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误打误撞
“信命……大概是信的吧？”
元鸣摇头无语，往事历历涌上心头，难得地自嘲一笑。
“知道我为何唤你前来吗？”
元鸣点了点头，解释道：“其实真的是一场误会。我不知道是你在里面……洗浴，况且，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么……你想看吗？”慕容窈忽然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道。
瞅着慕容窈近在咫尺，模糊一片的面容，元鸣忍不住身子僵住，嗫嚅道：“呃……”
“哼！谅你什么也看不到！”
慕容窈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鄙夷地说道：“不自量力！你若想要看清楚，很简单，修为赶上我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只要修为达到慕容窈的层次就可以“拨云见日”了？
元鸣摇了摇头，这个话题让他没法接茬儿，索性沉默不言。
慕容窈瞧着窗外，随即也沉默下来。
……
半晌后，她忽然问道：“你知道亵渎圣女在门中是什么罪名吗？”
元鸣眨了眨眼睛，慕容窈一字一句地续道：“亵渎圣女者，死！”
慕容窈用双手拢了拢头上的秀发，淡淡说道：“你既然敢暗中偷窥我，如此下流龌龊的行径，死不足惜。但我也不知道师尊为何暗中传音，让我救下你。只是在当时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想要替你开脱，除了道侣一说，根本别无它途。”
这一点，元鸣心里是清楚的。
自从沈浪翻译出九尾灵狐的话语后，事态的发展已经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
听了慕容窈的解释，元鸣心中的疑惑稍去，但新的疑问又出现了：自己与“天师”张道凌素昧平生，他为何要救下自己？
“那多谢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甘愿做出重大牺牲，放弃圣女身份，出手保住在下。如此恩情，元某日后必有厚报！”
张道凌为何要保住元鸣？这个问题似乎慕容窈也想不通。
她臻首微摇，叹气道：“无所谓了！什么圣女荣光，什么道侣名分，于我而言，浑若石上流泉，水过无痕而已。圣女身份于我何用？若是放弃了圣女的名分，哪怕能够救助到一只阿猫阿狗，我也是愿意做的。”
瞧这话说的，敢情人家慕容窈对这个圣女身份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换句话说，自己在慕容窈心目中的分量，跟一只猫狗也相差无几。
想到这里，元鸣心中忍不住热血上涌，嘿然笑道：“慕容小姐好大的口气！难道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吗？”
慕容窈微微笑了，盯住元鸣看了半天，仰起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淡淡地说道：“当然有了！譬如说太平道的传道大业。我在擂台上所说的并不是儿戏之言，若是你能够让太平道的传道大业辐射到梁州之外，遍地开花，开展得如火如荼，我便与你结为道侣，合籍双修又有何不可？”
真要结为道侣？
元鸣想到慕容窈长衫掩映下那曲线流波，销魂夺魄的娇躯，忍不住灵机一动，不寒而栗。
正当他白日做梦想入非非之际，慕容窈摆了摆手，头也不抬，淡然说道：“你走吧！这次不是我想见你，而是师尊他老人家想见你。”
竟是张道凌想见自己？元鸣火热的心头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张道凌乃是天下九大术师之一，号称南方第一人，在其面前，自己身上的任何秘密都保留不住吧？
元鸣把心一横，担心也是无用，反正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怕他作甚？
……
张道凌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两眼微合，神游物外。
半晌后，他伸手给元鸣倒了一杯茶，说道：“坐下即可，不必拘束。”
元鸣怀着惴惴的心情落座。
张道凌乍一看去，气息平淡，与普通乡间老者无异，但时间稍微一长，他似乎就会从元鸣的感知当中慢慢消失，几乎要变成空气般的透明人一样。如果闭上双目，根本就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种感受元鸣打死都不会相信。如此境界，即使不必刻意所为，其所散发出的无形压力也会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双方皆静默无言，唯余茶汤滚沸，余香袅袅。
一盏茶功夫后，张道凌长叹一声，说道：“世事无常，妙不可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不但继承了张士禺的衣钵，就连他的成名功法“紫火天雷”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如此机缘和悟性……啧啧，果真后生可畏啊！”
“我……”
张道凌上来就开门见山，毫不废话。
