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角牌楼
幻剑书盟·英雄志(第八部金榜题名)
众人午宴已毕各自出得宫来却见江充仍在与皇帝低声哀告皇帝面无喜怒江充苦苦哀求却不知结果如何。
秦仲海躲在殿外心下暗笑道:“江大清这下给人喀喳一刀恐怕要呜呼哀哉了。”
秦仲海极目望去只见卢云迳自与顾嗣源去了自知好友要去尚书府作客心下不禁替他高兴:“这卢兄弟在金銮殿上扬眉吐气满朝文武无不钦佩他的文才顾大人一个开心说不定要把爱女许配给他。”转念又想:“可那杨郎中也是一股脑儿的爱慕这位顾家小姐这可是个什么了局?照老子看这两位读书人可有得斗了。他***顾大人怎地不多生几个女儿出来最好连老子也能分上一个。”
却说卢云一路步行亲自伴随在顾嗣源轿旁到了顾府大门莫名之间卢云忽感心中激荡一时竟是百感交集。他回看去望着远处的一家小酒铺想起自己一年前还每日来此借酒消愁再看此时身穿朝服的自己直有恍若隔世之感。
只听嘎地一声顾家的大门已然开启里头的小厮家丁纷纷奔出高喊道:“老爷回府啦!”
顾嗣源自行掀开轿帘便从轿中缓步走出。卢云连忙上前在旁躬身相迎这动作却是他在扬州做书僮的习惯。
顾嗣源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道:“云儿你已是方今的进士状元对人不必再这般恭顺了。”
卢云摇头道:“卢云一向只在顾伯伯面前谦恭有礼在旁人眼中却是个狂傲小子。”
这卢云生平有股奇异的执拗只要旁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便要他百般容让他也不以为意但若有人出言侮辱甚或讥讽嘲笑他定会如不顾一切的寻个公道。他这几年饱受苦难又是泼皮招惹、又是姨娘讥嘲说来都是为了这个硬脾气。
顾嗣源听了他这话当即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现下是有势力的人了莫要气量狭小锱铢必较脾气更得收敛否则定会害人害己懂了吗?”
卢云心下一凛想道:“顾伯伯说得没错我现下是朝廷命官不再是当年落魄潦倒的穷苦书生了以后待人处事可须多加留神。”当下没口子的答应。
两人跨入大门一众家丁见了卢云到来无不讶异万分卢云念及顾嗣源的交代收起往日的愤世嫉俗只与众人微笑点头。
正看间一名家丁目瞪口呆惊叫道:“阿云!这不是阿云么?你怎么回来了?”
卢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小厮呆呆的望着自己却是当年的旧友阿福。卢云哈哈一笑正要回话顾嗣源已微微一笑向众家丁道:“云儿已是当今状元郎不日便要赴长洲上任知洲。你们以后与他说话可得多检点些。”
众家丁听得此言无不张大了嘴几名欺侮过卢云的侍卫更是全体肃立面色苍白无血。
众家丁中自以阿福最为高兴眼看过去的好友成了大官当即拉住卢云连声道:“阿云哥以后我要给管家欺侮你可要帮我出头啊!”
卢云哈哈一笑道:“放你一万个心我定会帮你。”
昔年卢云在顾府吃过不少亏又给裴盛青毒打又叫二姨娘羞辱这阿福算来对他不坏称得上是患难之交眼下卢云今非昔比自当好好回报一番阿福想到日后有这状元郎撑腰忍不住趾高气昂起来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
管家不知大祸临头兀自行上前来正要招呼老爷猛见卢云站在一旁那阿福更满面凶狠地望着自己他心下一奇:“这小子不是卢云么?怎么还有脸回来?难道是给官府抓到了么?”他冷笑两声想起卢云的逃犯身分正要上前威吓忽听顾嗣源笑吟吟地道:“管家来得好。快来见见状元郎也好沾点喜气。”
管家吞了口唾沫挖了挖耳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阿福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大胆小民!见了状元阿云大人还不知道跪下!”
管家惊疑不定待见了卢云身上的朝服只吓得魂飞魄散想起往事心下惨然:“完了!这小子真的了他要是挟怨报复我定要大祸临头!”眼见卢云向自己点了点头管家浑身抖苦笑一声低声道:“卢公子。”
过去这管家何等势利高傲此刻却低声下气就怕再惹卢云一点半点卢云哈哈一笑道:“两年不见管家还是没变啊!”这话也不知是讥嘲管家势利如昔还是称许他保养有道那是没人知晓的了管家干笑两声只忙不迭地抱头鼠窜。
行到厅上两人坐了下来顾嗣源便垂询了几处生活的情状问道:“你现下住在何处?还是在客栈里住么?”
卢云点头道:“是。小侄自山东返京以来一直都住在客栈里。”
顾嗣源微笑道:“我府里空房许多不知卢状元愿否盘桓数日?”
卢云啊地一声想到可与顾倩兮朝夕相对忍不住全身热忽又想到二姨娘等人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顾嗣源一见他的面色便知卢云仍在意二姨娘。他叹了一声道:“当年你离开之后我与你姨娘大吵一架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唉…我见了你姨娘拿来的衙门公文便连夜差人去刑部打探消息这才晓得这通缉榜文是从山东省城里送出来的。”
卢云心中一震他此时虽已无罪一身轻但毕竟是靠着秦仲海的粗暴凶狠这才以不可告人的手段销案猛听顾嗣源提及他被通缉的事忍不住还是心惊肉跳。
卢云颤声道:“顾伯伯其实……其实我…我是给人冤枉的……”他正想解释却见顾嗣源摇了摇手道:“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你是无辜受冤。那省城的县官姓吴叫做吴昌向来是朝中八虎中最为贪财的一位我那时一见公文便知你十之**是给吴昌栽赃的我当上兵部尚书后几次找了朋友想为你平反可又找不到你人唉…就这么拖下去了。”
卢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才知道多年来顾嗣源始终在寻找自己霎时之间耳边响起了顾倩兮说的那几句话:“卢云啊卢云你好生自私你只知道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最可怜的人从来不管别人的苦处……”卢云泪眼朦胧这两年来他落拓江湖但顾嗣源、顾倩兮这对父女却又何尝忘了他呢?
卢云哽咽道:“顾伯伯你待我情深意重小侄却这般任性妄为…我…我实在对不起你……”
顾嗣源轻抚他的头顶温言道:“好孩子今日咱爷俩还能相见那便是老天有眼什么都不用说了。”
卢云点了点头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两人伤感一阵顾嗣源问道:“说到这桩案子后来是柳侯爷为你平反的吧?”
卢云尴尬一笑寻思道:“若非秦将军仗义相助把县官吴昌毒打一顿恐怕我至今仍是不见天日只是此事说来实不为外人道我还是保住秘密才是。”当下乱咳几声道:“顾伯伯所料不错正是侯爷一位手下替我平反的。”
卢云这话差相彷佛虽然没把秦仲海供了出来倒也不算欺瞒只是他若把秦仲海肆无忌惮的情事一一供出恐怕会把这位兵部尚书吓出病来。
顾嗣源面露神往之情点头道:“柳侯爷果然是侠义心肠改日我定要登门造访好好谢上一谢才是。”他却不知柳侯爷手下这位秦将军行事有如土匪向来以蛮干见长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说话间只见一名中年贵妇走进厅来这女子圆圆白白的面孔满面富贵正是顾嗣源的元配、顾倩兮的生母顾夫人。
卢云赫然见了顾夫人高贵的面孔想起当年被赶出顾府的惨状立时浑身冷汗。那时顾夫人好生冷面临去时吩咐再三要卢云绝不可对人提起他在顾家待过卢云此刻见了她直是八分惊恐两分惭愧。他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夫人。”
哪知换了个身分地方那顾夫人神态却是完全不同只见她缓缓向卢云走来微笑道:“卢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卢云听她口气中颇有亲近之意心中暗暗吃惊。
顾夫人上下打量卢云眼色柔和满是珍爱之意好似在品评什么书画宝玉。卢云给她看得好不自在急忙低下头去。顾嗣源哈哈大笑道:“快别叫他卢公子了那多生份该叫云儿才是。”
顾夫人眼望卢云替他拢了拢朝服微笑道:“老爷从来最相信你定说你是给人冤枉的果然老天有眼终教你爷俩得以团圆。”
顾嗣源笑道:“是啊!现下云儿是钦点状元终究出头了。咱们可要替他高兴才是!”
