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一、两个战场
“让我将近卫一团和梁山特别营暂时归他指挥,我自己嘛……回应天府坐镇?”
为了保密起见,韩世忠的信是用密码所写,到了周铨这里,先得由密码员译成明文,他才能看懂。看完其中内容之后,他不由得一笑。
旁边的董长青面色沉了下来。
“此事似有僭越。”董长青毫不客气地道。
追随周铨的时间不短了,董长青知道周铨喜欢有话直说,而不希望手下人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
“兵权乃是重器,他这般提出要求,哪怕周公信任他,但此后别的将领亦提此要求,周公是给或不给?”
这倒是一个问题。
周铨沉吟了会儿:“依你之见,驳回韩世忠所请?”
“自然要驳回,不仅如此,还当公开训斥才是,只不过此时用人之际,不宜如此,且记下来,待战后训斥。”董长青斩钉截铁地道。
以周铨为领袖的这个团体,如今已经形成了自己团体的一些习惯,比如说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是谁,都不可破坏规矩。董长青对此深表赞同,同时也是这种习惯的坚定维护者,韩世忠的建言,完全不符合规矩,甚至有可能开一个坏头,所以董长青才会反对,不仅反对,还要将今后可能出现的武人擅自主张的势头给按下去。
周铨赞同董长青这种执善固守的态度,可是具体到今日之事上,他却有不同的想法。
“战场临机应变,有时不免有逾矩之时……我有一个想法,同意韩世忠所请,但是在此之前要先申明,此战获胜,他也未有功赏,相反,若是失利或者未达成会战目标,他将会承担双倍责任,此为后例,你觉得如何?”周铨向董长青问道。
董长青愣了一下:“那他如何会同意?”
胜则无利,败则重罚,这种事情,哪个会愿意去做?如今韩世忠手中兵力有限,就算加上周铨的三千人,也不过只有八千人,又不象岳飞配有火枪队,面对吴乞买两万多的哀兵,胜倒不难,可要达到会战目标,即大量杀伤金兵、擒杀吴乞买本人,则未必能达到了。
武人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博个功勋么,要他们去啃硬骨头,结果却不给赏赐,甚至有可能加倍处罚,谁会同意这等待遇!
“换别人或许不同意,但是鹏举与泼韩五,却绝对不会二话。”周铨笑道。
董长青默然无语,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什么好进言的了。
只不过他不以为,韩世忠会认同周铨的申明,或许使者带消息去之后,紧接着韩世忠就会改变主意吧。
韩世忠当然不会改变主意。
当收到周铨回令之后,他笑着将之向手下展示:“诸位且看!”
与宋行风一样,他的部下当中,也有两位是在西军中的故旧,见此内容,面上不由有怒色,其中一位道:“这必是周公身边有小人进谗言了,肯定是董长青,他们这些文人,一向提防我们武人!这等吃亏的事情,团正,我们不能做!”
“正是,我们出生入死,却没有功劳,这有什么意思?团正是济国公妹婿,董长青不过是一个科举不如意的书生,算得了什么东西,疏不间亲都不知道么?”
哪怕是在周铨部下,文武之间,也是有些矛盾的,就连同是龙川学堂出身的,进入护卫军的与进入各个公署的之间,也总有些隔离。
听得身边人抱怨,韩世忠却哈哈一笑:“你们都这样说,我却以为这是周公对我的最大信任。”
“哦?”部下都是不信。
“换了别人,周公只会直接拒绝,毕竟我所提要求,违背了咱们一向以来的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僭越。但因为是我,所以周公才如此回复,那胜亦无功之事,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今后可能效仿我者!”韩世忠说到这,眼中凶芒闪动:“都不废话了,人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周公如此信任我,那么吴乞买和他这两万多狗杂碎,我吃定了!”