元鸣心头砰然大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张道凌摆了摆手，续道：“贫道一把年纪，只怕是修为也已经到了尽头。嘿嘿，说句不自谦的话，贫道的修为境界纵使赶不上当年的张士禺，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在贫道面前，你无须有任何顾忌，既然是你的机缘，贫道断无觊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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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凌说得直白，元鸣也就释然，放松下来。
这样才对嘛！在即将跨入羽化登仙，天人之境的张道凌面前，任何遮遮掩掩，恐怕都无济于事。
“哦，我也只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至于悟性嘛，哪里有什么好的悟性，张教主留下一本《术论》，我都是从上面学到的法门……”元鸣老老实实地回道。
张道凌捻须微笑，叹道：“好一个误打误撞！岂不知天下之事，绝大多数都是顺意而为，误打误撞而发生的嘛！若是刻意为之，反而不美。譬如说前朝大鼎朝开国太宗皇帝，嗯，太宗皇帝少年未登基时，兄弟众多，为了争权夺势，彼此间互相倾轧，暗下毒手。”
“有一次家族组织围猎活动，太宗皇帝不慎落入一枯井中，竟误打误撞地逃脱了仇家的必杀之局。后来，机缘巧合，他终于误打误撞地夺得了天下。就说老道自己吧，贫道幼时家贫，有一次上山放牛，稀里糊涂下，闯入一处古禁制中，竟误打误撞地为一名邋遢道人解了围……天可怜见，这名道人已经在这处古禁制中整整被困了三十三年。”
“嘿嘿，这名道人后来就成了我的师傅，贫道如此愚钝之辈最终竟也能执掌太平道这样大的宗门……白云苍狗，世事无常，莫不如是。嗯，你不也是误打误撞地……冒犯了窈儿？”
元鸣不禁老脸微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老提这件事，很有意思吗？
张道凌接着莞尔一笑，说道：“万事自有机缘，彼此串联，互为因果。窈儿是贫道的关门弟子，我当然希望她能有好的归宿，若是你能帮她完成传道大业，这也未尝不是一段江湖佳话。”
“可是……”
元鸣不禁为之气结。
仅凭张道凌一句话，自己就得被绑在太平道传道大业的马车上，岂不是苦命的很？况且道侣一说，虚无缥缈，他现在可连慕容窈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呢！
“可是，在现在的形势下，太平道外出传道还是困难很大的啊！况且，慕容小姐又公然宣称我是她的道侣，这样一来，有许多场合就很不方便了吧？”
总得给点儿好处嘛，要想马儿跑，还得加点夜草呢！要想员工拼命工作，老板还要尽力画大饼呢！
这下倒好，眼前是画了一张大饼，可惜还看不清模样。
听到元鸣的话语，张道凌呵呵大笑，随手从腰间掏出一件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摩挲片刻，这才递给元鸣，缅怀地说道：“这件面具乃是我的师傅留给我的。贫道这么大的年纪了，又无需遮头掩面，去偷香窃玉，用它作甚？索性也给了你吧！江湖本就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去好好放肆一番，搞它个天翻地覆才对！你既然继承了张士禺的衣钵，将来……”
说到这里，张道凌顿了半天，忽而改口道：“算了，将来的事，又有谁说得清呢？”言罢，他挥了挥手，终止了这次谈话。
元鸣接过人皮面具，暗自心喜。
张道凌的师傅传下来的东西，当然是了不得的宝贝。
须知一些古时候的人皮面具，不但材质殊异，其祭炼手法也极其特殊，如今材料、工艺都早已失传。这件人皮面具其实际价值，不可估量，
只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道凌身为一派之尊，向自己一个小辈示好，个中原因，令人费解。
元鸣走后不久，慕容窈闪身进了房间。
她疾走两步，来到张道凌背后，信手在老家伙的肩膀上捏了几把，撒娇道：“师傅你好偏心！太师公传下来的宝贝面具，凭着自家徒儿不给，倒随手便宜了外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张道凌哈哈大笑，拍了拍慕容窈的手背，回道：“哪里便宜了什么外人？他不是窈儿亲口选定的道侣吗？都是自家人嘛！初次见面，为师哪能不表示一下？”
慕容窈咬了咬嘴唇，嗔道：“什么自家人！都怪你非要我救下他，那是随口说说不算数的！不过他若是能够为太平道广传道火，我就是嫁给他又何妨？哼，我大伯一直苦劝我爹爹，当我不知道吗？他们一心想把我嫁入皇室，哪里曾经考虑到我的感受？”
张道凌瞪了她一眼，说道：“纵使如此，你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自己的名分和清誉来开玩笑！若只是为了救下他，你可以说个别的理由嘛！”
“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有什么关系？我的终身大事当然由我自己做主，只要我愿意，谁都可以嫁的！况且，师傅你也不是一直没有和我明说为何要救下这元鸣？真要说起来，此人胆敢占我的便宜，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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