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章：德米安
“德米安……”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德米安，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再次呼唤着他。
德米安慢慢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陈旧的天花板，薄薄的灰尘在阳光下隐隐可见。
老旧的被褥、煮奶的香气、吱呀作响的床、还有从微微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的冷风……
“嗯？”
他迷茫地四下张望，才认出这儿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孤儿院。
德米安正准备坐起身，忽然看到一个女孩坐在他床边。她朝他竖起手指，轻声说道：
“嘘——今天不是说好要一起爬到山顶的吗？你该不会忘了吧？”
那是个留着短发、带点男孩子气的女孩。她皮肤黝黑，脸颊微微泛红，细长的四肢显得干练，脸上带着一丝顽皮的笑容。
德米安揉了揉眼睛，带着歉意笑了笑：
“抱歉，范，我睡过头了。”
“嘿，没关系啦，我就知道你会睡过头，所以特意过来叫醒你呢！”
说完，她一屁股跳下床，嘴里还发出一声兴奋的“嗨呀！”接着朝他伸出手：
“来吧，趁院长还没发现，咱们偷偷溜出去！”
范露出调皮的笑容，眼中满是期待。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登上顶峰！”
“嗯……好！“
德米安微微一笑，脸颊染上淡淡红晕，缓缓伸出手，想要牵住范的手。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范的瞬间——
轰！隆隆……！
眼前的世界陡然变换。
他忽然身处在一座正在坍塌的前线基地，那是他初抵“十字路口”时所面对的战场。
四周，士兵接连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炮火轰鸣，，怪物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德米安怔怔地环顾四周。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穿浸满鲜血的牧师长袍，周围爬满了血红眼睛的黑蜘蛛。
朝他蜂拥而来。
一只巨大的蜘蛛猛然挥爪袭来，而他却因疲惫而无力动弹。
“德米安，快闪开！“
一道身影冲过来，推开了他。
德米安晕头转向间，看见了范朝他微笑的脸。
“看吧，我说过，你总是需要我来保护……“
咚！啪！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范的身体被撕裂，德米安惊叫失声。
“范！不要——！“
德米安扑到满是鲜血的范身旁。她咳着血，却依旧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嘿，没事的，你认识我嘛。无敌的范……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巨大的蜘蛛爪无情地撕裂范的躯体。
她的皮革胸甲、锁子甲尽数崩裂，毫无防御作用。
“不，不，不，别这样……“
裸露的骨头和内脏逐渐显现，德米安哽咽着，试图施展治疗魔法。
“我会治好你的，范。求求你，撑住……“
可是，魔力聚集不起来。
他为了救治他人，早已耗尽了魔力。
如今，面对他最重要的人，竟无力可施。
“求你了，范，让我治愈你……”
泪水模糊中，范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德米安。“
范的脸上满是爪痕，却努力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
“还记得我们一起爬上孤儿院后山的那个山顶吗？”
“……记得，当然记得。“
“别忘了，我们那时的约定。”
“可是，范……没有你，我……“
德米安还想说些什么，可范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呼吸。
她的脸上，静静带着微笑。
“……范？“
范的手渐渐冰冷。德米安呆呆地望着她那已然冰冷的面庞。
然后——一切静止了。
黑蜘蛛的叫嚣，火光四射的战场，范流淌的鲜血，以及德米安脸上的泪水——一切都静止了。
这时，德米安终于明白。
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噩梦。
是过去的记忆，一段已经尘封的记忆，触不可及。
“奥洛普！”
德米安愤怒的吼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又是你搞的鬼，对吧……！”
原本闭合的眼睛忽然睁开，范那双冷漠的瞳孔中透出一丝邪气，带着一种压迫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间缓缓溢出。
《你别总是这么想，德米安。》
“闭嘴！别用范的嘴说话！马上滚出我的脑袋！”
《真是奇怪的话。》
范的尸体突然抽搐，像是被操控般僵硬地站直。
《我就是范，德米安。》
“别再胡说八道了！你根本不是范，你是那个蜘蛛怪物！”
德米安双手捂住满是泪水的脸，崩溃般哭喊着。
“放过范吧！让她安息……！”
《我和范有什么不同？》
范的尸体一步步踉跄着逼近，那僵硬的嘴唇在他耳边说道。
《反正，是你害死了我们俩，不是吗？》
德米安猛地把脸从双手中抬起，他的棕色眼睛猛地闪烁出一抹凛冽的光芒。
他迅速伸出右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柄魔枪——【黑皇后】，枪口稳稳指向了那个站立的尸体。
《你很清楚，结束这场噩梦的方法只有一个。》
范的身体，或者说，那个控制她尸体的黑蜘蛛女王奥洛普，依旧露出轻松的微笑。
《放弃挣扎，逃入一个安宁的梦境。》
德米安正要扣下扳机——
“……！”
却发现自己迟迟无法动手。
眼前景象一变，他回到了年少时的孤儿院。而此时，枪口对准的竟是年幼的范。
《放弃吧，德米安，我们一起逃走吧。》
范温柔地微笑着，轻轻地说道。
《在这里，我们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
“德米安！德米安！”
在一声惊呼中，德米安猛然睁开了双眼。
眼前破败的前线基地、儿时的孤儿院、倒在血泊中的范，以及那个年幼时微笑的范，甚至还有耳边回荡着奥洛普的低语——眼前的一切，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的神殿中，晨光透过残破的白石墙洒落进来，映出荒凉的景象。他的手中握着那把魔枪【黑皇后】。
德米安迷茫地环视四周，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冷静，德米安。”
一个声音响起。
他低头，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枪正指向眼前的人——艾施。
然而，阿什并未显得慌乱，依旧镇定自若，声音温和且稳重。
“是我，艾施，你还认得我吗？”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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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安迟疑地回应。
“没错，是我。放松，把枪放下。”
德米安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放下了枪。周围的人看到这情形，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伙伴们竟然全都握紧了武器，对准着自己。