说完之后,他立刻开始下达命令。
一个男人疯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当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的男人认真起来,再配以原本就高度训练的部队,转眼之间,一道道命令出,一支支部队开始行动起来。
已经亲临汤阴县城的吴乞买,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他同样调兵遣将以应对——此前双方为争夺汤阴县城陷入拉锯战中,他每次都觉得,只要再出一把力气,就可以将韩世忠赶出汤阴,但每次又总是被韩世忠撑过去。这种让他看到希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诱使他在汤阴城中与韩世忠纠缠了两日两夜。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再看战场形态时,他除非冒着被追击的危险退出汤阴撤回,否则休想要轻易摆脱对面的护卫军。
摆脱不了,就只能追求全胜。吴乞买也是干脆之人,感觉到韩世忠兵力运转上似乎有所变化,猜出韩世忠可能会有大动作,因此抢先难,全军尽数压上,不再有任何保留。
可他还是低估了韩世忠与护卫军的韧性。
又是三日激战,吴乞买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敢退,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后方催促,令自己的部下迅速北上,赶在岳飞来援之前要打败韩世忠,帮助他撤回。
如此一来,京师之围自解。
而李纲也就在这种情形下,带着姚平仲等将出京师,要与金人“决战”。
李纲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用兵,因此出京之后,前进缓慢,十里一营,不给金人任何可乘之机。但是他手下姚平仲等诸将,则是觉得这种战法太过保守,而新近被赵桓任命为兵部尚书的孙傅,也就是曾经作为使者去过海州拜见周铨的那位,则开始钻研古人的预言诗。
他从丘浚的《感事诗》中得到“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如获至宝,在开封市民中找到了一个叫刘无忌的,又在龙卫兵中得到一名叫郭京的,自觉合乎古人预言,京城自此无忧,便向赵桓举荐了这二位。
赵桓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帝位来自于天命,来自于上苍的注定,所以他有气运在身,故此能得刘无忌、郭京这等人。而有好事者,也为郭京鼓吹,说此人擅用六甲道法,可以大败金人。想着建立远胜周铨功勋的赵桓,便以郭京为贵官,赐以数万银圆,许其在京中招募兵勇。
李纲不知道汴京中生的事情,知道他也无能为力。而在汤阴这边,韩世忠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果断下令放弃澶州,将所有自己的兵力都聚拢过来,使自己的人手增加到一万二千人。他以周铨给他的三千人截断了吴乞买的援军和粮道,再于百姓中招募人手以壮声势,短短几天之内,汤阴县外处处旌旗招展,而吴乞买此时试图南下与援军会合,却被韩世忠痛击,不得不收缩回城中。
但哪怕是小小的汤阴城,吴乞买狂攻了十余日,也未能将东门彻底夺到手。因此他缩入汤阴,却根本无法据守汤阴。
战况至此,已经明朗,吴乞买败局已定,若得不到有力支援,甚至可能全军覆没,不仅他原先带来的两万多人马,还有后来召来的一万余援军,总共近四万人,都将被韩世忠一口吃掉!
除非斡离不不顾一切来援他!
求援的信件被斡离不扔在了地上,面色阴沉得可怕的斡离不,根本没有将这信中内容看进去。
他心里更恐惧的是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背盟南侵,对女真来说是一个冒险,虽然宋国确实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可是周铨适时加入战局,就象是顶住了金人的腰眼。
“勃极烈,你不能不去救啊!”被吴乞买派来的使者见此情形,有些绝望地叫道。
“我会去救的,但我的人手不足。”斡离不哼了一声:“谙班留在这的兵马,全部交给我,我立刻就去救援,反正救出了谙班之后,兵马再还他就是——你回去和叔父留下的人说说,这个时候,若不能与我齐心协力,那么大伙就都要完蛋了!”
那使者是吴乞买亲信,对斡离不的话信以为真,当即真去说服了吴乞买留下的诸军。两军彻底会合在一处,斡离不手中的兵力大增,又有十余万人。
他下令连夜拔营,只不过,目标却不是返回相州,而是——汴京!
金国两支部队合营的消息,传到李纲这里之后,李纲立刻下令宋军不得继续前行,而是就地扎营。只是姚平仲等将领却是大感不满,他们都觉得女真人连皇帝都被俘,如今进退失据,只要稍稍给予压力,就会彻底崩溃。他们在暗中商议之后,绕过李纲,直接上书皇帝赵桓,请求夜袭金营。
此时李纲出兵尚不过二十余里,京中命令,片刻可至。接到赵桓命令姚平仲等夜袭的旨意之后,李纲慨然长叹,只能应许。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姚平仲等与准备充分了的斡离不迎头碰上,虽然姚平仲本人甚是勇猛,奈何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上都比不得斡离不,甚至连战斗意志上,宋军也远不是急于打通回家之路的金人对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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