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雏鹰之歌
李铁开门下车的时候,司机室方向派罗正在与人争执,另外一个穿着车站制服的人则提着灯绕过司机室,正要打开后面的车厢检查。
李铁:“停下,未经货主许可,不得擅自打开车厢。”
制服男转身对李铁说:“先生,你们的运单有问题,我们怀疑运单填报的换算重量与实际分类不符,现在我按照铁路联盟赋予的纠正法权,对停靠列车的货物进行单据比对。”
李铁走过去,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制服男:“货单有没有问题,那都是终到站的事情,你只是四等站的值班员,纠正法权与你无关。”
制服男继续把手伸向拉门:“先生,请配合。”
李铁:“罗森塔尔的钱,真的不烫手吗?”
制服男闻言眼神一缩,伸手摸向大衣挡住的腰带,李铁抬起‘梳妆台真理’腰射糊脸。
没有发哥电影里的原地起飞,制服男一声不吭原地去世。
司机室外正在纠缠的另一个制服男子转身要跑,距离有点远,“梳妆台真理”有点够不着,也怕波及派罗,正迟疑间,身前身后几乎同一时间传来两声枪响。
一声来自身后拙于言辞的戒律修女,一声来自司机室里的司炉阿廖沙。
刚刚转身还没跑的制服男,应声委顿于地,派罗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怒视阿廖沙。
李铁朝一脸腼腆正在抓头傻笑的阿廖沙竖起一个大拇指,回头看看手持步枪的修女:“今天第二次了,你比你的神更加值得信赖。”
热妮娅:“神会赦免你的不敬。”
李铁指着修女手持的杠杆步枪:“我有点好奇……你的子弹上,会铭刻符咒和经文吗?”
热妮娅表情一囧:“我只是精通战斗技巧的修女,不是那些自称猎魔人的铜匠。”
突击队仔细搜查过车站后,确认再无他人,自己动手加煤加水,清理站台血迹,将两具尸体抬进一节铺着油布的空车厢,又用粉煤灰仔细覆盖伤口,避免因为血腥气被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异常。
至于两个人凭空消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科技更先进的时空都找不到答案,在这个时空更不可能。
众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后续车站若再次受阻时的反应策略。
李铁绕着崭新的375前后看了一圈,最后找来一个套头用的黑布口袋,爬上车架把机车铭牌套了个严严实实。
遮挡完号牌,登上科技含量遥遥领先的皇家375,李大车一身反骨地拉响了两声出站汽笛。
滚滚烟气融入夜空,戴着高顶礼帽的帅气火车平滑起步,隆隆奔跑。
长期在滨海平原地区跑交路的派罗,对于更加擅长跑山,结构更复杂的375型确实还不够适应——仪表更多,阀门更多,动力分配时机和分配规则也跟平时各有不同。
但这其实很正常,也不能怪派罗水平不行。
穿越之前,机段配属新车,尤其是技术迭代比较大的车,司机还要进厂培训至少一个月呢。
指挥两人把蒸汽烧足,李铁一边开车示范,一边连比划带喊,讲解各种操作的原理,派罗听得连连点头,阿廖沙也是全神贯注。
李铁看了一眼阿廖沙,心里有点替他惋惜。
虽然小伙子身上不缺灵性,也足够钻研,但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机车操纵,靠着死记硬背虽然也能开,但有不识字这个硬伤在,始终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要比识字的人学起来辛苦很多倍。
逐渐适应了375的动力反馈和路轨状况之后,李铁开始尝试加速,因为没有速度表,也无法在夜里看清里程标,只能根据车轮撞击铁轨接缝的“咯噔”声频率做大致的判断。
加速,稳一下,再加,再稳一下,再加。
直到路轨和车架传来的震动反馈不太和谐,就马上回退到上一档,稳定运行没问题后,只要没遇到曲线过弯和桥梁隧道,否则就始终卡在这个临界点不再变动。
能瞬时增加全列效率30%的“过载”特性,用来跑路或者冲锋可以,用来赶路就太奢侈了,毕竟有代价,每三分钟掉百分之一耐久,超过一小时必定大破。
日常飙车,还得靠经验积累,苦练技术。
李大车不禁感叹,我要没有平时的刻苦,哪来今日的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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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路边用油灯照明的补给站接近信号时,李铁简单心算了一下煤水存量,拉响了一个五秒长笛,而后车速不减,直接通过。
实车教学总有终止的时候,茫茫夜色,单调的轰鸣,无止境的前路,大货司机开夜车的枯燥寂寞一下涌上心头。
李铁忽然就共情了那些长途夜车上,耶耶耶耶耶的土味嗨曲。
就像自己不假思索地抱养肉猫,都是把自己从负面积累中拉回人世的手段。
我听故我在,我唱故我在,我撸故我在。
单手搭着车窗保持瞭望的李铁,吹着冷冷夜风,想起穿越之前的梦境,梦境里经常带着车组唱起来的一首歌。
李铁:“你们会唱歌吗?!”
