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五、一个人顶十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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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寒冬来临,京师里北风呼啸,却拦不住别有用心者的骚动。
自从周母与师师撤离京城,在次日便有各方谣言而起,闹得人心不安,就连在礼部贡院的李纲,原本该两耳不闻外事的,此时也不免惶然。
“伯纪兄所忧者何也”
看出他的不开心,董长青笑着问道。
两人是旧识,虽然谈不上交情,但也是点头之交。后来李纲中举步入仕途,董长青则投靠周铨为宾幕,双方都呆在京师,免不了交游时相遇。周铨得知之后,让董长青与之曲意结交,于是二人缔结友盟。
虽然志向颇有不同,但大体上来说,两人都是忧国忧民之辈。
“近来京师群情汹汹,如柏你却还能稳坐钓台,佩服佩服。”李纲说到这,抬眼看着董长青:“纲今日应约来访,只问如柏兄一事,周制置究竟有无反意”
董长青一笑:“自古谋逆造反者,少不得三件事情,第一件是广积粮,你听闻周制置在徐州、海州广种粮田么”
李纲闻言也是一笑,徐州海州,现在粮食已经完全依靠外来输入,莫说广种粮食,只怕和京师一般,只要外界停粮三月,其界中便有饥荒。
“第二件事是高筑墙,徐州、海州州城,仍在朝廷命官治下,暂且不说,利国监所在狄丘新城,是周氏父子所建,我闻伯纪曾游历运河,你看到狄丘新城可有城墙”
当然没有,当时李纲游历后,还曾提出此事,觉得这样守备空虚,容易招来贼人。
若是周铨有意谋反,其父周傥聚众守狄丘呼应,朝廷大军征至,没有城墙保护的狄丘,不可能久守。
“谋逆第三件事情,是招徕天下英杰之士,实不相瞒,周制置帐下,来投靠的读书人不知凡几,但他留下者唯有小弟我和白锐之二人,其余之人不是被劝回为国效力,就是礼送远游伯纪兄,有欲谋逆者行此事者乎”
李纲皱着眉,思忖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承认,没有。
“欲成大事者,或如刘邦辈,原本贪财好色,但进入咸阳之后却约法三章,不贪府库藏金,不取宫室美人,无他,求名耳;或如王莽辈,夙夜忧劳,礼贤下士,结交贤达这些,周制置符合哪一点”
“啊”
李纲又是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周铨贪财好色之名可是传遍天下,贪财就不必说了,东海商会是个明证,好色则更不用证据,几国的公主都绕着他打转儿呢。至于礼贤下士、结交贤达,周铨结交的,可都是京师中的纨绔,一个个欺男霸女,包括周铨在内,只有“恶少”、“纨绔”之名,他们根本不和如今名声很大的读书人往来
在读书人眼中,这就是一群人渣、败类、社会蛀虫,可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他们这些废物效力。
“伯纪,所谓周制置谋逆之说,你可知源自何处”董长青又说道。
李纲此时也很怀疑,周铨谋逆的说法是否正确了。
因此,董长青一问,他坐正身躯,徐徐说道:“此事虽无实证,但是,周铨私下将其母与家眷接出京师,即使无谋逆之心,恐也有不臣之念”
“伯纪啊,还是我方才那一问,你可知谋逆之说源自何处,就知道周制置为何要将母亲接出京师了。”
“哦,请说。”
董长青伸手在杯子里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上写下了“皇城司”三个字。
其实周铨要谋反的消息,未必是出自皇城司,但毫无疑问,皇城司在其中推波助澜。
“可有证据”
“我便是拿出证据,伯纪你会相信么”董长青摆了摆手:“伯纪,你是有才能的人,而且你做过言官,在御史台那边还有些影响,你自己去察问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李纲心一凛,从董长青的话语里,他感觉到,隐约有一个大阴谋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周铨没有反意,他为什么要将母亲接走,皇城司为何要推波助澜,造谣说他欲谋反,而不是直接将谋反的证据摆在大宋天子赵佶面前,理直气壮地指控周铨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免多思,而越是思考,他就越觉得有关周铨谋反的传闻里,还有许多秘密暗藏。
“制置已经心灰意冷,伯纪,实不相瞒,大辽以其蜀国公主为饵,诱制置入辽”
“万万不可”李纲几乎要跳起来。
