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由,平等,博爱
拉法耶特跟着查理一起进了那个房间，即使他自己也是贵族出身但还是被这里的奢华给惊到了，可他此行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相反一直因为夏尔的下克上举动从清晨气到现在，浑身筛糠似的止不住地颤抖。
“如今的结果是你满意的吗，拉法耶特？”查理面无表情地问他，“不过我还是需要谢谢你保护了我三天，不然按照那个年轻人的作风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您的口癖改变得如此之快是我没预料到的，”将夏尔的形象从脑袋里踢走后拉法耶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我保护您可不是无条件的，您的专制统治已经激起了太多的民怨，为了法兰西的和平稳定我不得不这样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我刚才已经当着那些贱民的面将我的军刀交给了一个暴发户家族的后裔！”查理说话手舞足蹈的，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顺服模样，虽然那副模样也是被枪逼出来的，“卡佩宗族中世纪以来传下的古训便是献出军刀等同放弃王位，我将会成为家族的笑柄！”
“至少您还在他那种嗜血魔王手里保下了性命不是吗，如果没有我给他做思想工作，他完全可以在看到您的一瞬间就用手枪击倒您。”
“哈，他倒是也敢啊，如果英国，奥地利，沙俄因为我的死再次入侵法兰西，还会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他去白白地送命啊？”
“好了，谈论正事吧，”拉法耶特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在距离查理数尺的地方转过身来做谈判状，“虽说您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法兰西人查理，可在法律上您依旧是波旁王朝的查理十世国王，若您不签署退位书我们是不能简单地将您从王位上赶下来的。”
“你就没想过我会拒绝签署吗？你当然可以向那个波拿巴一样用枪顶着我逼着我签，可一旦那样整个欧洲的王室都会知道这件事，就算不会大举入侵但做一些贸易禁令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当然，这些我都明白，”拉法耶特点点头，“市民们发动革命以及我就职国民自卫军司令就是为了避免当年的错误再重演，以我的名誉以及1814宪法起誓：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您的安全，除非您坚决要做什么。”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查理双手后背，仰首挺胸地用戏谑的眼神望着他，“有什么办法是能在我拒绝签署退位证书的情况下结束波旁家族对法兰西的统治的呢？”
“您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拉法耶特说着望向一旁摆在墙角部位的及其巨大的柜子，而查理的脸色则又变得很难看。
片刻之后，柜子的门从内缓缓打开，一个同样身着军装，但没有任何徽章且留有一头蓬乱灰发的中年人缓缓从中现出身影便一只脚一只脚慢慢着地以从柜子中出来走到查理面前。
“这就是您先前一直没有进屋的原因吧，为了不让那些杀气四溢的老兵伤害到他：您的儿子王太子路易，也是不久后的路易十九。”
查理望向拉法耶特的眼神又一次变化了，这一次他完全收起了之前的揶揄脸色再次变得狰狞起来。
“你是想直接利用我的儿子把我赶下台，之后再让我儿子签署退位协议吗？”
“当然，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国民自卫军的司令，此刻巴黎的起义军名义上都归我一人调遣，而那些所谓的勤王军在您交出佩刀的那一刻对您的宣誓就已经无效了，说得直白点您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除了接受我们的安排外什么也做不了。”
作为回敬，拉法耶特的目光也变得狠辣起来，尽管查理的年纪与他相仿，可就像他先前畏惧夏尔身后的几十支步枪一样，他这一次也毫不意外地向拉法耶特背后看不见的成千上万由市民组成的军队低下了头。
拉法耶特点点头，伸手进自己上衣的内衬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用细绳以活结系紧的卷轴，拉法耶特将细绳一把拉开后，露出的是一支上好墨水的羽毛笔与一份文件，内容不用说一定是让位与退位相关的声明。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查理叹了口气。