“我到底……”
德米安挣扎着消化眼前的情况，迟疑地问道。
“....做了什么？”
艾施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仿佛不知该如何解释。
***
我决定先将德米安带到我的府邸。
在接待室里，我为他裹上温暖的毯子，递上一杯热可可，随后开始讲述那天的事。
那天早上，德米安的魔枪【黑皇后】突然散发出愈发强烈的黑暗气息，气息像潮水般蔓延，迅速充满整个房间，甚至渗透到外面。
神职人员担心事态失控，立刻闯入他的房间。眼前的场景令他们震惊——德米安本该沉睡的身体，此刻已被浓重的黑雾包围，魔枪在他手中疯狂挥舞，仿佛被某种不明的邪恶力量操控。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我和伙伴们赶紧采取了行动，试图制服他。
但幸好，德米安最终自己醒了过来，瞬间消散了四散的黑暗气息，情况才得以缓和。
“……”
“德米安。”
德米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热可可，眉头紧锁，神色显得有些沉重。我轻声开口，试图缓解空气中的压抑。
“怎么了？你不会是累坏了吧？感觉不舒服，还是太过勉强自己了？“
“...殿下。“
“你知道的，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就好，不必隐瞒。“
德米安轻咬着下唇，微微低下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他停顿了片刻，终于轻声说道。
“最近，我每晚都做噩梦。“
“噩梦？“
“我梦到了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但我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个朋友，名字叫范，对吧？“
我点了点头。德米安曾提起过他那位在我帮助他度过新手阶段时不幸去世的朋友。
“在我的梦里，我不断看见范死去。她一次又一次，她拼尽全力想救我，结果却被撕成了碎片……”
“……”
“而我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德米安低下了头，神情愈发沉重。
“每当这些噩梦袭来，心像被刀割一样痛苦时，奥洛普总会出现。”
“奥洛普？你是说……”
“那只被封印在魔枪里的怪物女王。”
就是我们在教学阶段击败的黑蜘蛛女王，名叫奥洛普。
“奥洛普给了我一个选择。她说，如果我放弃与她的抗争，她可以带我回到最美好的记忆中。”
德米安的手紧握着可可杯，微微颤抖。
“然后她会让我回到我的童年，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梦里的世界安宁温暖……范还活着。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
“如果我拒绝她，她就会把梦境摧毁，我又会回到前线基地的那一刻，再次看着范一次又一次在我眼前死去……”
想不到他竟然在经历如此痛苦的折磨。
我不禁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德米安。
“那么，问题的根源是……”
【黑皇后】。
我目光稍微扫过脚边的魔枪。
一定是因为这个梦魇杀手新解锁的选项。
-奥洛普的饥渴：使用者会被梦魇侵蚀，暴露内心的黑暗。如果能够战胜梦魇，黑暗将会消散；但若失败，使用者将彻底被黑暗吞噬。
看样子，德米安正陷入这场“控制的斗争”中。
我本以为他不过是会散发出些许黑暗气息，表现出一些青少年时期的尴尬，然后就能克服它。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远比我想的要复杂。
“德米安，要不还是把那把魔枪丢了吧？”
即使那把魔枪很有用，但拥有【千里眼】的德米安，比起武器，才更为重要。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德米安却猛地挥了挥手，明显有些慌张。
“不，别这么做！我……我能行的！我一定能克服它的，殿下！”
“可是……”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那么脆弱，会被噩梦击败！”
但你确实很弱啊。
今天不就是差点被噩梦吞噬，结果失控让自己闹了个大场面吗？
“请给我……一次机会。”
德米安恳求道。
“这是我的噩梦，是我的黑暗。所以……我应该自己去解决它。”
“……”
“请让我有机会去和我的记忆和解，殿下。”
看到德米安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开口，我不由得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好吧。但记住，德米安，如果再发生今天那样的事，你的枪会立刻被没收。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德米安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
“明白，殿下！谢谢你，相信我！嘿嘿……”
看样子，他恢复了一些冷静，甚至还露出了那个有些笨拙的青少年笑容。
德米安匆匆喝完了剩下的可可，迅速拿起【黑皇后】，站了起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他紧紧抱着那把魔枪，步伐急促的离开了大厅。
“……”
我盯着德米安背后蔓延的黑色气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能战胜这股“黑暗”，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一次成长的机会。但如果他失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从战略角度看，除掉【黑皇后】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然而……
-把范还给我。把我的朋友还给我.....
那声音突然回响在耳边。那是我们第一次在新手阶段相遇时，德米安冲我大喊的句子。还有，他在“霸主之路”地下迷宫里，面对诅咒般的精神攻击时，那低沉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范。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我还活着。我错了。所以……
“……”
德米安，是个作弊角色。
他是我手中的最终王牌，能让我一路打到游戏的终点。
但他，终究只是个脆弱的普通男孩。
我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能够摆脱那些沉重的过去，原谅那个一再犯错的自己。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学会如何直面过去。
“坚持住，德米安。”
我决定相信他，相信他有能力跨越这片黑暗，也相信这个过程能让他在精神上变得更加坚强。
“……”
可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或许是个错误。
....................
ps：（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范是女的。回【阶段0】改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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