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南
半个时辰后，二人返回了地面上。遗址被他们清扫一空，重新布下山林幻阵的意义不大，嵇翰掐诀施法，驱使山石土壤将入口草草掩埋了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在下面折腾了多半日之久，现在外界正是皓月当空，夜色正浓之时。天空中飘下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嵇翰恍然发现，已经到了初雪的时节。
“师兄可是准备返回岑岳部？”
车师兄眉毛一挑，平静道：“一来一回数月的路程，我得赶紧回去主持族内公务。嵇师弟还有什么想法？”
嵇翰从袖袍中伸出手来，感受了下空气中的凉意，碾碎了落在手中的雪花，说道：“初春之时对天南的攻势我是要前去的，如今季节入冬，王旗的御令大概已经到达，我身处北疆之境，干脆就不返回了。”
“师兄回去转告大家，我先去天风部驻留，与我会合来此地便是。”嵇翰补充道。
车师兄神色复杂，将手搭在嵇翰肩上使劲摇晃了几下，调动法力架起遁光之前，将一卷玉简塞给了他。
“我这些年编纂的上古文字译本，虽达不到完全准确，看懂功法不是大碍。”
“多谢师兄，代我向师父问好。”嵇翰向着其背影喊道。
此人早已习惯了简短的肢体交流，回身点了点头，便化作一道长虹离去。
嵇翰踏上灰翎天鹰，去向与车师兄刚好相反，朝北方的灰暗群山疾驰而去。
六十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夜，他与拓跋台巴彦二人合力斩杀了一只四阶妖兽，临走时远眺着天南的边界，对前路所向还有些迷茫。
而如今，刚刚神通尽出灭杀了七阶妖兽的嵇翰，无疑是枕戈待旦的法士大军当中最尖锐的那根箭头。在不远的数月之后，当三大部族联军以侵掠如火之势攻入天南之时，就是他大展拳脚之日。
……
一个月后。
嵇翰翻身跳下天鹰，落在一处山谷之间。
与车师兄告别后，他先到达了边境线附近，沿着此界线飞遁了十余日，还是没有找到几大部族的踪影。这片地界以往戒备森严，如今却杳无人烟起来了，常常飞越数百里见不到半个人影。
嵇翰半途停在这里并不是迷了路，而是被斗法的动静吸引来的。
北侧不远的群山中，结丹期灵压混作一团，似乎打的极为激烈。嵇翰本想远远避开一走了之，却偶然察觉到了发动灵术时的法力波动。
有法士卷入争斗，无论情形如何，于情于理都得去看上一下。嵇翰将嗡嗡作响的谜域钟捧在胸口，确保自己没那么容易被神识捕捉到，随即遁入土壤之中，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战场。
此时的战局当中，一名肩扛大斧的浓眉大汉面色凝重，望着远处对手再度凝结出的数十条细长冰晶，神色一沉开始传音。
“张道友，我来接这一击，你从侧面牵制此人！”
年轻儒生模样的修士应了一声，御剑向外围飞去。
与两人对上的是一名面带蓝色刺青的老者，此人被左右夹击却丝毫不慌乱，仅仅用一种酷似冰雨术的法术就化解掉了所有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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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眉大汉咬紧牙关，战局形势不甚明朗，也许是酣战已久，他总有一种神识被影响的怪异感觉。
他操控大斧转成一阵旋风，斩向袭来的冰晶，将其击碎成漫天的蓝芒，可攻势并未因此停止。儒生打扮的张姓修士掐了个法决，脚下飞剑一分为四，将老者拖入了近距离搏斗，终于是逼停了此人的法术施展。
浓眉大汉见状大喜，当下想挥斧前去助阵，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
他身前的地面轰然崩裂，冲天的沙尘从破口内涌出，瞬间被蒙了双眼，就连神识感应都变得模糊不堪。
大汉依稀望见尘土中有黑影快速袭来，本能地横起大斧抵挡。只见黑色刀影一闪，他失声痛呼，感觉手腕上受到千钧之力，大斧更是直接被挑飞了出去。
偷袭者没有给他再做防御的机会，刹那之间，黑色长刀从沙尘中刺出，直接没入胸膛。浓眉大汉连吐几口精血，双目涣散无光，瘫在地上没了意识。
正在御器的儒生听得一声惨叫，正好督见远处沙尘散尽后，一个身穿兽袍背对着他的人影，从大汉尸身上拔出法宝的情景。
此人正是嵇翰。
“孟兄！”儒生面上显出惧色，又紧张地转头看向面前的对手。老者显然对这场异变始料未及，但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双手一挥又凝结出数道冰晶，马上就要激发。
嵇翰回头看向仅剩的敌人，二话不说将玄武锋斩剑和四枚黯纹剜骨刃全部遣出。
儒生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慌张地招架几下就要转身逃窜，可他还没遁出几丈就被一枚冰晶追上，身形打翻从空中跌落下来。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二人双双毙命，嵇翰正欲仔细看看天南修士长什么样子，身后却响起了一声喝问。
“等等！你是和贺云一起的那个……”
嵇翰轻咦一声，没想到这陌生法士认识自己。他定睛一看后才反应过来，此人一身天风部蓝袍，眉眼有些熟悉，似乎是会盟之日见过的穆章，那个同贺师兄赌斗的人。
“穆兄？在下嵇翰，久仰大名。”
穆章冷哼一声，想必对曾败给贺云之事还耿耿于怀，急切道：“你们部族派你来了？你师兄呢？”
“在下先行前来，不知道另外的人选是谁。”嵇翰一把扯下大汉的储物袋，继续说，“在这里见到穆兄，是不是意味着嵇某快靠近天风部了？”
穆章与贺云有过节，自然不会对他的师弟有什么好脸色。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要上前线，他本欲嘲讽几句，回忆起嵇翰方才的表现却不由地嘀咕。
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战场、手段阴狠一击毙命，完全不像个初试战阵的法士，难道岑岳部的人都这样难缠？
他思量片刻，脚踏一架木车腾空而起，俯视着嵇翰道：“去天风部……那你跟我来吧。”
余光瞥到嵇翰骑着一只巨鹰，以毫不逊色的遁速跟上御风车时，穆章的脸色更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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