顾夫人笑道:“可不是么?那日老爷听你中了状元高兴得什么也似的还马上差人去宫里查呢!”
卢云低声道:“卢云过去给老爷夫人添了好些麻烦实在万分该死唉……”说着低下头去颇见羞愧之色。
顾夫人听他提起往事急忙摇头道:“快别这样说了以前我也有不是之处对你有好些成见今日看来真是错得可以云儿你可别记在心上。”说着向他福了一福。
卢云见她多礼不由得一惊慌忙摇手道:“夫人切莫如此卢云经受不起!”
顾夫人只是不依定要向卢云道声不是两人在那里谦让一番卢云终于还是让顾夫人道了歉他自己则是磕头回礼。经此一事二人再无心结。
顾嗣源看看天色已晚笑道:“来吧!咱们吃饭了去唤倩兮出来吧!”说着朝卢云看了一眼似是颇有深意。
卢云又惊又喜心头怦怦直跳想起自己在茶铺的绝情却不知一会儿如何向顾倩兮开口。
众人坐定后顾嗣源见小姐始终不曾出来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小姐呢?怎么还不出来用饭?”
下人正要回话忽听一人脚步声细碎走向厅来卢云心头大喜想道:“倩兮还是来了!”自中状元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由得心神激荡。
但听一声娇笑跟着转出一人卢云满心欢喜急急回头去看霎时笑容僵住只见眼前这人徐娘半老哪里是顾倩兮了却是最令他头疼的二姨娘。
卢云心下暗暗叫苦站起身来拱手道:“二姨娘好久不见了。”
二姨娘见他到来却是毫不惊慌想来早已得到消息只见她眉花眼笑笑道:“原来是卢大官人来了哎呀!这可把新科状元的喜气带到咱们顾家来了真是好哪!”
顾嗣源原本颇为忧虑两人相见的场面此时见双方相让一步心下一喜笑道:“云儿高中一甲状元大魁天下实在太难得了来来大家坐下吧!”吩咐下人道:“把小姐叫出来了咱们一起吃饭。”
家丁答应一声正要上前却听一个柔和的声音道:“爹爹。”卢云心头一震这声音娇柔轻缓正是顾倩兮来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顾倩兮薄施淡妆身穿青绿缎子说不出的娇媚动人莲步轻移正自向前行来。卢云心中微微颤动想道:“倩兮知道我今日要来特地为我打扮了一翻卢云啊卢云她待你何其之好你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想间忽见顾嗣源伸手往自己一摆笑道:“倩兮你看看这却是谁来了?”
卢云满脸通红凝目望着顾倩兮心头七上八下怦怦直跳谁知顾倩兮只嗯了一声向卢云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神态生份好似二人全不相识。
卢云微微一愣一时难测芳心喜怒只是不知高低。
顾嗣源笑道:“这位便是卢云他便是爹爹以前在扬州的幕宾。过去爹爹一直想教你二人相识谁知始终苦无机会。难得他今日中了状元便请他来家里吃饭啦!”
一个是自己的爱女一个是自己疼爱的晚辈顾嗣源却全然不知两人早已相识更不知当年他们曾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恋情。当年卢云与他女儿相识时正是那年的元宵当时顾嗣源恰好人在北京到后来东窗事众人更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是以他全然不知两人早已有情。
顾嗣源满面笑容转头看着卢云笑道:“来顾伯伯替你们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小女年方二十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卢云满心惶恐他颤巍巍地直起身来嚅啮地道:“顾…顾小姐晚…晚…那个生卢…卢云这…这厢有礼了。”想起状元游街时顾倩兮那幅怒色此时忍不住心惊胆战好好一句话说得歪七扭八竟是十分别扭。
顾倩兮星目流盼却没理会卢云迳对顾嗣源福了一福道:“爹爹今儿个不巧我已然有了约会现下要出门去了。”
顾嗣源见女儿无礼一时颇为不悦皱眉道:“怎么这时候要出门?是谁来找你了?”
顾倩兮淡淡地道:“是兵部的杨郎中。”
卢云全身巨震他看着顾倩兮内心直是醋海波涛寻思道:“这…又是杨郎中她明知我今日要来却与杨郎中约了出去这…莫非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想到杨肃观英挺的面孔心中直是又酸又妒。
顾嗣源嘿地一声道:“这肃观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约你出去怎么挑在这时候找你?”
顾倩兮道:“这约会早在半月前就定好了女儿不知客人要来也就没推掉。”
顾嗣源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也真是巧了好容易爹爹安排了这个家宴唉……”
忽听二姨娘笑道:“老爷您别愁啊!日后要吃饭还怕时日不多么?再说这杨郎中最是知书答礼讨人喜欢得很小姐和这种人出去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顾嗣源看了夫人一眼见她点了点头当下也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也不便爽约只是定要早些回来。”
卢云听了他们的对答已知杨肃观早受顾家上下喜爱杨肃观在朝为官多年非只年岁比自己小了四岁其余家世样貌人品武功无不胜己万倍虽说自己是新科状元但以各方条件观之仍难与其相比。卢云言念及此心下暗自难受但他碍在顾嗣源面上仍装得一幅无事模样。
眼看顾倩兮轻轻盈盈地走了出去顾嗣源向卢云一笑道:“别管这些闲事了咱爷俩自己喝点酒吟诗作对一番你说可好?”
卢云答应一声脸上却现出十分惆怅的神情。
二姨娘斜眼一看见卢云满面愁苦正自凝望顾倩兮离去的背影二姨娘知道他心头苦闷忍不住暗自高兴想道:“死小子你以为中了状元之后你便是当今天子了吗?你还差得远哪!”
这二姨娘自赴京以来眼见顾倩兮交往的对象多是京中名门那裴盛青又住在扬州两家隔得甚远她自也无法左右顾倩兮的婚事只有放弃多年经营的布局了。虽是如此她还是不容顾家小姐落入自己生平死敌之手料来只要卢云前来追求她定会多方阻扰大力干预。她见卢云低头不语登时眉开眼笑道:“哎哟!难得卢公子中了状元怎么还唉声叹气的来来快喝一杯吧!”
卢云听她出言调侃明白她还是记恨自己当下也不多加理会迳自举杯起来道:“卢云今日侥幸得中进士全仗诸位长辈提携爱护大恩不言谢卢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顾嗣源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两年不见连酒量也好了来来我陪你一杯。”
顾夫人也笑道:“云儿看起来真个长大许多不比以前那般青嫩了。”
卢云忙道:“顾夫人说笑了卢云已届而立之年自不能再荒唐度日。”
顾嗣源兴致甚佳笑道:“你们不晓得咱们云儿今儿个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圣上出了一幅对联下来…………”
眼见众人兴致昂然地听着自己的事迹卢云心中却无丝毫喜悦得意之感只因少了一位他最挂怀的人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卢云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顾嗣源道:“不忙着走今夜咱爷俩来个秉烛长谈说说日后的打算好不好?”
卢云心烦意乱摇头道:“小侄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想先回去歇息一阵改日再来拜会顾伯伯吧。”
顾嗣源不愿他走摇头道:“不成时辰已晚你今夜就住在我家里吧!”
