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良玉进兵（三）
“各位，都明白了吧？”
中军大帐中，左良玉阴恻恻地说道，“按照通行惯例，东虏给我们的机会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突然遭遇的一队哨探人马，估计会把我们当做寻常敌人，派出50人的一队骑兵来侦测我军的实力和动向。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要以几倍的兵力包抄上去，将他们全歼。即便不能全歼，也要斩杀至少20个鞑子的人头”
众人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来参加军议的人大多是跟随左良玉从辽东到昌平，又从昌平到河南的亲随部下，自然明白东虏的可怕之处。
一下子要斩杀20颗人头，确实不容易。
这东虏的作战规矩十分严苛和富有针对性。即便战场失利了，也不会将自己的同伴留下来给对方做功劳。倒不是他们多义气，而是因为努尔哈赤本就是李成梁的亲兵出身，对明朝的军功奖惩法则十分了解，知道对方全以首级论功。为了削弱对方的士气，首级尽量不能留给对方。为此，他还制定了一条军令：士兵战死了，如果活着的人将他的尸首背回去，能获得对方一半的家财。
因此，在战场上即便东虏的士兵死了，活着的人也会千方百计的不让其尸首落入对方手中。
20个首级意味着对方一队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死了的人固然丢了性命，活着的人也是人人带伤。
左良玉的声音继续响起：“第二次机会，东虏肯定会加大哨探的规模，可能会派出一个牛录300人甚至500人来窥测我军的实力，但通常不会超过1000人，毕竟我们这个方向原先并无敌人，他们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面对这伙人，我们至少要以三倍以上的兵力与其对战，争取将其击溃乃至全歼，斩下至少100个首级。
这个任务对其他镇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我军来说却只是正常实力罢了”
见左良玉说完了，柳际清厉声问道：“都清楚了吗？”
“末将有个问题”
却是闯塌天刘国能突然有话要说。
左良玉脸色微红，似是想起了什么：“国能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提出来，我记得你可是很能带人兜圈的，前两年带着我们几个总兵在大山里四处乱转，差点把我的马给累趴下”
众人纷纷笑起来，大帐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在军事上，这左大帅真的挺有从善如流的气度，很讲军事民主，说是当世良将一点也不夸张。
“大帅，东虏既然只是哨探性质，那自然各处都有，我军为何不稍稍分兵一下？”
柳际清沉吟道：“你是说分散剿敌，把敌人惹怒了，再迅速汇聚在一处保命？”
左良玉点了点头：“我看可行，这是当初卢督臣的法子，他刚南下为了解围各地，迅速分兵，东虏即将围过来时又迅速聚拢，只是少了刘钦一部。
我军大部分都是骑兵，可以快速地分散和聚拢，稍一分散，就是三个独立的战斗团体。每一团体有2000骑之众，只要碰到了东虏的哨探，灭了这50人和500人，咱们就快速地聚在一起，进入附近城里布防，最好是向孙督臣靠拢，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江河，让东虏想报仇也找不着咱们”
右营参将郝效忠插嘴道：“摸老虎屁股不怕，就怕惹毛了老虎，彻底盯上咱们，逃跑不及，重演宣大军贾庄的惨败”
左良玉摆了摆手：“多尔衮也是这么想的，以为贾庄之战后我军无人敢再尾随他们，所以戒备兵力不会很多。祖宽、倪宠、刘泽清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肯定不敢真的去增援济南。
咱们实际也不太敢，可这次必须敢。而且，我判定即便咱们真摸了老虎屁股，这老虎也不会回头和咱们拼命，因为他前面有济南这块大肥肉，已经咬了一半，它舍不得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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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点头，妈的，这老虎屁股——摸定了！
三路人马，各得20个首级，那就是60个，不拘是谁，再捞一票大的，差不多200首级到手，然后投奔孙传庭躲避风头。
风险极小，收益却是极大！
完美！
那时候，此次入卫战功的前三甲估计跑不了左良玉。
“好”左良玉提高了音调，众人知道这是最后的陈述，纷纷站直，“趁东虏正在攻打济南，我们就作为一支奇兵，悄无声息地突然到他的南面和西面游荡一圈，暂时也不通报姓名、番号，就是分三路四处游走，引诱对方前来监视，再伺机歼敌。
记住，最多只准打两次。本帅料到那山东援剿总兵祖宽绝对不会也不敢拿自己的老本和东虏拼命，这就是咱们的露脸时刻，灭掉敌人两波人后，迅速向临清撤退，还要记得沿途大张旗鼓地宣扬一番。
这就叫踩着祖宽的头来显示咱们的威风！”
“哈哈哈”大帐内顿时响起一阵快乐的声音。
“大帅，那济南的外围还有山东总兵倪宠和登莱巡抚杨文岳呢”有人提醒。
“那也叫兵？”左良玉不屑道，“不用说碰到辫子兵，就是碰到咱们，那也跟砍瓜切菜一般，这些年山东兵除了朱大典那阵子还能看一看，是越练越回去了。还有那杨文岳，他固然是有心，可他毕竟是个文官，那些武将阳奉阴违就是不去救援济南，他能怎么办？”
帐内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这年头，文臣节制武将是越来越难了。
柳际清附和道：“大帅说的好，我们不求特别拔尖，只求比那祖宽、倪宠和杨文岳强那么一点，让皇上和兵部挑不出一点毛病，即便是战后追究责任，总不能连咱们这个援军的第一名也要杀了吧？
还有，现在孙督臣的嫡系未到，他手上能用的只有胆魄已丧的宣大军，还有正在德州布防的勇卫营，可他们负责防守德州，没法随身护卫，我们此时过去就是他身边最强的一支力量，这才叫雪中送炭呀”
左良玉补充道：“此战大明精锐云集，可战机其实并不多。等秦军一到，等东虏一旦确定回返，这样的战机就没有了。那时候就轮到他们抱成一团，像坐轿子一样往回赶了，再想找到几十人，几百人一波的敌人就难了。所以我们要快速赶到济南的外围，后续的援兵就先不等了，直接传令给他们，到邯郸找不到咱们，直接到临清汇合吧”
刘国能还是挺好学的，又问：“大帅，到那个时候会怎么打？”
左良玉呵呵一笑，显然胸有成竹：“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孙督臣叫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不过……”
“不过什么？”
在军议的时候，大家没有太多的上下尊卑，是啥就说啥。
“如果本帅所料不错的话，那个时候就只能是硬碰硬了，钢刀对钢刀，弓箭对弓箭，没有什么奇招可用，即便有恐怕也只是夜袭了，就看大家平日里练兵如何。在这点上，我军和东虏相比差得太远太远，如果孙督臣不是傻子的话，就会避免和敌人做这种无谓的消耗，我军临时拼凑而成，根本就没有胜算。
所以，到了最后，只能是抓住敌人的尾巴进行一番以多欺少的硬碰硬罢了。这也是个表现的机会，知道了吗？”
众人齐呼：“大帅高见！”
“好，踩着祖宽和倪宠的头彰显咱们的威风，看战后兵部和科道的那群傻子拿什么理由来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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