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五、求和
“你……你……”
吴加亮与方毫都是骇然变色,望着走进来的人,他们浑身战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亮见过二位丞相……皇族之事,我自主之,其余军政,皆付予二位丞相,二位觉得如何?”那人笑着说道。
完颜亮!
经过数次惨败之后,女真完颜部损失惨重,阿骨打本人都成了俘虏,最终死于五国城,何况他的子孙们!
眼前的完颜亮,则是少数跟随完颜兀术来到新金国的人之一。
他是被周铨炮击而死的阿骨打长子斡本的次子,在同代人中年纪较大,也比较有才能,被兀术封为鲁王,算是女真完颜部新生代的新锐。他与吴加亮、方毫的关系也一向不错,此人非常喜欢汉人文化,不但精擅汉话,甚至可以用汉字写诗。
在吴加亮、方毫心中,他一向谦恭有礼,却不曾想,兀术死后先难的,竟然是他!
“鲁王……你这是何意?”方毫经历过的事情毕竟较多,他定了定神,从兀术的灵前爬了起来,冷声说道。
“就是二位看到的意思,如今大金处于风雨飘摇之际,若继位者是一平庸之辈,则亡国无日矣。唯有我,方是明主,可救大金!”
完颜亮说此话时下巴微扬,说不出的得意自负,而吴加亮、方毫此时才恍然惊觉,完颜亮以前的谦恭,竟然全是装出来的!
“你这般……这般做,置先帝于何地?”方毫受兀术重恩,礼遇有加,故此还是愤怒地说道。
“先帝最重要的事业有二,第一是振兴大金,第二是击败周铨雪洗耻辱,做得到这两样,就是对得住叔父,做不到这两样,不如去死。”完颜亮指了指地上的头颅:“凭此等庸碌之辈,能继承叔父的功业么?”
方毫还待再说,却被吴加亮拉了一把。
吴加亮比方毫更能看清楚形势,他二人不是女真人,肯定是得不到手握兵权的女真贵族的支持,所以这大金帝国皇位和他们二人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臣吴加亮……拜见陛下!”制止了方毫与完颜亮争执之后,吴加亮拜了下去。
方毫迟疑了好一会儿,也拜了下去。
完颜亮见他二人跪拜臣服,哈哈大笑,在兀术的灵堂前笑得肆无忌惮。
他知道,这个帝国,属于他了。
“二位放心,二位公忠体国,这十年里所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中,朕绝不会慢待了二位……朕有意封二位为郡王!”
方毫与吴加亮都是金国的丞相,按照惯例,丞相爵位为“国公”,而完颜亮一开口就许诺了郡王之爵,这也是打破惯例的做法。
不过吴加亮与方毫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这种虚爵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意义不大。
“除此之外,朕还许你二人知兵事。”完颜亮又道。
这一句话,瞬间让方毫与吴加亮再拜下去:“陛下英明,臣等必不敢有负陛下!”
兀术让方毫与吴加亮一直腹诽的一件事情,就是不准许他们独自领军,哪怕是由被征服的土著组成的辅助部队,都必须由女真人来带领,实在没有了女真人才,那宁可用波斯人、吐火罗人、呼罗珊人或者回鹘人,也不用他们。
而此次兀术死后完颜亮暴起难的事情,也让二人对军权更为渴望——若没有军权,他们在大金国中,始终只是配角,是依附于大树上的藤萝。
见这二人真正臣服,完颜亮又是大笑,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他这次政变,其实不象他表现的那么轻松,他还要面对许多人的置疑和挑战,但是只要能够收拢好方毫与吴加亮,他就能掌握钢铁和金钱,有钢铁就有武器,有金钱就有人手,他才可以压服别的反对者,巩固自己的权力。为此,哪怕分割出部分军权给二人,也无不可,反正这二人都威胁不到他的大金皇帝之位。
“如今局面艰难,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二位觉得如何。”他又开口说道。
吴加亮与方毫对望了一眼:“陛下只管吩咐。”
“我大金与华夏交战多年,如今损兵折将,连先帝都重伤不治,这仗,打不下去了。”完颜亮苦涩地说道。
“先帝也这样认为,故此有意西征,欲避其锋芒。”吴加亮道。
“西征避敌是一法,还有一法……我们能不能与华夏讲和?”完颜亮问道。
“什么?”吴加亮和方毫完全没有想到,完颜亮会出这样一个主意。
且不说别的,完颜亮的父亲斡本便是死于周铨之手,加上阿骨打,杀父囚祖之仇,说放就放了?
但转念一想,二人又是眼前一亮,觉得此策大妙!