“快点签吧，先生，”拉法耶特冷若冰霜地将东西递给查理，“市民们还等待着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呢。”
拉法耶特一手拿着墨迹还没干的文件，一手走到门边亲自拉开了门，那些市民们看见门打开后先是上前帮忙将门完全打开，接着便共同朝拉法耶特欢呼起来，回声在大厅内的空间回旋，将查理与路易两位年过半百的人震得好似戴上了痛苦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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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们，查理十世国王刚刚已经签署了退位协议，王位正式转交到了这位路易十九手中，”拉法耶特一边说一边手掌平举指向查理身边那个表现得十分怯懦的男人，在众多市民的冷眼下他十分不满但又无奈，“而他将在诸位市民的监督下在这另一份退位声明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为了尽可能正式，一些市民自告奋勇地将一张小木桌和两把板凳搬过来组成了一个袖珍会议室，拉法耶特谢过市民后坐在了左边，路易十九坐在他的对面，诸多市民与查理分别在对角的位置围着这张木桌，搞得它此刻像是可以打麻将似的。
“朕……不是，我能提个要求吗？”路易十九拿起笔，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抬起头望向拉法耶特。
“请说，不想签字的不行。”拉法耶特平静地说。
“能不能……过一会再签？至少让我作为国王统治一个小时吧！”路易十九言语卑微得像是放低身段地恳求。
“您？肯定不可能！”拉法耶特迅速表示了拒绝，而其他的市民喊得更加大声，或许是被市民们吓破了胆，他飞速地在那份文件上留下了一道干净利落的书写体。
1830年7月16日清晨，在历经光荣的三日后，波旁王朝对法兰西的统治再一次宣告终结，这场发生于七月的革命以市民的胜利宣告结束。
在拉法耶特将路易十九签下的退位声明拿到手上向周遭的市民们展示的一瞬间，市民们再一次欢呼起来，这一次他们表现得比先前更加高兴，戴帽子的将帽子摘下往上投掷，手里有三色旗的在大厅里像小孩子一样一边跑一边挥旗，年轻的男女则互相拥抱热吻。
除此之外，更多的市民比起欢呼更喜欢现场表达自己革命的热情，即使拉法耶特下令不准伤害父子俩，可他们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生平难得一见的奢华宫殿中拼命想要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面对这些暴行查理和路易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一个留着飘逸秀发，身着墨绿色外衣的青年用手中的步枪瞄准挂在墙上的查理十世的壁画，砰的一声将壁画中查理十世的下体部位打出个洞，另外几十个衣着各异的市民则是蜂拥奔向围在王座旁边的红色幕布，好奇地将它往两边扯最终将其撕得粉碎然后看它轻飘飘地掉下来。
还有一部分市民涌向王座所在的台阶，无数个头，头盔，红色软帽，刺刀和人们的肩膀汇成了令人炫目的洪流，一个头戴弗里吉亚帽，一手三色旗一手步枪的粗衣工人站在王座的一对扶手上挥舞着手里的三色旗，但没挥几下便遭同伴赶下去，一个离得近的较胖的工人则一把坐上了它。
他看着有些痴傻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在一旁的同伴看来就和猴子一样滑稽，在坐了一会后他也被其他等着坐的同伴赶走，短时间内好几个身材各异高矮不一的工人都轮番坐在王座上以体验当国王的感觉，即使他们面黄肌瘦胡子拉碴也依旧和其他人一样高兴得像个孩子。
枪声，喧闹声与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透过了手掌轰炸着查理与路易父子俩的耳膜，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整个大厅已经人去楼空，除却两个背着步枪守在门口的人，他们穿着波旁军的军装，挺胸收腹站得笔直，可胸前都别着醒目到扎眼的红白蓝三色徽。
他们是来奉拉法耶特之命前来接走他们的。革命之前他们是波旁的军人，可在革命后他们纷纷抛弃了波旁的一切符号。
两人望着整个大厅内一片狼藉的模样，无数的愤怒，悲哀与愤恨最终都化作一颗颗浑浊的泪无力地滴下来，迅速被地上褶皱的红毯给吸得不见踪迹。
路易搀扶着父亲踏上阶梯，一起来到那个早已被工人们的脏鞋脏衣服弄得肮脏不堪的王座前，可在椅背裸露的正中央处他们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人用类似刺刀的东西刻上了一段话：
巴黎人民致全欧洲：自由，平等，博爱。
1830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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