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背井离乡
嵇翰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情绪还是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紧闭双眼，双手抱头，连续喘着粗气，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祁上师陨落，自己又将远遁他处，迎接岑岳部的不知是多少年的风雨飘摇。
早些时候，祁上师将他逐出战场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其实那时嵇翰就隐隐感到师父大处下风、即将不敌，不清楚他最后施展了什么神通，竟然支撑了如此之久。
此间最残酷之事莫过于，时间不容许他暗自神伤，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嵇翰掏出“定辰珠”查看，此物表面青纹流转，开始无规则地闪烁，林银屏一定是驱动圣鼎确定了位置，现在正向此处赶来。
一路上，嵇翰都有意将此珠与窥星仪、金丝蚕放在一起，生怕天澜圣女感知错了气息，反而去追杀岑岳部的队伍。
再完成最后的一些步骤，就可以激发法阵，去到遥远的未知之地。
漩汲洞壁画上的岛屿汪洋之景在嵇翰眼前一闪而过。虽说他已是修仙者，但血统遗传难以改变，不免在思维上与慕兰族凡人有一些相通之处——他不喜欢海，更不适应温热潮湿的气候。
传送阵的准备工作无需指点，阵盘边缘有一圈凹槽，灵石卡在其中能够正好固定住。
嵇翰逐步安放着中阶灵石，耳中脆响不断，忆起的却是昨日夜谈时那噼啪作响的篝火。
……
一道银色遁光飞驰在草原上，遁速快如闪电，足足有嵇翰的数倍有余。
林银屏手中攥着恢复了大小的圣鼎，不断调整着飞行方向。
这小子要去哪？没有逃向边界的其他部族，也没有傻到飞向慕兰王旗，反而深入了荒郊野岭当中。
破解传送阵位置对于林银屏来说相当简单，但没有窥星仪的情况下，她自然不知道那座古传送阵就在身前不远处。
在圣鼎保护之下，灵山万岩困阵虽然没有对林银屏造成任何伤害，但却实打实地困住了她一会。等到她破阵而出时，发现那慕兰人老鬼已经奄奄一息，原来是在一直输送法力维持着灵术。也许是害怕被施展搜魂，老头扬起狰狞面色，对她冷笑一声就自行兵解，肉身以及元婴当场化作尘土随风而去。
林银屏调动更多法力，又加快了几分遁速，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丝诡异的预感。
不可能，没有圣殿内石碑的指示，是绝对无法破译传送阵位置的——除非慕兰人曾经找到过另外一座。
待到林银屏抵达山脉附近时，嵇翰刚好结束了布置，顺带在洞窟地面画下了能够驱动覆地决的阵法。只要施术者下令、或是本身离开一段距离，就将爆发出巨大冲击，足以把山洞连同传送阵一起炸塌。
嵇翰原先想日后通过此阵返回，但又害怕林银屏带着她那枚大挪移令跟随过来，只好做出毁坏传送阵的决定。另一端的情况不明，他不确定传送过去后能否下手，将草原这端毁掉才是稳妥选择。
储物袋中的“定辰珠”激烈地震颤起来，嵇翰掏出大挪移令，一点灵力溢出指尖，滴在脚下阵盘之上。
一圈灵石同时亮起光芒，六角阵图上瞬间发出一道刺目黄芒冲天而起，直接击碎数百丈的地层，日光穿透滚滚烟尘投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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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翰面色有些复杂，他没有再仰望天空，只是低声念道：“传送。”
黄光大涨之后，嵇翰的身形消失了，洞窟重归空无一人的景象。古传送阵的光芒逐渐暗淡的同时，却有另外一副阵图急剧发亮。
林银屏见到冲天的黄芒面色难看至极，这是古传送阵被激发的信号。
慕兰人怎么找到的传送阵！难道大仙师之中还有内鬼，泄露了石碑信息不成！
她伸手唤出一面蓝濛濛的令牌，正是从大晋国拍卖会买来的大挪移令，周身银芒乍现，向前飞射而去，马上就要进入到黄芒当中。
然而几乎是在同时，惊雷般的爆破声在地底响起，大地剧烈震颤，方圆十余里的尘土被冲飞了数丈之高。传送阵放出的黄芒戛然而止，地底仿佛出现了巨大的空洞，引得附近土壤狂泻而去，转眼间半座小山都塌陷其中。
昙花一现的古传送阵被巨量山石重新掩埋了起来，位于震击原点的阵盘，恐怕也四分五裂了。
林银屏祭出圣鼎，注入法力激活了一会，却再也感知不到碎片的存在，甚至连一丝微弱的气息都没有。这说明那个小子去到了亿万里外，那片圣鼎发源之地。
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白纱后的面容灰暗至极，回身遁向了天澜草原。
……
川流部营地内，贺云坐在帐内单手扶额，双眼懊恼地紧闭着。刚刚进来的车师弟告诉他，川流部上师应他所托赶去交战地点，剿灭了苍鹰部余党，但祁上师多半已经陨落，也没能堵截到天澜圣女。
“嵇师弟是怎么回事？”车姓青年面露怪色，即便以结丹初期修为直面七阶妖兽、战至力竭之时，嵇翰都未曾露出今日失魂落魄般的表情。
贺云摇摇头，师父陨落之际，他大概还在率部前往川流部的路上。为什么天澜圣女没有追来，嵇翰所怀重宝又是什么，有太多的问题要留给他考虑了。
更为重要的是，统领岑岳部的大任如此突然地落在肩上，他该怎么大家渡过接下来的黑暗时期？
……
慕容羽赶到天南时，慕兰大军已在阗天城下经历惨败，上元灭光大阵的威能夺去了不知多少法士的性命，甚至陨落了多名上师。
慕容羽报上师父的名号，才在重新退到裂谷南侧的联军当中见到了乐上师。
听闻情况后，乐笙面色凝重，让她将祁上师的物品整理一番马上送到王旗，当下又派了两名祀禽教的侍卫护送。
慕容羽相当讶然，她被吩咐向这等大人物报告情况时就不明所以，结果眼前的乐上师又说出了另外一句令她震惊的话。
“你是不是有个师弟，叫嵇翰？”
“啊——是有的，可是嵇师弟他……”慕容羽犹豫一瞬，觉得不好隐瞒什么，把嵇翰当日的反常举止细细讲述了一遍。
没曾想听了这话，乐上师双眸中反倒燃起了一丝希望的星火，蓦然一笑，说道：
“那我们最好还是相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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