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九、剪径
师师是带着惊恐离开京师的。
这些年来,周铨给了她一个无所不能的印象,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问题是这位哥哥解决不了的。可此次,周铨却让她们从密道中离家,改头换貌,悄然离开。
这定然是有什么麻烦,他解决不了,故此才会选择离开。
倒是师师旁边的周母,依然镇定自若。
“师师,你怕不怕”
“有,有一点儿”在周母面前,师师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莫怕,铨儿在外边做得好大事业,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京师里是豺狼当道,这些黑了心肠的家伙,哪怕会管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咱们原本早该去与你爹爹和铨儿团聚的,若不是他们不放,哪里要拖到今日”
师师点了点头,见她依然有些惶恐,周母又笑道:“你只管放心,你哥定然会将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妥的”
师师点了点头,心渐安定下来。
她们现在乘着一辆马车,马车车打着灯,夜间行驶虽然不快,却也相当迅速。此时去得京城都已经两百余里,因此安全应当没有问题。
周母是这样想的,可是在外赶走的汉子却不这么想。
被派来接走周母的人,乃是纪春。
这位中途投靠周铨的原捕快,原本是给狄江当副手,后来又给王启年当副手,看起来没有升上去,短时间内也看不到更大的好处。因此,有许多人会忽略他,只当他是周铨为了便于行事而用的一位徐州地头蛇。
却极少有人知道,纪春身上还兼有监督狄江、王启年的重任。
并非周铨信不过这二人,只是若没有一定的监督制衡制度,就算是再忠心的人,在权力面前也会迷失。因此狄江那边周铨没有说,可是当狄江卸任、王启年就职时,周铨专门对他说过此事。
而且纪春也明白,当王启年在位置上再呆个两三年不再适合此位后,他就将接任,那时同样周铨也会安排人手监督他。
这是周铨定下的轮转制度,一是防止有人专权,二则是让众人都能够多方面熟悉各种工作,以后可以独当一面,不至于被下面的吏员们欺瞒。
“老主母,小娘子,接下来的路上你们小心些。”他低声道。
“怎么了”
“离接应之地还有些距离,这段路上,最近不大太平。”
纪春的话,让师师更加紧张,倒是周母,伸手抓住一杆短枪,眉头一挑,笑着对师师道:“这些年我没教你女红什么的,但这个你可是跟我学得不错啊,别怕,有什么事情,一枪杀灭就是”
师师定了定神,也抓起一杆短枪。
“好端端的,天下太平,怎么离京才二百里就不太平了呢”周母见她还是一脸紧张模样,便又开口说道。
“京城里自然是一片太平,可是河南山东不少地方,却是盗贼四起,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户,没准转过脸就是杀人越货的盗匪朝廷只知道搜刮征税,车匪路霸横行都不管,所以现在商队外出,都要护卫护送,甚至还有武行的专门做这营生。”
纪春在外边回答,周母听得很是仔细,面色也沉了下来。
早些年,虽然天下穷是穷了点,却没有这么多是非。现在朝廷更有钱了,京师的百姓也更富,怎么反而出现这等事情了
她却不知,这是商品经济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出现的情形,对于一国来说,这也是一坎,能闯过,此国今后便安定有序,闯不过,就是强人横行各种黑团体纷纷登场。
仿佛是应证纪春的猜测,马车穿过一片棉田,突然前方出现一个障硬,是一棵倒下的树,将道路拦住。纪春勒住马,眯眼向四周看了看,觉棉田之中似有异动,他毫不犹豫,从身后抓出一张弓,直接向那有动静处搭箭射了过去。
噗的一声响,然后有人痛呼了一声,紧接着,棉田里跳出十余条汉子来。
“该死,这厮竟然有弓”一汉子叫道。
“有弓不可怕,他最多只能射一回”又有一汉子叫道。
“留下马车,人可以滚,咱们有好生之德,只求钱财,不伤性命”又是一人喊,听口气,这人似乎是领。
纪春冷笑了一声:“把路障搬开,让我们过去,少不得你们的赏钱,但若还有谁以为爷爷好欺,不防来试试,爷爷手中一张弓,北到辽国,南到大理,都横行无忌,还怕了你们这几个泼皮土匪”
他口气傲慢,里面的师师听得心中微急,这样说话,外头的匪人哪里会罢休,为何不说几句软话求饶