他虽然对周铨的人品和行事风格并不认同,但他却认为,周铨是一个人才,相当于春秋之时的管仲管夷吾,虽然人品有问题,可是足以让一国称霸
如今宋国国力增长,与周铨密不可分,就不提他为大宋赚了多少钱财,单说他将大宋如今的钢铁产量提升了十倍之事,就足以说明周铨的重要性了。
“仅钢铁一项,周铨一人,可抵禁军精锐十师,他若投辽,乃是背弃故国,甘为异族之奴,正所谓汉奸者是也”
听得李纲的斥骂,董长青没有生气:“可不是么,周制置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他虽不拘小节,自知绝非君子,但这民族大义还是要讲的,这是底线。故此无论是辽国以蜀国公主相诱,还是高丽以半国之王相劝,周制置都无此意,他只是心灰意冷,想要远赴海外,离开中原,再不回来。”
“这也不可,以他才智,若离开中原,岂非我大宋损失”
李纲这一次思考的时间长了点,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仍然是这个:大宋离不得周铨。
他已经不是当初初过科举步入仕途的新手,这几年,在许多个岗位上都干过,甚至还受到过一次赵佶的单独召见问对,还在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这样的关键性的言官岗位上干过只做了两个月,就因为乱放炮被解职,又去任比部员外郎,因此,他对大宋朝廷如今的国库收支相当清楚,莫看如今国库充盈,但朝廷和官家花钱的本领更高,如果不能有持续的收益,国库立刻就会半空,两三年后就要见底。
持续的收益哪儿来靠东海商会靠周铨
“制置岂忍心离开故国,他国以高官厚禄美女名爵相邀,制置都不愿意去,何况如此潦倒于异邦,再不见京师之繁华但京中有人,偏要加害,如之奈何”
李纲顿时明白今日董长青邀他来的用意了。
虽然他李纲现在只是担任一个闲官,但这几年他的名声鹊起,几成清流新锐,已经是年轻一代学子们心目中的楷模级人物。
“这是想用我之力”他心中一沉吟,琢磨着是否要参与此事。
这事情参与的危害极大,哪怕他这样的正人君子,也要权衡利弊,然后才能加答。
董长青也没有催促,事实上,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奔走此事。轮到李纲头上,已经是事情快要被他安排好了的结果。
李纲同意自然正好,若不同意,还有别人,会出来当成这个放出第一炮的人物。
甚至已经有人在摩拳擦掌,准备干上这一票了。
在送走李纲之后,董长青便收到了一个名敕。
“耿南仲”
这个耿南仲,乃是太子死党,从政和二年起任太子右庶子,至今已经有五年之久。妙就妙在,此前此人与周铨关系不睦,背地里没少做小动作,在他的影响下,太子赵桓对周铨也没有什么好感,哪怕赵佶当初有意将周铨当作未来的宰执之臣介绍给太子,也未能得到赵桓的积极反应。
“果然,太子那边有反应了”董长青捋起袖子,精神一振,笑了起来。
皇城司掌握在郓王赵楷手中,压力最大的,恐怕不是周铨,而是太子吧。
哪怕赵桓赵楷二人年纪都还不大,但他们身边,有的是想要获取拥立之功的人,双方明争暗斗,简直恨不得将对方的脑子都打出来。
当周铨谋反的谣言兴起之时,太子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看热闹,耿南仲等甚至还跃跃欲试,也准备落井下石,给周铨来一下子。但前些时日,某位人对耿南仲说,有一个打出郓王党脑子的机会摆在面前,如果你不知道珍惜,必然要后悔一万年。耿南仲被点醒之后,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难得的机会
“在下见过右庶子。”得到名敕之后,董长青并没有着急,而是晾了两天,然后才施施然去拜访耿南仲。
“你倒是沉得住气,周铨莫非以为自己稳如泰山么”一见着他,耿南仲便冷笑道:“东海商会分崩离析在即,他这位商会会,只怕做不了几日了。”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周铨有可能谋反,东海商会其余股东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奇怪的沉默,大多数人选择观望,甚至底下小动作频频毕竟周铨代表的利益可是一大块肥肉,若周铨真的倒下,那么他们必然要为这利益而厮杀一番。
听得他以此相威胁,董长青满不在乎地一笑:“制置大不了扔了中原不管,不当这官儿就是,总少不得在海外当一个富家翁,只是不知,太子失了储君之位,可得一安乐王否”
此语一出,耿南仲须皆竖,睚眦俱裂:“竖子,安敢出此大逆之言”未完待续。
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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