周铨很是忌惮兀术,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只要兀术在位,华夏帝国对大金的攻击就不会停止。可现在兀术已死,上台的是个才二十岁小辈,周铨肯定不会象对兀术一样重视他。
哪怕求和不成,能够得到缓兵之机,也是好的。金国经过玄奘港之败,又有完颜亮夺位之斗,正需要一段时间喘息。
“我愿上表,去皇帝帝号,向周铨纳贡称臣,赔偿岁币,在我治下之地,华夏商会,皆可通行……”完颜亮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的条件,然后眼睛闪闪光:“这么多条件,二位觉得,能不能为我大金争到到两三年的时间?”
这些条件,可谓丧权辱国之至,但是若不拿出足够的代价,如何能打动周铨那颗贪婪之心?
吴加亮与方毫小声嘀咕了两句,觉得很有希望。
“陛下可遣使告哀,华夏以大国自居,必不为难使臣……我二人不行,周铨恨我二人入骨,若我二人为使臣,定是有去无回!”
他们就在兀术灵堂前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了使臣是谁。
蔡洁生!
当蔡洁生得知自己将为使臣前往华夏,整个人都崩溃了,但是完颜亮以厚禄重赏相诱,而吴加亮更是以三寸不烂之舌相劝,他这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原则,渐渐给说动,最终真的应命而去。
要返回华夏,走原来的老路,自陆上行走,便是不停不等,也要大半年时间,完颜亮根本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等候,因此,蔡洁生先往玄奘港(孟买),准备在这里搭乘华夏的蒸汽船,若是顺利的话,两个月左右便能够抵达华夏了。
这是蔡洁生第一次来玄奘港。
还是远远望着这座港口时,蔡洁生心就开始颤,无他,在异国他乡看惯了异域风情的建筑,突然间看到一大片飞檐斗拱、青砖绿瓦,让蔡洁生生出思乡之念了。
周铨对于推动殖民地华夏化是不遗余力的,这种华夏化,不仅仅是使其经济与华夏一体,更是在文化上强势扫荡本地土著文化,大肆宣扬华夏文化。无论是语言文字还是审美艺术,他都要求如此。因此,象玄奘港这样的殖民城市,所有的建筑物,哪怕是用钢筋水泥建起来的,都要求保有华夏风格。
蔡洁生是被一队华夏军军士带来的,当他走入城门时,神志又是一阵恍惚,扑面而来的街头景致,让他不禁以为,自己回到了东京汴梁,或者是西京洛阳。
不,比起当初他见过的东西二京更要整洁干净,与天竺土著随地大小便致使满街都是粪便不同,这座城市的街道都是干干净净的,良好的排水系统,让它即使是在雨季也不至于变成泽国,而往来其间的人们,穿着汉人服饰、操持着天南地北不同乡音的汉话,更是让蔡洁生觉得亲切无比。
此时他心中突然生出强烈的悔意。
连这远隔万里的一座殖民港城,都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华夏本土如今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若他不是被保守派的那群人忽悠了,没有反对修建铁路,而是老老实实留在考城,他的家产虽不多,总有个温饱,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哪里会象现在这模样,独在异乡为异客!
他贪婪地看着街头的景色,甚至士兵的催促都没有觉。直到被推了一把人,也才回过神来,怅然地问道:“也不知我中原如何了……”
没有待多久,便有人接见了他。蔡洁生看到见他的人时,不由一愣,因为坐在最中间的,并不是一位穿着军帅服的大将,而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如同新立的金国皇帝完颜亮一般年轻!
“你就是蔡洁生?”周宇很感兴趣地看着蔡洁生,这个人也算是一个传奇,他假死脱逃,投靠金国,在宋行风叛乱的事情中还挥了一定作用。
“区区正是蔡洁生,不知……郎君是何人也?”蔡洁生眼睛溜了一下,确认眼前这位不会是华夏军的军帅,因此试探着问道。
周宇身侧侍立的岳翻冷冷地道:“郎君身份尊贵,非汝这汉奸所能知之,你自称金国使臣,只须将金国之意说出来就行了。”
蔡洁生闻得此语,面露为难之色:“事关重大,若是郎君无处置之权,恐怕还要请华夏军第十四军军帅来处置……”
岳翻正要下令将蔡洁生轰出去,侍立于另一侧的虞允文却轻轻摇了一下羽扇:“好教你知晓,我们郎君就是乘飞艇炸死兀术之人,也是当今华夏圣君之嫡长子!”
此语一出,蔡洁生眼睛瞪得溜圆,倒吸了一口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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