“好,这纪春是个人才,也不知铨儿是从哪将他找出来的。”周母经历过的比她多,却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贼人人多,越是示弱服软,越会激起他们暴虐之心。对待这种已经走上盗匪之途者,示弱求饶绝无用去,迎头痛击,才能让他们忌惮。
“呵,原来是条过江强龙只不过小子,你也太过嚣张了吧,莫非当我们兄弟都是你家奴仆”
“凭你们也配当我家奴仆这京东两路有名的英雄好汉,哭着求着要当我家奴仆的不知凡几,梁山寨的宋江你可曾听过,他便想要结交我,好让我在我家主人面前美言,让他安身投靠。只是我家主人嫌他本领不足着”
纪春一边胡诌,一边暗暗寻人,说得一半时,猛然移弓松弦。
双方距离很近,弦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一个偷偷摸摸从他身后接近的匪人应声倒下。
那些贼人正待抓住机会前冲,却见纪春一转身,又是一枝箭在弦上:“谁还上来送死”
逼近了几步的贼人们顿时停住脚步,那领又叫道:“他只能再射一箭”
“这一箭就射哪个敢当先的蠢货,你们瞧瞧,你们的头目拼命唆使你们上前,他自己却不当这第一个。到时候谁第一谁丢性命,而头目却吃香喝辣”
众歹人都僵在那里,这些人都是乡里的不法之徒,借着如今乡野动荡,凑在一起为非作歹,彼此之间的交情,连梁山之人都比不上,哪里愿意为别人享福而去送命
还是那头目,僵持了一会儿,见玻璃马灯照射下,纪春拉弓的手微微在抖,心中一动。
哪怕经过专门训练,可是人力终究有限,拉弓拉久了,手指头会吃不消。头目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向着纪春扑了过来:“他没力气射箭了”
嗡
弓弦声响,那头目此举也是有些冒险,但弦声之后,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如他所见,纪春手已经抖,这一箭射歪了。
不过那头目冲上来时,纪春劈手用弓一砸,正砸在头目眉角,将他眉骨都豁开了一个口子。其余歹人见此情形,此时也纷纷冲上,那头目伸手来夺纪春的弓,手才握住弓身,就见纪春身后的马车车帘掀起,紧接着,一杆短枪刺出,直接刺中他的胸口。
“还有人”
那歹人头目没有想到车里还有人,而且出手还这么凌厉,只是喃喃说了一声,便向后栽倒。
周母拔出短枪,跃下马车,枪尾在地上一顿:“不怕死的只管上来,且看看老娘手段”
“还还有我”
师师小娘子也跃了出来,也是一柄短枪在手,她略带羞涩,紧巴巴地说道。
在李大娘手下时,她就熟习舞蹈,到了周家后,周母知道周铨对习武不是很上心,便想法子教了师师武技,此前她并没有多少兴趣,可是在大相国寺被高衙内调戏那次刺激到她,自那以后,她习武就上心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虽然本领没长几分,可模样却有了,至少摆了个架式,站在方才狠辣一枪捅死贼匪头目的周母身边,倒也有些威风。
至少可以吓吓这伙庄稼汉把式的歹人。
“硬茬”
“柯大郎被杀了”
“杀人了,出人命了”
在呆了一呆之后,这伙歹人中各种声音都有,甚至还有两人直接扔了兵刃转身欲逃的。
纪春心中一定,知道此事便可了结,正要与周母见礼,却听得棉田里又传来一声声响:“一群废物,说不得还要李家爷爷亲自动手了。”
话声之间,一条大汉从棉田中走出,他一出来,原本慌乱的众贼顿时安静下来,有人欢声道:“是李大兄”
“大兄来得好,柯大郎被那娘儿们杀了”
那汉子走了过来,目光炯炯,先是在纪春脸上一扫,露出轻视之色,然后又看了周母一眼,最后落在师师小娘子身上,目光近乎垂涎。
灯光下,师师小娘子早已不是初来周家时的那根小豆芽菜了。
“某欲投军,缺些盘缠,故此来到京东,原是想着寻几贯钱路上花销,如今看来,连家中的娘子都有了。”那汉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对面的大娘,这可是你家女儿,念在以后是一家人份上,某就不动粗了,不过赶车的那厮,却需灭口”
纪春苦笑了一下。
他当过捕快,又奉周铨之命留在徐州处理机密,一双眼睛最是厉害,一眼便看出来,此人甚强,至少他本人不是对手。
周母方才那枪看似凌厉,但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实际上一女子,力量有限,也不会是对方对手。
师师小娘子就更别提了,自己只想到这里的乡民可能会有剪径的,却不曾想,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强的一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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