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水太深
青州城，随着东虏的北上，这座山东有数的大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往昔的市井氛围，烟火气、热闹感全回来了，紧张、恐惧和无助的心态一扫而空。
哎，活着真好！
尤其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好。
再对比一下省城济南，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想想那几天，援剿总兵祖宽突然“发了疯”，要出城去解围济南，满城皆惊，不少人哭着到军营前请愿，要祖宽千万不要离开，好在他只是做个秀，出门转了一圈杀了几十个蒙古兵就回来了。
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却驱之不去，现在想想还有点怕。
不少有亲戚在济南的人自发地在家里设下灵堂，开始了哭灵的活动，一时间又给青州添了几丝悲戚之情。
鼓楼西大街，一座普普通通、没有门头标记的四进宅院，正是锦衣卫在山东的派出机构，平日里该机构不过25人，只能算是个小型的办事机关。可从去年年底开始，事情突然就变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奉皇帝的命令，亲自到冀南、山东“出外勤”，还全副武装地带了300多精干，外加京营的800官兵，一路南下。
他也不打仗，也少与地方联系，一路走一路调查些什么，碰到关键的地方留下若干密探和官兵，等到青州时手下只剩下不到200人，随后就展开各种活动。
此时，二进院的右厢房里，皮鞭抽打在人皮肤上的那种特有声音，以及人在极端疼痛下的叫喊声夹杂在一起，不断传来，足足持续了两刻钟。
打完后，边上一个人，带着几丝戏谑的神情，就像猫戏老鼠般说：“王管事，别说小的心狠，平日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您衡王府想什么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也懒得去管，可这次不同，现在是兵凶战危，你拿着衡王府的牌子到前线跑来跑去，意欲何为？
我知道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管事所能够决定的，这事跟你关系真不大，你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你就好好的说说吧，刚才的皮鞭只是开胃小菜，锦衣卫里面还有至少几十种更刺激的酷刑，鲜香麻辣，你想要哪一种都行”
绑在木架上被脱了上衣，身上被泼了水正瑟瑟发抖的王管事没有作声。
“不说是吧，好，有种，我记得你家是在天鹅坊西四巷，你家小子今年刚8岁是吧，回头我就将其打入监牢，然后将他阉割带到宫中做个小杂役，你那闺女今年13岁吧，回头我就把她卖到人贩子手里，将来或是妓院或是奴婢，恐怕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了，可惜那副脸蛋，我见犹怜呐”
听到儿子和女儿，这人原本坚毅的眼神，顿时没有了神采。
……
“卫帅大人，他终于招了，果然是那衡王派出去的，那衡王被济南的惨事吓破了胆，恐重蹈德王的覆辙，用1万两银子买东虏不攻青州的保证，接头的你猜是谁？原来就是当初在大凌河投降的副将张存仁”
骆养性一把拿过证词，浑身发抖。
丝毫没有捕获大鱼的喜悦，而是惊怒交加。
这大明朝是怎么了？
原本皇帝在京城里面交代他到北直隶和山东办理相关锄奸、防谍等秘密事务的时候他还有点抗拒，总觉得皇帝疑心病有点重。
这东虏只是群化外蛮夷罢了，无恶不作，杀人如麻，难道还有人真能偷偷的投靠他们，为他们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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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近两个月来的经历，让他大开眼界。
不战而降的城池已经有了8座，这些城池的县令、县丞、典史、教谕、士绅以及不愿意投降而劝阻过的人名单，他那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私通东虏的城池和寨子数不胜数，骆养性查到的就有20多个，其中不乏秀才、举人这样的地方精英人物。
现在，竟然连大明朝的藩王之一衡王都开始私通东虏了，还给对方送去了1万两银子，为的仅仅只是对方的一个保证——不进攻青州。
1万两呀，这衡王府每年向朝廷交多少银子呢？
肯定不如德王多，德王的田庄每年向户部输籽粒银4500两，衡王田庄大约有个3000两。
可他们在山东的王庄占有的土地有多少呢？
好地、坏地加上各种山林湖泊地，每人至少都在万顷以上，向户部输输籽粒银的只是其中的极小部分。
好在见识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骆养性已经有点麻木了，忍耐度也大幅上升。
这东虏的水，可真深呐！
深不可测！
一边强攻明抢，一边悄悄地在北直隶、山东等地埋钉子，为的是下次入寇时能得他们的协助。为了这些钉子的安全，他们还故意明抢这些钉子，杀几个人，私下再给他们金银财宝来补偿。
骆养性已经见过好几起这样的例子了。
以前真不觉得这群蛮夷有多厉害，现在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骆养性不动声色对这个青州当地的锦衣卫试百户周博说道：“这次你们办案辛苦了，你的那个试字就去掉，其他办案人员人人有赏，你打报告到卫里吧”
这人大喜过望：“多谢卫帅大人栽培！”
眼光一抬，见骆养性还没有说让自己走，又见卫帅大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可是担心那援剿总兵祖宽？”
这么一个大人物，千里迢迢到了山东，又到了青州这么一个小地方，肯定是要来捞大鱼的。青州的大鱼除了这一位衡王就属祖宽了，至于其他的知府、同知之类的地方官员恐怕这位骆大人还真不放在眼里呢。
骆养性暗暗赞叹，嘴上却说：“不要胡说，祖总兵是国之栋梁，马上就要北上跟随孙督臣作战，以前监控他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怎么？最近那如烟姑娘有什么新消息？”
这如烟就是祖宽为其赎身的青楼女子，祖宽让她做了自己的小妾，逢人就说这是个吉祥幸运星，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说起来，这如烟姑娘还是这周百户安排的，也是他的得意之笔，靠着一个青楼女子，一下子打入了青州府的顶级权贵圈，各种各样的消息一下子就知道了，眼看马上还能通过她掌握关宁军内部的许多绝密情报。
这如烟姑娘不但是祖宽的幸运星，还是我周某人的幸运之星啊。
唉，可惜了，只是这么一个尤物以后就无法享用了。
“如烟说祖总兵最近时不时的拿总督大人给他的那个公文看，一边看还一边摸自己的头颅。又天天训练家丁，说要搞一个爵位玩玩”
骆养性摇了摇头，这祖宽的心思还真是矛盾，既怕死又想得大利，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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