派罗:“什么歌?!”
阿廖沙:“我会唱安息曲!”
李铁:“你别说话!”
整理了一下记忆,李铁缓缓开口——
I‘dratherbeasparrowthanasnail
YesIwould,ifIcould,Isurelywould
I‘dratherbeahammerthananail
YesIwould,ifIonlycould,Isurelywould
Away,I‘drathersailaway
Likeaswanthat‘shereandgone
Amangetstieduptotheground
Hegivestheworlditssaddestsound
Itssaddestsound
歌词直白,旋律简单,当李铁用加纳利语循环到第二遍的时候,派罗和阿廖沙无师自通打起拍子,一起跟着哼唱。
古朴苍凉的安第斯民谣,在异时空未曾排演的时刻和处所悄然唱响,歌声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共鸣回荡,在黑沉的河面上洒落飘零。
竟然意外契合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诸多族群的多(duō)舛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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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的人们似听见某种心灵层面的呼唤,可仔细分辨,又只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
那种呼唤若有若无,吸引每个人透过车厢向车外凝视,在看不见的无尽夜空里探寻答案。
笑渐不闻声渐消,墙里秋千墙外道。
能看见的终归只是各自记忆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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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再次停车时,已经抵达杜贝茨聂丽右岸,正准备跨过博瑞斯河。
而过桥之后再停车,就是准备对杜贝茨聂丽的洋葱佬秘仓发起攻击的时刻。
所有人再次集合在一起,对375原车分别关押的幸存者进行了交叉提问,确认与秘仓有关的种种细节后,临时演练了一遍攻击流程和指令哨,各就各位,等待突袭信号的到来。
375原车司机被何塞带到司机室,摘下黑布头套。
李铁拍打着手里的一叠口供:“司机先生,你的朋友们,已经供出了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
“而你也供出了朋友们最为不堪的那些信息。”
“供出了你老板放在车上的五千金居颂。”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会在回去的路上,把你放在一个你指定的地方。”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会放你一条生路,但会告诉你的同伙们,你都做过什么。”
“如果你一会不老实,坏了我们的事情”,李铁指着桥下的河面:“要么你在母亲河里迎来永眠,要么你一直暗恋的伊莱恩,就会收到你写给鲁宾逊太太的那些肉麻情信。”
听到最后一句,刚刚还有些面瘫的司机直接泪崩。
何塞临走前用力搂着司机的肩膀说:“伙计,我欣赏你。”
李铁启动列车,操纵375缓慢通过杜贝茨聂丽铁桥。
虽然这趟列车已经安全通行了好几年,但375的动轮轴重毕竟是有点超了,小心终归无大错。
杜贝茨聂丽是典型的从小型聚居点逐渐发展起来的城市。
这里最早是勃拉夫多斯王国治下的一个原始渔猎部落,屡次反抗都被血腥镇压后,部落渔民被迫用罕见的大鱼和珍珠来缴纳鱼税,如果两样都没有,就要在皮鞭的照顾下,给国王的船只拉纤来抵消税款。
所以当加纳利开疆拓土三板斧中的第一斧,拓殖团抵达右岸时,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部落渔民,就果断地选择了投靠,然后就是第二斧,建立要塞,抵御阿尔提瓦人的游牧骑兵。
