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七、雄师
檀邀雨见秦忠志偷瞄她,便故作不耐烦道:“你看我作甚,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还在青州的地界儿上呢,你以为能瞒多少?”
秦忠志咽了口口水,心想女郎这可是您让我说的。他再次看了檀邀雨一眼,确认自家女郎不是在说客气话,这才勉强笑道:“加上仇池和西秦的守军,兵力总共七万一千人。女郎身边可调遣的,有约有四万人。”
“什么?!”还不等檀道济说话,檀邀雨却率先炸了毛,“这么多人……这一天得花多少银子养着。果然北魏以战养战,不军饷是有道理的……”
秦忠志差点儿被檀邀雨这一惊一乍地给吓死。心想某的好女郎,您怎么就只知道心疼钱!
檀道济面色有些凝重,“无论是北魏还是南宋,都是十人一卒。也就是十个百姓中,才有一个能上马打仗的。若我记得不错,仇池民众也才不过十万。你便已拥兵七万之多了?”
檀道济说完,看向檀邀雨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檀邀雨却似乎依旧在心疼钱,砸吧了一会儿嘴,才抬起头,似乎是在抱怨道:“我这可也是在为父亲分忧呢。要知道,滑台城里逃出来的那三千人,虽说情理上是应该弃城保命。可实际按军法,那就是逃兵。”
檀邀雨故作娇嗔地嘟起嘴,“这三千人是没法再回湖陆军营了。人多口杂,谁知道军营里还有没有到彦之的眼线。若是被举报了,他们的家眷怕是都要跟着遭殃。父兄更是脱不了干系。女儿就勉为其难地先替父亲养着了。”
除了檀道济,其他几人都默默垂下眼,生怕这对父女过招,误伤了自己。
秦忠志心里却在暗自叫好,女郎这招扮猪吃老虎真是厉害!那三千人虽然人数不多,可却是檀道济手下练出来的精兵。认真论起来,怕是比盖吴的三万人都有分量!
檀道济嘴角一抽。虽然心里知道虎父无犬女,可这只小老虎真冲自己亮出爪子的时候,身为父亲的他都有些突如其然。
虽然有些肉疼,可檀道济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实情,只能忍痛割爱道:“那三千人,为父会为他们遮掩。我们领兵北上时遇到了一处战场,看着装怕是从洛阳逃出来的守军。可惜在滑台附近遭遇了魏贼,无一幸免。为父会用他们的名头,顶掉你带走的三千人。至于他们的家眷,相信这位秦相早就有了安排吧。”
秦忠志不敢接话。他的确是早就通知了朱圆圆,让她以走商做掩饰,将这些人的家眷一点点接走。此时怕是多半都已经到了仇池了。
见秦忠志默认,檀道济暗自叹了口气,一时竟有些无力感。
檀邀雨依旧满脸小女儿的神态,撒娇似地问道:“若女儿的消息不错,彭城王这次给了父亲五万人马,加上我身边的四万人。父亲您说,若是这九万人的大军调转矛头,直攻建康,能有几分胜算?”
檀粲刚喝的一口茶直接呛得喷了出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咳得太大声!心里已经是万鼓齐鸣,小妹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她怎么能用这么随口一说的表情,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从来稳如泰山的檀道济此时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这一瞬间,檀道济竟分不清女儿是否在说笑。
有几分胜算?
以现在南宋的松散的兵马,空虚的国库,加上建康城内还内斗不断的局势,没了谢晦,没了到彦之,此时檀家若起兵……九成……
“你敢!”
厅门前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紧跟着刘义季便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
檀道济和檀植见了他,忙起身抱拳行礼,而檀璨实在憋不住咳嗽了,借机猛咳了几声。
刘义季也不去管什么礼数了,对着檀道济急道:“本王知道,皇兄这次夺了您的军权是有不妥,可您想想父王。父王临终托孤,对您比任何人都信任,您怎可因与皇兄的一时误会,便倒戈相向?”
檀邀雨此时才收敛了方才娇憨的表情,露出一丝厌烦道:“我差点儿忘了还有你这个讨厌鬼活着。怎么你这是在守门人那里呆久了,就觉得自己有靠山了?”
刘义季完全不理会檀邀雨的恐吓,双眼一错不错地同檀道济对视。他心里清楚,这厅内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有檀道济一人。
檀道济打量了刘义季一番,见他虽还有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却显然性命无虞了。
檀道济如同对待子侄般拍了拍刘义季的肩膀,“王爷放心,檀家从没想过要辜负先皇的嘱托,檀家绝不会反。臣檀道济在此立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檀道济随后转过身对着檀邀雨一字一句道:“你的胜算只有一成。湖陆军营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叛国。而你唯一的一成胜算,就是现在杀了为父和你的两位兄长。”
檀璨很想说他站小妹那边,不过还是忍住了。
檀邀雨似乎并不意外父亲会这么说,她扫了眼刘义季,随意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她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骇人听闻的计划并不曾出口一般。
檀道济见女儿并没有真的钻了牛角尖,庆幸之余,也不忘了帮女儿打圆场,“今日见到七皇子正好。臣这里还有道诏书,皇上听说您平安,已经下旨封您为石头城戎事。”
这石头城戎事听起来官职不大,却十分的重要。还是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在位时创立的。
石头城是建康外围最近的一道防线,戎事则统领城中一切军务人马。是护城的最强关隘,也可以说成是勤王的最近的精锐。
檀邀雨听到这个加封就再也忍不住冷笑,“你在这里为你的皇兄争辩,不惜拿你自己的性命与我作对。可你皇兄呢,却把你当成了一步制衡的棋子。”
刘义季闻言心头一震,却无法反驳檀邀雨。
他身体好转后,就曾写信给皇兄。他本就无意朝堂,而皇兄对下毒人的刻意包庇也让他心寒。索性就以余毒未清做借口,表示自己需要一直留在青州,已经没法做官了。
明知自己永远不可能去石头城赴任,皇兄却还是给他封了个如此重要的官职。
这种情形只有一种解释,皇兄怕是开始忌惮彭城王的权势。而他则被利用,用来提醒彭城王,若彭城王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七皇子刘义季便可以勤王之名即刻带兵入城。
远离建康的刘义季,成了悬在彭城王头顶的那把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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