卢云想到顾倩兮心下喟然:“倩兮既不愿再理会于我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缠着她?我今晚若留在这儿到时照面了弄得大家尴尬岂不可笑?”当下寻个借口道:“小侄有些贵重物事放在客栈里怕久离有失还是回去睡好了。”
顾嗣源听他这么说知道不能勉强叹道:“好吧!改日我们再叙吧!”便要亲自送出门去。
卢云连忙拦住道:“怎么使得卢云自己走成了。”
好容易说得顾嗣源留步卢云便自行离府而去。他一路唉声叹气低头走着行到门口巷弄忽见一对男女远远走来卢云细目看去这对男女好不匹配那男子身形修长举止隽雅正是杨肃观一旁那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却是顾倩兮。看来两人玩了一个晚上却到这时候才回来。
卢云满心悲苦长叹一声他不愿与两人照面便躲在巷道之中等他二人过去之后自己再行悄悄离开。
卢云躲在巷中只听顾倩兮的声音道:“杨郎中你送到门口就成了我自己进去吧!”
却听杨肃观叹息一声道:“你别再称呼我为杨郎中就叫我肃观吧!”
听得顾倩兮嗯了一声低声道:“肃…肃观……”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倩兮咱们认识一年多了第一回听你这般叫我我真的好高兴……”
卢云躲在巷中虽无意去听两人说话但这些声音仍是不绝入耳卢云一时伤心欲绝全身如火之炙只想将耳孔堵起。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倩兮道:“杨郎中时候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卢云听她又以杨郎中相称那是认了生心下没由来的一喜。
却听杨肃观低声又道:“倩兮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同你说。”脚步声响已然上前一步。
卢云知道杨肃观想与顾倩兮说些体己话只怕两人还会有些亲昵举动他此时妒嫉欲狂真想飞身逃走却又怕给他二人听到声响一时没了主意只是痴痴地站着。
忽听咳地一声似有人运起了脓痰跟着扑地一声竟把痰吐到地上。卢云心下一奇不知这声音是谁出来的这杨肃观行止文雅怎能随地吐痰干出这等粗鲁事来?要说是顾倩兮往地下吐痰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正讶异之间猛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自言自语地道:“他***还是给江大清那小子逃过了喀喳一刀真***气死你老子了!**!”卢云心下大喜想道:“秦将军来了!”
京中俊杰无数若不是秦仲海这流氓却有谁的举止这般吓人?
眼看秦仲海昂阔步大剌剌地行近顾府大门杨肃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糟了又是这流氓……怎么每日都阴魂不散的……”
顾倩兮皱眉道:“既然你的朋友来了你们自去聊吧我要回家了。”跟着传来叩门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杨肃观的一声长叹显是惆怅无限。
卢云身处巷中耳听顾倩兮走进家门自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秦仲海的声音道:“咦?这不是杨郎中么?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有如打雷好似大喊大叫一般深夜听来倍觉粗鲁。
杨肃观没好气地道:“不久一点也不久。”
秦仲海笑道:“怎么啦!大半夜的躲在人家尚书府门口偷窥可是要干采花之事么?”
杨肃观怒道:“秦仲海你说话像样些成不成?”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俩是老相好啦!这么开你两句玩笑你就生气啦?”
杨肃观哼了一声不愿再说。
秦仲海笑道:“好啦!消消火气吧!今日老子请客请你到宜花楼坐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你说可好?”
杨肃观听他满口胡言不由嘿地一声拂然道:“什么宜花楼你可别乱损我名声。”
秦仲海扯住了他的衣袖笑道:“你别这样无情嘛!小绿这些日子想死你了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是等你去哪!走吧!走吧!”
卢云心下暗笑看来秦仲海准是刻意编排存心要把杨肃观气上一顿果听杨肃观口气悻悻不悦地道:“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恕在下有事先告辞一步。”跟着脚步声响杨肃观已然匆匆离去。
卢云听在耳里心中暗暗感动想道:“秦将军为何要这般气杨郎中?莫非是为了我?他……他待我实在太好了些……”心中正自激动忽听一人道:“咦!卢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卢云急忙抬头只见秦仲海站在巷口正朝自己望来。
秦仲海抓了抓脑袋满面狐疑地道:“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却藏在这巷中干啥?”
卢云嚅啮地道:“我……我方才赴顾大人之邀眼看天色晚了就……就走到这巷中这……那……”他正想胡乱找些理由编排却听秦仲海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采花的对不对?”卢云满面涨得通红双手连摇急忙道:“我没有……”
秦仲海笑道:“看你脸红的快中风了还说没有?快快从实招来你采了几朵啦?红的还是绿的?”
卢云又慌又怕忙道:“我真的是赴顾大人的约秦将军万万不要误会。”
秦仲海呸地一声冷笑道:“什么误会?你这小子采花功夫一等一想当年在西疆咱们银川公主爱煞了你差点连和番也不干了我见你在树林里和她摸手摸脚好不快活连这等金枝玉叶你都采了还要闪躲什么?快快招来吧!你又看上哪家的闺女啦!”说着淫笑连连神态极为无耻。
卢云又惊又急此地乃是顾家大宅秦仲海如此说话难免给旁人听去了他连连搓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嘎地一声响楼上顾府的窗扉打了开来秦仲海与卢云一齐抬头望上眼见一名美貌少女探头望外只见她俏脸微怏嘴角紧泯正是顾倩兮。
秦仲海笑道:“好一朵香花啊!”
卢云惊喜交集颤声道:“倩兮……我……我……”话声未毕忽然楼上一桶水泼了下来正洒在卢云头顶。卢云没料到顾倩兮竟会用水泼他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好一桶冷水啊!”
卢云给淋得一头一脸大是狼狈抬头唤道:“倩兮我…我……”他想挤些话出来却不知该说什么正犹豫间顾倩兮哼地一声俏脸含怒已然掩上了窗子。
卢云心下叫苦连天看来秦仲海这番言语当真害人不浅自己与顾倩兮非只和好无望还给他连番阴损真算是雪上加霜了。
卢云正自长吁短叹忽见秦仲海掩身过来笑道:“身上湿了不打紧心头还是火热就好来来来咱们去宜花楼坐上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好不好?”
卢云啊地一声惨叫大声道:“你……你又来这套啦!我可被你害惨了!”说着双足一点飞身逃走。
秦仲海看着卢云离去的背影登时哈哈大笑道:“这两个无聊男子真个莫名其妙!放着宜花楼千百个姑娘不去挑偏要在这争风吃醋学那狗咬狗模样真他***可耻!”
秦仲海外貌凶猛其实生性精明一见杨肃观与卢云的神态便知他二人又在为顾倩兮较劲他生平豪迈痛快自是见不得这挡子无聊事当下便来一阵恶搞省得见他二人这般搅和。
秦仲海正自狂笑不止忽地楼上又是一桶水洒了下来只把他全身也给泼湿了。秦仲海仰头怒道:“操你祖宗!你***找死啊!”
上头却传来一阵泼妇骂街的声音:“哪来的一群野狗三更半夜地在这儿吵闹不休快给我滚了!”那声音泼辣至极正是二姨娘。
秦仲海喝道:“你***老虔婆有种便给我滚下来老子教训教训你!”
