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法天象地
三十年前，五行山下。
孙悟空头上顶着凉亭，面前摆着几个桃子，柔顺的金色猴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他拿起桃子，两三口下去就只剩了个桃核。随手一丢，“啪”地一下打在一块石头上面。
石头一颤，变成了孙履真的模样。
“师父，你这可就是欺负人了。”孙履真随手从头上拿下桃核扔到一边。
孙悟空笑得摇头晃脑，指着孙履真说道：“当徒弟的本事没学好，还学会怪师父了。既然如此，那我还不教了呢。”
“别呀师父，您要是不教，那我可就只能跑了。到时候找不到我，您可别心疼。”孙履真笑呵呵地凑到了孙悟空面前，被对方赏了一对白眼。
“心疼？我心疼别人还差不多。你这骄顽的性子，出去不惹祸就怪了。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孙悟空扭过头去，随手摸向桃子，结果摸了个空。
扭头一看，孙履真拿着桃子吃得正香。
“师父啊，这七十二变感觉也不是特别难，我都学的差不多了。要不您教我点厉害的？”
孙悟空眼珠一转，笑着问道：“想学厉害的？”
孙履真连忙点头道：“是啊，您想想，齐天大圣的徒弟，出去要是让人欺负了，那多丢您的脸啊。”
“说的也是。”孙悟空认真想了想，冲着孙履真一招手道：“法不传六耳，你且过来，我偷偷传你，莫要让他人听了去。”
孙履真连忙靠了过去，结果被孙悟空一把揪住耳朵。
“好小子！学会欺负师父了！老孙今天就教教你尊师重道！”
“师父！我错了！回头我去终南山给您摘几个大的行了吧？”
“终南山？那的桃子有什么好的？”
“那蟠桃园总行了吧？我把那些剩下的都给你摘过来。”
孙悟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他一下，嫌弃地说道：“尽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唬老孙，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的徒弟，老孙丢不起这个人。”
“师父，您这时候说这种话也晚了。”孙履真揉了揉耳朵，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出去说是别人教出来的，那也要有人信啊。”
“谁不信？大不了你就说……”孙悟空想了想，随后笑着招呼孙履真，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就说是如来教的你。若是还有人问：你学的怎么不是佛法，你就说，佛曰：不可说。”
孙履真犹豫了一下，随后同样小声问道：“师父，我这么说话会被人打死的吧？”
“这有什么，灵山那帮人都这么说话，也没见有人打死他们。”
“那是因为打不过，要是打得过，你不早把如来弄死了。”
孙悟空突然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话别在外面说。”
师徒二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孙履真才说道：“师父，说真的。你教我点厉害本事吧。三头六臂、聚形散气、身外化身……这些本事我都学会了，厉害归厉害，但要是像你当年那样，遇到些厉害角色。这些本事似乎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孙悟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掐了他一下。
“那是你自己差，武艺学得乱七八糟，还不肯下苦工。再好的神通放到你手里，也就那么回事了。”
孙履真揉了揉被孙悟空掐的地方，无奈地说道：“谁让我师父让人压在山底下了呢。神通修为还能靠口述学，武艺……我能学个大概就不错了。”
孙悟空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孙履真几眼，没好气地说道：“说吧，到底想学什么？”
孙履真笑了笑，刚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之中白光迸发，上下左右全都看了一遍，没发现其他人，这才小声说道：
“师父，我想学法天象地！”
……
三十年后，五行山。
孙悟空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桃子，没好气地说道：“土地老儿，你这不是终南山的桃子吧？”
土地笑呵呵地说道：“大圣啊，实在是季节不对，终南山的桃子还没熟呢。这是砀山的黄桃，和终南山的桃子比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你多吃几口就品出来了。”
“什么黄桃，这滋味差远了。”孙悟空咂了咂嘴，随手把桃核扔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大圣，您且等下次。下次小老儿给您摘几个阳山的蜜桃，那桃子才叫甜呢。”土地依旧是笑呵呵的。
孙悟空瞥了他一眼，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土地笑着坐到孙悟空对面，拿起一个黄桃也吃了起来。
“大圣啊，我知道您是心情不好。想来也是，就是养个猫啊狗啊的，养几十年也有感情，更不要说是个人了。只是大圣，小老儿还是要劝您一句，既是奉旨收徒，那就不要太过认真。否则伤人伤己，何苦来哉。”
