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应梦贤臣（二）
这些文进士绝大部分都在六部观政，已经有了八九个月的“实习经验”，武进士大多在京营“实习”。
为了增加这一次选拔的权威性，内阁和司礼监各留一人值班，其余全体出动，集体进行考核，又从翰林院调了几个人辅助。
大年初三，洪承畴终于进京，暂入内阁办公，正好赶上了这场盛事。
首先是文进士，以“东虏扣关，残破州县数十，如何反败为胜”为题进行策问。
几个内阁大学士充当各房考官，一一阅卷，看到合适的卷子推荐给方逢年，由其汇总后让皇帝总裁。
这些学子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次只要通过了考试，选中的将成为“庶吉士”，甚至有可能直接进翰林院，故而人人重视。
策论之后则直接考试武艺，加试骑射、举重等科目，考察这些文进士的身体素质以及武艺。
之后则是看年龄和履历，30岁以上为重点考察对象，如果出身武将家庭或军户之家，则更是优选中的优选。
总之，通过这些办法找到一些能够“拿来就用，拿来就能上场”的高级人才，找到这些人之后直接授予庶吉士称号，上等的直接授予翰林出身，以翰林院编修的身份随皇帝办事。
这明代的庶吉士虽然尊贵，却不像清代需要朝考，主要靠推荐，而且并非常科，有时甚至十年八年不选，这次皇帝通过考试选择，倒更加公平了一点。更难得的是直接授翰林院编修的身份，那可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些人的专利。
至于武进士，相对简单一点，那些在地方卫所或营兵中担任过基层军官的人优先选用，那些出身高级或中级军职官员家庭的人优先选用，那些醇厚朴实的人优先选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在京营的成绩。
几轮选拔下来，文进士初步筛选了150人，武进士只是按皇帝的标准重新排了名次。
武英门外，皇帝和几位阁老组成联合考察团，进行最后的面试。崇祯端坐上位，左边站着司礼监几位太监，右边则是锦衣卫堂上官，六位阁老在下首两边摆了两张长桌，一边坐三人，左边薛国观、杨嗣昌、方逢年，右边程国祥、范复粹、蔡国用。
杨嗣昌主要问有尚武倾向的人，程国祥主要问政务、理财方面确有见解的人，其他阁员也可随时发问。
这架势犹如上朝一般，崇祯本不想如此麻烦，可方逢年等人却坚持定要如此。
问了几个人后，杨嗣昌眼睛一亮：“你叫王汉，字……子房？”
一见到“子房”，众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众人只觉得这人好熟悉，40岁左右，一副好看的胡子，容长脸面，十分儒雅，颇有几分潇洒飘逸的感觉。
真的很有点应梦贤臣的范，也很像历史上的那个“子房”——当然只是画像。
王汉显然也听说了皇帝应梦贤臣的事：“回杨阁老，这个字是学生多年前就用的，由于读史的时候钦慕留侯张良，所以改名子房”
“有志气”，杨嗣昌点了点头，“不过你在对策中说的很消极呀，你认为我军在目前情况下不具备与敌决战的实力，是吗？”
“敌强我弱，宜兴侯贾庄之战正是最好的说明，所以我军目前最恰当的策略就是结成几个重兵集团，缓缓逼近，将敌人逼出塞外，再伺机歼灭敌人一部也就是了”
杨嗣昌的神色颇为凝重。
“那么我军就没有野战全歼敌人的机会吗？”
“当然有，当东虏大军出关的前后，争取全歼敌人后卫部队，本质上仍然是崇祯二年收复遵永四城之战的翻版，那时候东虏主力已经返回，只在遵化、永平四城放了五六千人防守，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能够把东虏后卫全歼，应该就是此战最大的战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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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杨嗣昌有点恼火，如果真如这人所说，此次作战大明仍可以说是大败亏输。
方逢年似乎在不断地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崇祯却知道这人估计得非常正确，直接说话了：“不迎合，不虚美，是什么就是什么，探讨军事问题就应该这样，果然是见解不凡，朕看你骑射功夫也不错，以前参与过军事活动吗？”
方逢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王应豸，你是前蓟门巡抚王应豸的什么人？”
这人立马跪了下来，说道：“启奏皇上，回方阁老的话，学生乃是前蓟门巡抚王应豸的五弟，因为从小对军事感兴趣，也多次帮家兄参谋军事，所以有点看法”
崇祯不禁点头：“哦，原来有家学渊源啊，怪不得”
“皇上，那王应豸乃是罪臣，当初因苛虐士卒酿出事端，最后被皇上下旨诛杀。这王汉是罪臣亲弟，臣请皇上处罚此人，并剥夺其三甲同进士资格”方逢年义正词严地说道。
神经病呀，人家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考了个同进士出身，只因为是王应豸的弟弟，就要剥夺人家的功名。科举是有类似政审方面的要求，但此事明显另有缘由。
或者，这方阁老是给自己创造施恩的条件的吧。
“皇上，王应豸是崇祯2年在蓟门巡抚任上，由于想要下毒毒死一些哗变的士卒，所以才获罪被杀的，此事或有蹊跷”杨嗣昌意味深长地说。
“皇上，小臣有话要说”边上的一个站立的人突然大声说话，吓了众人一跳。
崇祯有点诧异，见此人有点面善，却想不起来是谁，只是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见是此人发言都没有说什么，连方逢年也没有出来开喷。
但这个人明显是个伶俐的，见崇祯神情就知道皇上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便随机应变道：“微臣是丁丑科一甲第二名陈之遴，现任太子中允，家父乃顺天巡抚陈祖苞。这王汉的情况，小臣了解得比较多。他是山东莱州人，他们王家在当地也是科举世家，除了他哥哥王应豸天启2年中进士之外，他们家还有天启5年的进士王万象。
这王汉原名王应骏，少年时颇有才名，后来多次应试不第，就在哥哥王应豸的麾下充作幕僚，多有建白。自从王应豸死后，可能是为了科举的方便改名王汉。此人现年已40有余，有文武大才，臣请皇上弃小节而用其大略”
众人不禁诧异——这人怎么对王汉的情况这么了解？
方逢年阴阳怪气道：“你对自己的这个同年关注很深呀”
陈之遴不慌不忙，解释道：“小人家传易学，自从皇上说了卢督臣的梦中遗言后，近几天一直苦心思索，所以对本科的同年关注颇多”
众人不禁好奇，崇祯也笑道：“那‘子房燮理临皋’作何解释？”
此人毫不怯场，侃侃而谈：“据微臣测算，那子房就是王汉，燮理则是指三甲的王燮，临皋则是三甲的苏京，这三人都是山东人，年龄都比较大，虽然名次都不那么靠前，可是任事经验丰富，至少从面相上看，三人应该都有封疆阁部之命”
方逢年不禁大怒：“荒谬！如此大事，岂能用易理卦象来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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