二姨娘骂道:“没带种的杂碎!只敢欺负女人家!你生下的儿子没屁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不休真个是没完没了却把大街上的左邻右舍都惊醒了一时纷纷点灯来看。
时光匆匆转眼卢云考上状元已有个把月了他拿到朝廷赐下的第一笔俸禄便在城西买了处小小民房只要一得闲暇便躲在里头读书有时伍定远、秦仲海等人更会过来喝酒谈心。只是这几日朝廷大臣宴客不断每日都找上了他这位新科状元直把他忙得晕头转向成日都在大鱼大肉的吃喝难得落个清闲。
这夜宫中无事秦仲海打听了卢云一人在家便买了三斤熟牛肉打了一壶老酒便寻到卢云家里打算来个秉烛长谈。他哼着小曲儿行到卢云住处门口正要叩门却听卢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叹道:“唉…倩兮啊倩兮那日我要知自己能点上状元我…我也不会说那些决绝话了。你……你别再怪我了好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寻思道:“好啊!这小子总算把姑娘追到手了还把人带到房里亲热嘿嘿看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想不到也是这种货色。且待老子来吓他俩人一跳。”他缩到墙脚便要起身惊吓。
秦仲海缩在窗下又听卢云的声音道:“唉……这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我本以为要回山东去了谁晓得反而成了当今状元唉…我每日里好想找你却又不敢…”
秦仲海听了半晌却没听见顾倩兮说话的声音心道:“怎么搞的?就咱们卢兄弟一人唱独脚戏么?”他听卢云说了一阵都是些感慨命运乖离的话已知他是一人自言自语。
卢云正在房内感伤忽听外头一人尖声尖气地道:“卢相公你快别伤心了奴家这就来看你啦。”
卢云这几日都在思念顾倩兮只因若有所思便是风吹草动鸡鸣狗叫也都会联想到顾倩兮身上去他心下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叫道:“倩兮是你在外头么?”也是他失魂落魄却浑没注意这声音又粗又哑直是难听至极哪比得上顾倩兮的温言笑语。
外头那声音尖利地道:“啊!外头好冷哪真把奴家冻死了。”
此时已近冬季天候慢慢转寒深夜时路上更会凝出一层寒霜卢云怕顾倩兮受了风寒忙道:“这么冷吗?你赶紧进来我这儿有炭火!”
那声音道:“炭火不管用奴家要钻你的被窝那儿才是暖的。”
卢云俊脸飞红寻思道:“倩兮向来端庄贤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窗沿上出现了一包切好的牛肉跟着又是一壶老酒飞来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快接过了酒菜找些盘碗装好一会儿奴家来伺候你。”
卢云哦地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那声音哈嗤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传来吐痰的声音。卢云心下大疑登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却见秦仲海缩在墙角口中兀自说道:“唉呀!奴家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每日里身子好冷心头却又火热直是内外交煎……”他正自说得高兴猛听后头重重一咳秦仲海回过头去见到卢云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沉声道:“方才有名女子在你窗下窥视我见她身法好快料来定是百花仙子这就追过来瞧瞧了你可曾被这无耻女子惊扰?”
卢云骂道:“什么百花仙子我看是火贪仙子吧!”
秦仲海脸上一红道:“今夜酷寒先别去追杀那女子了咱们来喝上一杯吧!”说着拉住卢云便往里头去了。
卢云骂道:“你好生无聊大半夜地来窥视于我……”口中喋喋不休脚下却跟着进去了。
秦仲海走进书房猛见卢云桌上摆着些纸墨只不知他在写些什么当下便要去看卢云连忙挡在桌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开!”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看他慌成这样定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会儿老子来瞧上一瞧。”他咳了一声皱眉道:“谁喜欢看你那些鬼文章啊!老子见了书就头疼来来一起喝酒吧!”说着取出酒肉便与卢云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一阵秦仲海有意取笑当即阴侧侧地笑道:“卢兄弟啊!这几日可曾去尚书府啊?”
卢云面色一沉道:“秦将军别再提这事那日给你害得好惨。”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见你与杨郎中好生奇怪放着宜花院里现成的姑娘不去瞧整日却像疯狗一样往顾家大门钻八成还在门口撒尿占地盘什么的……”
卢云怒气勃喝道:“你嘴里别这么难听成不成?”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饱受相思苦恼寻思道:“看他这幅模样当真爱煞这位顾大小姐。好吧!看在卢兄弟干过老子参谋的份上再帮他一回吧。”他这人做事粗鲁无比世所罕见但真要精细起来却又巧妙连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秦仲海转动手上的酒杯只想来个出奇制胜当下便自打量起来。
正盘算间忽听卢云道:“秦将军我昨日去赴何大人的宴听他说皇上要整饬御前侍卫风纪说你们成日只会打牌赌博想开始叫你们读书写字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仲海猛听他提起此事心下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夹起一块牛肉叹道:“都是那些大学士搞的鬼说咱们每人都要交上一篇文章还要来个比赛什么的。唉…说起来明日就要交文章了***我怎么现下才想起来……”说着把牛肉放入口中唉声叹气的嚼着。
卢云心念一动问道:“要交什么样的文章?”
秦仲海心下一喜倘若卢云有意相助那是万事不愁了忙道:“皇上吩咐大家每人写一篇咏叹颂老子负责的叫做‘西角牌楼颂’。”
卢云奇道:“西角牌楼?那是什么地方?”
秦仲海尴尬一笑道:“那是我虎林军弟兄平日喝酒赌博的好去处上次赌博被抓个正着八成是这样皇上才要我好好咏叹一下。”
卢云嘿地一声笑道:“没错真该咏叹则个。”
秦仲海见卢云不置可否当下求恳道:“好兄弟你是当今状元皇上硬派我作文章你老兄就帮我捉刀一回吧!”
卢云与秦仲海相熟自知他痛恨读书便笑道:“好吧!难得能替你做点事这就包在我身上啦!”
秦仲海又惊又喜笑道:“既然如此你可得快快写可别误了时辰。”
卢云微笑道:“你放心一顿饭时间便好。”
那日皇帝赐宴卢云庙堂之上随口解对令得群臣震动龙心大悦秦仲海看在眼里自知卢云之能便放下心来两人各自喝酒谈笑好生快活。
喝到天明时分秦仲海虽是狂嫖烂赌之徒此时也不胜酒力只趴在桌上小寐。那卢云也醉倒炕上呼呼大睡。模模糊糊之间秦仲海爬起身来见天色朦胧已是黎明打了个哈欠便道:“我该回去啦!咱们改日再叙。”
卢云闭着双眼含浑地道:“你那‘西角牌楼颂’已经写好了便放在桌上……”
秦仲海大喜道:“多谢啦!”说着便走到桌前果见洋洋洒洒地好大一篇墨色兀自未干足见用心。
秦仲海心下感动寻思道:“卢兄弟连夜为我写就他待我真是不坏。”他取起那篇咏叹颂霎时见到下头还有一篇文章秦仲海凝目去看却是一篇情书他匆匆看去只见满纸情爱料来定是写给顾倩兮的。
秦仲海看得全身肉麻只想掩面狂奔心中忽想:“等等!老子不能白拿人家的物事总该回报则个。”当即阴侧侧地一笑将那情书折起悄没声地走了。
回到府中天色已然大明秦仲海找来管家将两篇文章交了过去喝道:“把这两篇鬼东西装到信封里了老子一会儿要送出去。”
管家忙道:“两只信封上该写些什么?”
秦仲海皱起眉头道:“一个叫做‘西角牌楼颂’另一个叫……叫他***‘卿卿吾爱颂’快去给我办好了!”那管家忙不迭地答应便自去了。
秦仲海倒在厅上闭目歇息一阵好容易管家写好两只信封弥封装好秦仲海伸手接过便匆匆往皇宫而去。行到西角牌楼只见一众下属愁眉苦脸围了上来道:“方才尚礼监的太监过来要咱们把文章交上去说诸位大学士不日便要品评了。”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怕他个屁!老子已经有了文章保管还夺个头牌!”
众下属早知秦仲海痛恨读书写字本在担忧受怕此时听得秦仲海已将文章写就不禁惊喜交集都来追问详情。秦仲海笑道:“不必多说了你们等着领奖吧!”率着众下属便得意洋洋地往尚礼监而去。
行到附近只见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的人马都已在排队交搞秦仲海向巩正仪招呼一声道:“老巩你写得怎么样啊?”