孙悟空抬起头，一张尖嘴缩腮的毛脸猛地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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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他不善的眼神，土地却依旧笑呵呵的，全然没有半点畏惧。
“大圣，小老儿也是奉旨办差，铜汁铁胆也好，泉水蜜桃也罢，对于小老儿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只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小老儿顺水推舟罢了。”
“大圣啊，小老儿虽不知您难满之日，但想必不会太久了。到了那时，只需尽心做事，自然有那正果所在。至于收的徒弟，随缘便是。若真是有缘，在天上重逢也是一段佳话。若是无缘，执意强求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误了自己的前程，何必呢？”
土地将桃子吃净，埋进了地下，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大圣，小老儿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希望大圣不要见怪。”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土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地龙翻身，但随后就把这个想法扔到了一边。
他是本地土神，没他允许，哪来的地龙翻身？更何况此时此刻，就连他面前的五行山，都在剧烈颤抖着。
“这……这是……”
土地惊骇莫名，放眼望去，整个南瞻部洲……不对！是整个四大部洲都在颤抖！
此情此景，仿佛大地都在惊惧不已。
土地抬起头，一种莫名的惊恐摄住了他的心神，让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地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东西。
天黑了。
他倒退了几步，越过比天还要高上一截的五行山，一个更加巨大的庞然大物闯进了他的视线。
“泼猴！你都干了什么？”土地厉声喝问道。
孙悟空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一个桃子就吃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老孙怎么教徒弟还要你们管不成？”
“你……你这泼猴！”土地不知是惧是怒，浑身颤抖着倒退几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你闯大祸了！”
……
牛魔王只管低头去撞，但恍惚间，却见天地一黑。
他抬起头，无垠的苍穹之上没有日月，却有整片天空横压而下，直到被这坠落的天穹拍进地底，牛魔王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天空。
这是一只手！
一掌落地，掀起的风暴搅动天空失色，大地随之剧烈颤动，无边尘埃冲天而起，声势宛若天地倒悬，飓风尘海眨眼蔓延至万里之外。
四洲上下，三界内外，过往虚空一切诸神。东天的仙官也好，西天的神佛也罢，均被这一掌的恐怖声势所摄，忍不住循声看来，却见天地之间一片鸿蒙，看不真切。
此时此刻，一尊万丈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
这巨人青面獠牙，朱红头发，头如泰山，眼如日月，腰如峻岭，口似血池，牙似门扇，抖一抖身子便是天塌地陷，吸一口气，便教人以为是南海归墟！
巨人微微皱眉，压在地上的手掌竟不受控制地被缓缓顶起。
那牛魔王所化白牛本相堪比山岭，但在头顶三十三重天，脚踏十八层地府的万丈巨人面前，却渺小得有如家猫一般。
然而此时此刻，仿佛家猫与壮汉角力，生生顶起了后者的一只手。
让人不得不感叹，好一个大力牛魔王！
孙履真此时见压他不住，顿时腾开手掌，另一只手攥着那八百里火焰山，在空中抡圆了，照着牛魔王当头一砸！
牛魔王不闪不避，挺起身子，全身较劲，一对牛角直接迎了上去。
山脉与牛角碰撞，法天象地与牛魔本相角力。
两者相碰的一瞬间，寂静无声，整个三界都是那么的安静。
但在下一刻，一声震动天地四方、过往虚空一切神祇的巨响悍然迸发！
三界，在颤抖！
……
幽冥地府十八层地狱内，鬼门崩塌，万鬼哀嚎！
十殿阎罗战战兢兢，八方阴神放声恸哭。
偌大个阴间界，黄泉倒灌，奈何桥崩，枉死城塌，十八层地狱自上而下，层层崩落。
地藏王菩萨哀叹一声，升起周身佛光。
……
四洲震颤，四海沸腾！
四海龙王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海中龙宫便轰然倒塌！数不清的鱼魔海怪、虾兵蟹将仓皇逃窜，又被沸腾的海水高高卷起，来回飘荡。
纵是真龙，也是身不由己，不知被荡出多少万里。
……
天宫之上，凌霄殿内。
玉皇帝位猛地一颤，惊得心中惶然，连声喝问：“下方是何动静？”
有神官道：“禀陛下，之前恶风过境，迷了千里眼，倒了顺风耳，吹得三界鸿蒙不清，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
玉皇道：“罢了。着四天王护持人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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