依托要塞把周围的危险因素基本肃清后,部落民和亲如兄弟的拓殖团,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胜利和自由,并开启了第三斧移民通商。
大量的加纳利人迁移到这里,围绕要塞建立居住区和商港,交易粮食、羊毛、鱼获和硝石。失去土地的农民和失去牧场的牧民变成小摊贩和码头工人,而原来的部落民也再次沦落为纤夫。
用珍珠和大鱼交税的原始部落,给这里留下的唯一印记,就是勃拉夫多斯王国对他们的称呼:杜贝茨聂丽——生吃鱼的人。
几百年后的今天,杜贝茨聂丽与大河沿岸的其他城市一样,在蒸汽澎湃的时代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态位,食品加工、甜菜制糖和毛纺织。
驶出桥梁范围后,脸上没有伤痕却隐隐透出忧郁的原司机,接管了375的操控,以四十公里的速度半速行驶,在夜里十一点的城市剪影中双向奔赴。
在隐约的灯光映衬下,城市展露出大河下游少有的古朴轮廓。
尖顶教堂依旧是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哪怕是古代要塞和新兴的丑陋电话塔也要屈居其下。
以教堂为中心,带有尖脊和天窗的坡屋顶房子,像手绘的渐开线一样,朝四周层层铺展,一圈又一圈,如果站在教堂上俯瞰全城,就一定能看见这个城市生长的年轮。
杜贝茨聂丽的秘仓选择了一处闲置的渔业仓库,375在仓库外拉响风笛,又对着仓库规律闪灯之后,仓库里面有人点亮了煤气灯,然后仓库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在看不见的角度,有人陆续离开列车,遁入灯光以外的黑暗。
司机收起脸上的忧郁,驱车入库面色如常,跟站台上等待的一群人点头摆手,撂闸对标。
然后!连续拉响三次风笛!迅速离开座位!钻进身后的煤仓!
朝向站台的四节车厢门被同时开启,露出车内的沙袋掩体和机枪阵地。
在站台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水冷机枪奏鸣曲高key开场,火线四联鞭漫卷八方。
一、二、三、四、五,我好了。
好了,但是没完。
十数支小短棒如同归林的鸟雀飞向卸货台上的各个立柱死角,第一片还没落地时,又飞来第二片。
连绵巨响之后会显得格外安静,安静之中的枪响尤其明显,哪怕只是秘仓外面带点奶夹子的小手枪。
烟尘落定,鱼腥味里混杂着铁锈味和硝烟味,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受。
过了一会,当突击队已经把仓库内转圈巡视一遍以后,巴斯特和维克托才拖着一个大腿中枪的家伙走进秘仓。
巴斯特:“他刚才在外面抽烟,算是躲过了一劫,看穿着是有点身份的。”
李铁:“你叫什么?”
中枪男:“你们对我开了枪,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李铁点点头,从狼藉的卸货台上找到一把撅把子,掰开弹巢,倒出所有子弹,又塞进去一颗,合拢后转了一圈,感觉还算顺畅,应该不会卡弹。
招手把司机叫下来,把撅把子塞进司机手里。
李铁:“你叫什么?”
司机:“我叫肯·本舒,先生。”
李铁:“打他三枪,打完你就是自己人。”
肯把枪口随手指向中枪男,回头向李铁询问:“那我能拿回那些信吗?”
拖着伤腿怎么都快不起来的中枪男,看着一直在无意中跟随下三路移动的枪口,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越发惨白。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我叫艾斯·丹吉尤希·艾豪泽。”
李铁:“打他。”
艾豪泽:“我是杜贝茨聂丽分部的负责人,我知道很多事情。”
李铁:“打。”
喀,肯扣动了扳机,不过弹巢轮空了。
艾豪泽用力拍击地面:“我有钱!我有钱!我有钱!”
“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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