巩正仪摇头苦笑道:“好久没提笔写字了昨晚只把我忙到天明差点没给折腾死。”
秦仲海见他额角多了好些白心下暗暗偷笑寻思道:“老子昨晚喝酒喝到天亮你老巩却要埋头苦思嘿嘿看来还是咱们虎林军够份量。”
交完差后又给尚礼太监叫去学习礼仪说不日宫中便要过年众人需得学习一番应对进退以免在百官朝贺时丢脸。众太监平日便与御前侍卫不睦难得抓到这个良机自是趁隙报复只把众侍卫折磨得怨声载道火气冲天。秦仲海给请去习练盆栽园艺饶他火贪一刀威力无穷在这细活之前也给折磨得双手颤抖不已恨不得将满园鲜花全数放火焚毁。
待到出宫时已是傍晚时分秦仲海心下痛骂又累又气之余只得讪讪去了。
行到王府胡同外的谪仙楼秦仲海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便匆匆冲了进去喝道:“给来两盆热炒三斤白干。”
那掌柜忙道:“这位军爷今儿个是寒食节京城客店只有清茶准备不卖酒肉吃食。”
秦仲海心下暗怒想道:“老子今日怎么这等倒楣到哪儿都不便利。”当下伸手往大门一敲暴喝道:“***!有吃的便成!”
那掌柜连忙道:“是是请客官上二楼去坐。”秦仲海坐了下来伙计连忙送上花生果子另为他煮了壶热茶。
秦仲海喝了口清茶咬了口花生不觉满口清香滋味只觉口中淡出鸟来他吃一口骂一声粗话连篇直是威震四座。
正吃间忽见右靠窗处坐了对男女两人形貌甚是俊雅秀美。秦仲海极目细看见那男子正是杨肃观女孩却是顾倩兮两人正自谈笑说话看来颇为愉快。
秦仲海心头火起寻思道:“你***咱们卢兄弟每日在房里长吁短叹你这小娘皮却来和人闲话家常老子看了真个不顺眼。”转眼看那杨肃观也是满心喜悦的模样心中更觉火大:“这几日多少大事未决这风流浪子还往脂粉堆里钻老子今日替侯爷教训这畜生败类!”他却忘了自己昨夜与卢云喝个酩酊大醉也算不上奉公守法。
眼见杨肃观未曾现自己秦仲海心下暗喜正想拿花生丢他忽见楼下一名女子言笑晏晏正与一众王公大臣说笑。秦仲海细目去看心中登时大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百花仙子”胡媚儿此女是个浮浪性儿那日在华山上便见她使尽风骚尽在对杨肃观眉目传情做得十分功夫。秦仲海念及此处心道:“好久不见这浪荡女啦!看老子来挑拨一阵。”他举起花生便往楼下丢去。
胡媚儿正与一桌男子谈笑看来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谁知啪地一声脑门竟给花生丢中她大怒站起喝道:“是谁在此胡闹!”
一众王孙公子本以为她是哪家大人的闺女谁知竟会如此泼辣忍不住一惊胡媚儿见众人神情骇异连忙温婉一笑道:“没事的大家宽坐。”她坐了下来浅浅一笑忽然一口脓痰吐来此时胡媚儿已然有备急忙往旁一闪那脓痰扑地一声猛地落在一名公子脸上。
胡媚儿狂怒不已不再顾得玉女模样霎时举起拂尘冲上楼去喝问道:“是谁招惹姑娘!”她见四座都是才子佳人风流文士只有一名高鼻鹰目的大汉在那乱吐花生壳想来定是此人在此作怪胡媚儿心下大怒上前喝道:“你这丑怪家伙是不是你招惹本姑娘!”
那大汉自是秦仲海了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都说百花仙子好生晓事谁知如此愚昧不堪。”
胡媚儿怒道:“你说什么?”
秦仲海喝了口清茶淡淡地道:“嵩山少林寺的高手在那儿等你你怎地还不过去?”
胡媚儿怒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少林寺贼秃!是灵定还是灵真招惹老娘?”
秦仲海伸手一指朝窗边一处指去冷笑道:“人在那儿了你自己去问吧!”
胡媚儿冷眼回看猛地一纵稳稳地飞了过去陡地座上男客转过头来胡媚儿见他容貌隽雅仪表出众正是天绝僧的关门弟子杨肃观当下大喜道:“杨郎中!原来是你!”
杨肃观正与顾倩兮喝茶谈天谁知天外飞来这名妖妇忍不住心下一惊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顾倩兮看了胡媚儿一眼神情甚是讶异茫然道:“这位姑娘是……”
胡媚儿自行坐了下来向杨肃观一笑道:“我姓胡和咱们杨郎中是旧识了。”
杨肃观心下暗自忌惮这女魔头出手甚是毒辣那日谈笑间便毒死张之越后又整垮锦衣卫教头郝震湘自己可别中了她的阴谋毒手当下举起茶杯心中盘算脱身之计。
胡媚儿微微一笑全然不理会顾倩兮一双媚眼直往杨肃观身上抛去杨肃观面上力做镇静心下却有毛之感他一面要偷看顾倩兮的动静又要提防百花仙子的阴狠杀招饶他少林正宗武功也有吃不消之慨。
却听楼下传来吼叫之声:“***不卖酒菜老子拆了你的烂店!”杨肃观听这声音雄浑有力当是武林人物所却不知又是何方神圣驾临。
只听那掌柜道:“两位大爷行行好今日是寒食节咱们可不能卖酒肉啊!”
一个尖锐的声音道:“你***什么叫做寒食节?为什么不是暖食节!热水节!偏偏有这许多古怪!”跟着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想来是动上了手。
杨肃观皱起眉头正想藉机开溜忽听一人道:“师弟算了吧!咱们就喝点茶水吃个点心那也不坏啊!”另一人道:“可恶!咱们华山双仙一日不可无肉真是倒楣透顶。”
杨肃观听得“华山双仙”四字脑中立时浮现华山双怪荒唐至极的模样心下不禁一寒寻思道:“怎么这许多武林人物都来了真是大大的不巧。”想起这两个怪物的种种无赖事迹现下顾倩兮就在眼前可别生出什么难堪事来。他眼角微撇赫见华山双怪已然走上楼来更是又烦又惊。
原来前些日子是琼国丈的寿宴那华山玉清观与之交谊非常自也在受邀之列。琼国丈虽然官高爵重但他无意大肆宴会朝中官员便只请了刘敬、徐铁头等几名好友在紫云轩小小办了几桌宴席是以杨肃观不知此事。
华山双怪坐了下来各自喝了几口清茶算盘怪把茶水吐在地下骂道:“他***这京里的茶水怎么这等难喝比狗尿也还不如。”
肥秤怪道:“别怨了咱们两个老的可得快些回山我看徒孙小掌门这些时日焦头烂额咱俩别再给他添忧惹烦了。”
杨肃观听了这话登时想起苏颖已接下掌门大位从二月算起已有七八个月了却不知他这些时日干得如何。
正想间猛听算盘怪骂道:“说来说去都怪宁师侄执意退隐不然咱们现下还是威风凛凛的根本不必把这些江湖人物放在眼里。”说着恶狠狠地望向四座似乎心中有恨。
肥秤怪劝慰道:“师弟快别这般想了宁师侄虽然退隐但咱们依旧威风八面啊!想那日封剑退隐连卓凌昭这等剑法也给打下马来说起来咱们华山仍旧是天下第一。”
算盘怪大声道:“没错!天下第一正是这四个字!”
两人说话间只听一名女子笑道:“两个老不死的尽是在这儿胡吹大气羞也不羞啊!”
