下说，可惜对方的话头戛然而止。
“算了，不重要。我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了，轮到你履行交易了。”
虎视眈眈的内比罗斯扇动鸟羽，用三个头颅注视着林安，仿佛无声的威胁。
“好嘞。”
林安放出凯文，精神肖像向母亲飘去，后者喜形于色，张开双臂地迎接儿子的到来。
凯文近乎透明的脸色没有表情，唯有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惧和悲哀。
但爱子心切的玛丽埃特没有发现异常，激动地伸出双臂抱住他。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林安打了个响指，精神肖像双臂猛地用力，巫毒的黑斑从他的指尖蔓延，随着两者的亲密接触，一下子爬上女伯爵的全身。
“啊！”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冲击杖。
下一刻，时刻保护她的圆形阵法被动收缩，而盘旋于空中的红龙发出愉快的笑声，俯冲而下。
“不，等等——！”
女伯爵来不及阻止，红龙张开锋利的爪子，只一击就打碎了凯文的灵魂。
从模糊、时隐时现的阴影侧面，林安察觉到了祂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恶意，向他展示“浮士德式”交易的终章。
饲育恶魔者，终将被恶魔夺取心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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