华山双怪同时转头怒喝道:“什么人!”二人怒目看去却见一名黄装美女端了杯清茶正自笑吟吟地喝着看她妖媚模样不是胡媚儿是谁?
肥秤怪眼尖一见百花仙子妖妖娆娆的模样霎时已认出她来当即喝道:“百花仙子!又是你这妖妇!”
胡媚儿微微一笑道:“方才听两位在那儿胡吹大气我听得脸红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还请两位老爷子莫要见怪啊!”
杨肃观见这胡媚儿四下生事心下暗暗叫苦只怕一会儿要有大打不免惊扰了顾倩兮百忙中偷眼往顾倩兮望去只见她秀眉不展显然不喜眼前凌乱的场面。杨肃观咳了一声只想拉着顾倩兮开溜但此时若要贸然离开反而露了形迹只有静观局面了。
肥秤怪强抑怒气沉声道:“我吹什么气了?你把话说明白点。”
胡媚儿理了理鬓角笑道:“宁不凡既然退隐了那跟死了也没什么不同你们华山少了他那是连三流门派也不如啦!你们不急着回家练武图强居然有脸在京城招摇撞骗胡吹大气还敢自称什么天下第一唉……我真替你们难为情啊!”
华山双怪闻言大怒算盘怪抓起兵刃便要上前动手。肥秤怪猛地想起一事连忙伸手拦住低声道:“听说这女子与江充那狗子有染这帮贼子高手如云咱们千万别在京城招惹她。”此时宁不凡退隐华山少了天下第一高手实力不比以往若要招惹安道京、罗摩什等人准会吃上大亏。
算盘怪咦地一声奇道:“什么?这女子与江充有染?”
肥秤怪左右看了一阵低声道:“这事你知我知就是不要大声嚷嚷。”
算盘怪哦了一声转头往胡媚儿望去待见她与杨肃观同桌登时附耳过去低声道:“那小子不是少林寺那姓杨的家伙么?怎么也和百花仙子混在一起了?”
肥秤怪向来喜爱道听途说一见杨肃观的面登时想起华山会后传开的消息低声便道:“师弟有所不知江湖中人有言说胡媚儿与那姓杨的小子私下有情这当口八成是来幽会的却给咱们撞见了。”
算盘怪又惊又喜又气又怕当场跳了起来戟指大骂:“好淫妇!终于给我抓到把柄了吧?本以为你只跟那姓江的奸臣有染没想到你姘头这么多终于给我抓奸在床了吧!”
胡媚儿听他胡言乱语不由得一愣道:“你在胡说什么?”
算盘怪哈哈大笑当场走了过去冷笑道:“你和姓杨的行得做得旁人就说不得?那日华山之上我看你与这姓杨的小子眉来眼去老早便在疑心了!没想到你们连孩子也生出来啦!无耻啊无耻!杨肃观少林的脸面全给你丢光了!”当场加油添醋又自行增了几味料竟是当成故事来说。
那日卓凌昭一心安排武林盟主的大计杨肃观便以唇枪舌剑回敬只说得卓凌昭面红耳赤回不上半句话眼看“剑神”无力招架那峨眉掌门严松才来胡乱编排说杨肃观与胡媚儿有染云云这话本是围魏救赵用意只在替卓凌昭解围哪知几个月下来武林人物以严松的话为源头竟已传得如此难听。
杨肃观听了这话只气得全身颤抖不知高低那胡媚儿听算盘怪说得荒唐却也不生气媚眼只往杨肃观瞅去腻声道:“杨郎!人家的名节全给你毁了!你可怎生赔我哪!”
杨肃观听她还在编排心中又气又急只是此时若要找算盘怪争辩不知这人又有多少荒诞不经的无耻话等着说将出来杨肃观气急败坏连忙偷眼朝顾倩兮瞧去只见她脸色惨澹好似信了算盘怪的鬼话。杨肃观心中骇异寻思道:“好容易今天才约了她出来怎么又遇上这等荒唐人物唉……我恁也厄运连连了……”
算盘怪毫不放松兀自喋喋不休拼命加柴添火大声道:“杨肃观啊杨肃观!你与百花仙子两相情爱生下私生孩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这孩子为祸武林造成天下莫大浩劫!姓杨的!你知不知耻!”一时说得兴高采烈畅快淋漓。
眼见顾倩兮站起身来已要离去杨肃观忍不住气往上冲怒道:“算盘怪!你……你莫再胡说八道!”
算盘怪仰天狂笑喝道:“你与你姘头私下缠绵就算了居然还敢在京师地方公然**你还配称作少林寺的人吗?”
杨肃观气得面色紫几欲昏晕却见胡媚儿眉开眼笑笑道:“算盘仙你也真是的我与杨郎小俩口的事你居然也在这大声述说回头杨老爷知道了你可要害我家杨郎给责备了哪!”
顾倩兮听了这话更是头也不回走下楼去了杨肃观面色惨白道:“倩兮你别信他们的鬼话啊!”他正要追上前去却见楼梯口站着一名流氓也似的男子正自对他嘻笑指点却是“火贪一刀”秦仲海。
杨肃观心头苦煞寻思道:“今日我可是犯了太岁不然怎会有这许多凶神恶煞同时出现天哪!我是招谁惹谁了……”
却说卢云这日给人邀宴好容易宴席已毕离开礼部侍郎的府宅在路上缓缓而归行到谪仙楼下忽见一名美貌少女气冲冲地下楼正是顾倩兮来了。卢云见她迎面而来一时心头大震想道:“这……我……我又遇上她了……”他想要上前招呼一时却又不敢两脚好似生根一般牢牢地定在地下。
却见顾倩兮正眼也不看他一眼迳自从他身边擦过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幽香卢云心中感叹心道:“完了我与她之间真的完了唉……”他望着顾倩兮的背影只觉胸口哽恶泪水更要滴了下来。
正难受间忽然身上微微一麻竟给人点中穴道卢云心下大惊正想张口喝问只觉喉咙一哑连哑穴也被点上跟着领子一紧身子竟被人提了起来他转头去看只见那下手之人对着自己嘻嘻直笑却是秦仲海。
卢云心道:“惨了秦将军定是喝酒喝多了这当口了酒疯不知他要如何折腾我我可小心了。”正自惊惶间只见秦仲海赶在顾倩兮前头自往兵部尚书的府宅奔去。
卢云心中更怕想道:“秦将军不知有什么可怕阴谋莫非要让我大大出丑不成?”他想开口喝阻可身上穴道又被点上实在难以出声一时间只有心急如焚却是无能为力。
眼见秦仲海翻过了顾家的高墙卢云见实在不能再拖当下运起全身残余功力猛往秦仲海怀中撞去秦仲海骂道:“狗咬吕洞宾!”伸手在他后颈上一斩登时将他劈晕过去。
卢云昏晕良久终于悠悠醒转他想要坐起身来霎时脑门重重地撞了一记只把他震得头昏眼花便在此时忽听一名女子的声音叫道:“啊!床下有老鼠!”卢云听了这温软的声音顿时心中一惊寻思道:“这……这是倩兮的声音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转头望去只见四周一片黑暗正打量间又听顾倩兮道:“小红你去看看这床下有老鼠我可不敢睡了。”
卢云登时醒悟:“原来我是在顾家小姐的床下这……秦将军实在太也胡闹了些……”看来秦仲海手脚俐落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搁在顾家小姐床下这份能耐却也了得。
卢云顾不得赞叹一心只想爬出床去可又怕给顾倩兮觉到时不免被当成登徒浪子若要给顾嗣源知道此事那可是万劫不复的惨况他咬紧牙关就怕出一点半点声响。
却听小红的声音道:“小姐别怕我去拿只扫帚过来包管把这老鼠打出来。”
顾倩兮道:“你快些取来!”过不多时只听脚步声响那小红已然拿着扫帚过来她嘿地一声叫道:“看婢子的!”只见床脚伸进一根扫帚跟着往卢云身上扫来。
卢云深怕给小红觉自己连忙往墙壁靠去他用力过猛霎时墙壁出轰地一声险些给他撞塌了。
顾倩兮惊道:“这老鼠好大!”
小红骂道:“死老鼠!臭老鼠!你赶紧去死吧!”跟着往床下一阵乱打饶他卢云武功不差内力不弱此时也只能贴紧墙角给人胡乱撕打一阵只觉倒楣透顶。
小红打得脸红气喘却不见有老鼠出来她趴在地下往床底看去卢云吃了一惊深怕给她现自己急忙运起“无绝心法”掌中生出一股黏劲便如壁虎般贴住床板。
小红见床下空无一物便道:“床下没东西看来这老鼠逃啦!”
顾倩兮犹不放心低声道:“不成咱们用水冲一阵不然这老鼠夜间又要爬出来可会把我吓死。”
小红笑道:“行包在婢子身上!”当即奔出门去便要取水过来卢云心道:“我若不想个办法不免被她主仆二人水火交攻。说不得先吓唬她们一阵。”当下急忙装作老鼠嘶鸣的模样跟着出连串的吱吱叫声。
主仆二人听了这恶鼠嘶叫顿时一惊纷纷退后小红惊道:“这…这该死的老鼠又出来啦!”她举起扫帚又往床下一阵乱抽卢云虽然贴在床板上臀部背部仍是连连挨打当下急急出“吱”地一声大响心道:“这一声够凄厉的她们应会以为老鼠死了吧?”
果然惨叫过后小红惊魂未定地道:“这老鼠好像死了。”
顾倩兮悄声道:“你再打两下试试!”
眼看小红又要过来卢云心中一急急忙从怀中掏出铜钱从床脚往外丢出他内力深厚指力非小那铜钱咕溜溜地一滚便朝门外飞去其势颇看来真与老鼠有些相似。
铜钱飞出只把主仆两人吓得同声惊叫小红惊道:“这老鼠好像会飞!”
顾倩兮尖叫道:“快去追啊!”
小红举起扫帚登时往门外冲出口中大叫:“臭老鼠有种的别跑姑娘我来啦!”
卢云见小红远走便撤去掌心黏劲身形落地心道:“还好我熟知兵法来个声东击西否则今夜定给打死在这儿。”
正庆幸间只见顾倩兮缓缓地走向床来跟着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卢云见她一双纤纤玉足就在眼前脚踝柔美足掌浑圆心中不觉一荡他连忙收摄心神就怕自己又出了声响到时不免被活活打死。
忽听顾倩兮低声一叹好似有什么心事卢云听了叹息心中便想:“倩兮可是想起了什么事?难道是杨郎中待她不好么?”
顾倩兮正自叹息那小红已然打死“老鼠”走了进来问道:“小姐啊你又怎么了?”
顾倩兮摇头叹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身为女子真是可怜又怕给男人欺侮可又不能不嫁唉……真不如出家为尼算了。”
小红立即赞同大声道:“可不是吗!天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男子要不便是忘恩负义要不便是天生薄幸个个都是狗一样的无耻货色!小姐若要出家小红定也陪着你!”
顾倩兮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些了我该睡了。”
小红道:“我来服侍小姐脱衣。”跟着主仆两人开始宽衣解带。
卢云连忙闭上了眼心中直怦怦乱跳只怕窥见顾倩兮的玉体可想起顾倩兮美丽的脸庞又忍不住想偷看一眼满心挣扎间好容易听得顾倩兮道:“好了你下去歇息吧!”
卢云闻言登时松了口气忽又觉得心中一阵惆怅。
只见顾倩兮脱了鞋袜露出纤细柔美的赤足正在地毯上缓缓行走卢云与她相识经年却不曾见过她的玉足此时初看乍见忍不住两眼直呆呆望着。
他看着看心下忽地自责寻思道:“我怎么如此卑鄙非但躲入人家小姐的闺房还来偷看人家的小脚我……我读的是什么圣贤书了?”心中却又想道:“这一切全是秦将军害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给卡在这儿这是‘天之所与不取反咎’全然不能怪我。”
心中善念恶念正自交战忽听顾倩兮低声叫道:“这是什么怎会有一个信封?”
卢云心下一奇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却听顾倩兮念道:“卿卿吾爱颂……好肉麻这是谁放在我桌上的?”只听她前后翻看倒不急着撕破信封阅读。
卢云心中长叹暗道:“唉……不知是哪家公子又来追求她了卿卿吾爱颂这等恶心的名字也用得出来。”
却听顾倩兮娇呼一声道:“卢云……原来是你……”
卢云心下大奇心道:“什么原来是我?”陡地恍然大悟知道定是秦仲海搞鬼。又窘又羞之间想道:“这下丢脸了那日我情思难遣这才写下了一封情书谁知秦将军给我取了这等难听的名字。唉等会儿给她看了不知会有什么下稍……”
卢云满脸羞红却听顾倩兮喉头哽咽颤声道:“卢云!你平日里冷着一张铁面毫不理睬于我也不求我原谅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原来你还是念着我……”听得此言卢云心下又惊又愧这才懂了顾倩兮的心事想道:“原来……原来她一直等我过来低头哀求我…我恁也粗心大意了…”
看来顾倩兮早有意原谅自己只是她是姑娘家自也脸嫩情郎虽然不解自己的心意却也无计可施了。
卢云心中激荡只想爬出床去但想起小姐衣衫不整却又是不敢。
顾倩兮哭了一阵撕破了信封道:“卢状元……让我看看你的文章吧……”只听她哽咽出声念道:“西角牌楼耸立皇城雄奇伟烈堪为天子左右守护之宝也。”饶她眼泪低垂念了这几句话还是不免心中一奇道:“好奇怪什么是西角牌楼?那是什么地方?”
卢云暗暗叫苦心道:“这不是我替仲海写的‘西角牌楼颂’么?怎会出现在此?”
只听顾倩兮咦了一阵又读道:“夕阳西归余等侍卫登于楼上仰望京华云烟凉风吹拂四下宁静……”她洋洋洒洒念了一阵都是些歌颂西角牌楼的辞句既没半句轻怜蜜爱更无只言片语的关怀。她越读越气猛地怒气勃道:“这……这算是什么‘卿卿吾爱颂’了?原来是戏耍我的!”她重重将那“西角牌楼颂”一摔将之扔在桌上跟着往床上一跳又哭了起来。
卢云又急又怕只想出去安慰她一阵可又迟迟不敢移步他躲在床下想起方才顾倩兮的举止只觉心乱如麻寻思道:“卢云啊卢云其实倩兮未必忘情于你了只是你这人始终自卑自惭从不敢真心去待她好唉你啊你你对得起她的一番情意么!”
卢云守在床下不住长吁短叹又过了半个时辰耳听鼻息细细顾倩兮已然熟睡卢云这才从床下爬了出来。他缓步走向床边只见顾倩兮睫毛紧闭面上兀自带着一串泪珠。
当年扬州分离至今已有二载这还是第一回这般无牵无挂地望着她。卢云坐在床沿望着心上人美丽的脸庞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心道:“我能这般毫无牵挂的看着她已是今生最大的福份了。倩兮啊倩兮你可知道我便在你身旁么?”
他细细看了良久竟是舍不得离开。看到后来想起往事心中相思之念越重就怕自己落下泪来他不愿自己有所失态当即轻叹一声转身过去便要跳窗而出。
忽听顾倩兮道:“你别走!”
卢云大吃一惊急忙回身过来却见顾倩兮仍在熟睡想来方才那话该是睡梦之言。
卢云微微苦笑心道:“原来是梦话。”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正待离开忽听顾倩兮幽幽地道:“卢云啊卢云…你别走……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逃犯……卢云……卢云……两年了……你可知我好生挂记你……”
卢云痴痴听着此时顾倩兮虽在睡梦之中但言语更见真切。卢云缓缓地走到床边望着顾倩兮娇美的脸庞心道:“她从来都是深爱于我我……我恁也狠心了……”
当年两人无奈分离顾倩兮心中的伤痛如何比自己少了?想她终日郁郁寡欢又打听不到情郎的消息定是折磨得狠了。他卢云只知自己怀才不遇的辛酸什么时候把顾倩兮的苦处放在心上了?心念及此已是泪流满面。
只听顾倩兮兀自说着梦话道:“卢云啊……你中了状元我好高兴……可是你却不理我了…卢云啊卢云难道你非要我苦苦哀求你才肯回来我身边么?卢云…你好可恨…你好可恨……”
卢云听了她的真情言语心下大为感动一时情不自禁竟尔低下头去在她唇上深深一吻。
顾倩兮正自沉睡忽觉有人亲吻自己蓦地尖叫一声吓醒过来待见卢云深情款款地坐在床沿真是又惊又喜又爱又恨她轻声叫道:“是你!”
卢云点头道:“是我。”
顾倩兮泪流满面哭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卢云微微苦笑叹道:“倩兮我……我对不起你……”
顾倩兮纵身入怀痛哭出声卢云也是又喜又悲霎时伸手抱住她两人心头火热四唇相接一时深深香吻只见满室轻怜蜜爱宛若身在梦境。
两人吻了一阵忽听一个森厉的声音叫道:“倩兮!什么事?有谁在你房里么?”跟着脚步声细碎二姨娘带着大批丫嬛冲了过来人人手上拿着棍棒扫帚却是听了顾倩兮那声惊叫都要前来擒拿歹徒。
卢云吓了一跳惨然道:“天啊!”忙往床下一钻又躲了起来。
一群女子手提棍棒推门冲了进来二姨娘喝道:“小贼呢?”只见顾倩兮睡眼惺忪摇头道:“什么事啊没人在我房里啊!”
二姨娘哼了一声道:“我明明听到声音了你可别想骗过姨娘!”说着走上前去将锦帐掀开在里头查了一阵。
顾倩兮娇嗔道:“说过了没人嘛!姨娘怎么还是不信?”
二姨娘尴尬一笑道:“前些日子有疯狗在咱们家门口乱吠姨娘只是怕他们跑了进来倒不是有什么恶意。”说着歉然不已。
却听小红道:“婢子猜想可能是老鼠方才在床下现了一只大老鼠呢!”
二姨娘惊道:“真有此事大家给我打!”众人举起棍棒纷纷往床下戳去。
顾倩兮面露惶急之色叫道:“床下没有老鼠你们快回去睡吧!”
二姨娘怒道:“不行这些老鼠成日偷吃家里的东西不拖出来打死不行!”当下足足乱打乱戳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实在没有老鼠窜出这才扬长离去。
顾倩兮见二姨娘等人走远急忙往床下一看低声道:“卢公子你还好吧?”
却见卢云爬将出来已然鼻青脸肿显给人狠狠打了一顿他歪嘴苦笑道:“天可怜见没给人活活打死。”
顾倩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她自识得卢云以来从不曾见他如此狼狈可也不曾这般满心欢喜当即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无限柔情尽在其中。
第二日秦仲海进宫去了众属下奔了过来大声道:“启禀老大那尚礼监太监要咱们过去说大学士已将大伙儿的文章品评好了这会儿就要布名次。”
秦仲海信心满满笑道:“他***!还要评什么?老子当然第一!”他昂阔步咧嘴大笑便往尚礼监行去。
行到近处那太监已然取出众人的文章道:“本次比赛经诸位大学士公评已有胜负结果请胜者莫骄败者勿馁日后还会有类似比赛大家还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为之一惊骂道:“他***还要写啊!**你祖宗!”
那太监恍若不觉笑嘻嘻地道:“这就请孔阁揆亲自颁奖项。”
只见大学士孔安当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纸奖状道:“本次咏叹竞赛历经艰难终始皇上肯诸位侍卫大人百忙中抽空参与本官自是乐见其成……”跟着说了好大一篇直是喋喋不休无止无尽。众侍卫听得废话连篇纷纷闭目养神练气打坐一时大堂万籁俱寂众人如同入定坐化。
秦仲海听得气闷至极正自光火忽听孔安道:“好了以下便开始颁奖项。”众侍卫听得废话结束纷纷睁开双眼顿时满室都是武林高手的炯炯目光令人叹为观止。
孔安清了清嗓子道:“本次竞赛由金吾卫获取季军请巩正仪都统取奖。”
巩正仪闻言大喜道:“不枉我白了鬓角一夜苦思!总算有些回报了!”说着急急向前领奖。
孔安道:“巩正仪布局严谨文章通顺堪为佳作各位日后若有兴致不妨借来一观。”
巩正仪连连作揖喜道:“大家若是要看欢迎到北角牌楼领取。”众侍卫各自在角落嘻笑谩骂全无一人理会。
孔安又道:“此次竞赛亚军是府军卫请李扬鹰都统上前。”
那李扬鹰身长九尺生得土匪一样两只鼻孔朝天仰起谁知竟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只见他慌忙上前领奖一幅喜不自胜的模样。
孔安道:“李扬鹰的文章以文词见长对仗恭谨词藻优美堪为其中代表之作。”
李扬鹰大笑道:“多亏我那帐房先生……”孔安“咦”地一声显是怀疑有人捉刀李扬鹰嚅啮地道:“多亏我那帐房先生替我捶背揉腰……”
孔安哼地一声道:“日后要好好努力啊!”
李扬鹰陪笑道:“是下官理会得。”跟着急急往下一跳大喝道:“老子中式了!”便与众兄弟欢庆。
秦仲海轻咳一声眼见李扬鹰这等土匪都能得奖自己更不能泄气了他看众多手下都有惶急之意当即低声道:“你们等着看吧!冠军必是你老子。”
孔安清了清嗓门道:“颁冠军之前老夫先得说明一事。”
众人听他此言颇为奇特急忙抬头聆听。孔安道:“这次冠军极有争议原本因笔法太过新颖过于特异本想要令其从缺但因读者莫不垂泪流涕只觉这等佳作若不公诸于世实在太过可惜众大人几经讨论这才决定赏下这特奖。”
众人都是讶异不过是一篇咏叹颂谁知竟能让人痛哭流涕说来实难令人相信。
孔安向秦仲海一笑道:“秦将军恭喜你了你写的一手好文章啊!”
秦仲海仰天大笑得意洋洋走了上去道:“本就该我得奖!有什么争议不争议的?”
孔安笑道:“只因你文章实在特别把这西角牌楼当作是梦中情人来咏叹这才感动无数阅卷大人。”
秦仲海奇道:“你说什么?”
孔安取出文章赞叹道:“卿卿吾爱吾之梦萦无日或忘难舍相思……”说着用力往秦仲海肩上一拍赞道:“你对‘西角牌楼’的这份爱我等都是感动万分啊!”
秦仲海恍然大悟才知那管家弥封错误竟将“卿卿吾爱颂”放到了“西角牌楼颂”的信封里他面上尴尬寻思道:“惨了卢兄弟那儿不知有无出了乱子可别给我害惨了才好。”
正想间却听孔安道:“只是秦将军平日要注意卫生你虽然深爱‘西角牌楼’可是不可以用嘴去舔去咬不然肚子拉稀可会伤了身子哪……”
秦仲海连连干笑心道:“你***这下错有错着居然叫老子赢了大奖真***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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