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诺言》036：念念不见
许言微微一愣，然后，她就看到了左锋。
今天左锋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敞开着扣子，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衣，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绅士而又休闲。
这是许言第一次见他穿西装，说实在的，这人长得好了，穿什么都养眼。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很漂亮，虽然只是一瞥，却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两人正说笑着从外面进来。
左锋听到小包子叫他，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正好跟许言的视线相撞。
但他只是漠然地朝他们扫了一眼，放佛不认识一般，然后就跟身边的美女说笑着朝二楼的楼梯上走去。
“妈妈，左爸爸他不理我。”小包子委屈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许言的心里此时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倒不是因为左锋对她的漠然，而是因为小包子。
她知道，这孩子很喜欢左锋，这半年来，虽然没有能够见到左锋，但是这孩子总是会跟她唠叨左爸爸怎么怎么的，有时候他自己对着玩具自言自语，说的也是左爸爸。
其实她并不明白，小包子跟左锋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为什么小包子会对左锋有这么深的感情。
在国外的时候，郭鹏经常带他去玩，给他买玩具，带他去吃好吃的，也没见他回国后念叨过郭鹏。
本来还打算再喝一杯咖啡的，可许言却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她叫来服务生，将小包子还没吃完的点心打包，付了帐就领着他离开了。
一路上，小包子一直在抹眼泪。
许言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大人的世界，又岂是一个孩子能够懂的？
不过今天也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会在那里碰上了呢？
许言暗自叹息，带着小包子就回了公寓。
回到家，小包子依旧闷闷不乐，许言做晚饭，让他看电视，他也不看，让他自己玩，也不玩，就趴在沙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令人心疼又难受。
“念念，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左叔叔有左叔叔的生活，我们说好的以后谁都不打扰谁了，所以你也不要难过，刚才你也看到了，左叔叔的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阿姨，左叔叔是害怕如果跟我们打招呼会让漂亮的阿姨不高兴，不过我想左叔叔肯定还是记得念念的，等下次见面了，他肯定会跟念念打招呼的，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小包子好大一会儿，这才在沙上抹了抹眼泪，抬起头。
他看着许言，一双眼通红，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沙哑，“妈妈，以后我是不是再也不能问左爸爸叫左爸爸了？”
许言抿了抿嘴唇，这个问题其实她早该跟儿子讲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讲，没想到，他自己却问了出来。
她点点头，“是的，不可以了，以后再见面了，只能叫叔叔。”
小包子的眼泪又出来了，看得许言心疼得不行。
她将儿子抱在怀里，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要掉出来。
许言好哄歹哄，小包子的情绪这才被安抚下来。
之后的一周，孩子没有再提起左锋，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平静而祥和。
……
这天是周末，许言下午四点就去了小包子的学校接他。
可是，到了学校，老师却告诉她，小包子已经被人接走了。
被谁接走了？
许言先想到的是父母，然后就连忙给他们打电话，可是打完电话才知道，他们没有接！
这下可把许言给吓坏了，她连忙又去问老师。
老师告诉她是个年轻的男人，长得很帅，开着一辆火红色的跑车过来接的许念诺。
长得很帅的年轻男人？开着一辆火红色的跑车？
许言立马就想到了是左锋，她连忙给左锋打电话。
可是，当她打开手机，才悲催的现，自己手机里的左锋的号码已经被她删除了，时隔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号码了。
怎么办？
这时候，许父的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
许言连忙接起来，“爸，你那儿有左锋的电话没有？”
许父给她打电话也正好是跟她说是左锋接走的念念，“阿言，你别担心了，是小锋把念念接走了，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混蛋！”许言忍不住就骂出声，然后说，“爸，你把左锋的号码给我过来吧，我这里没有存。”
“好。”
许父没再说什么，电话挂了后就给许言过来左锋的号码。
许言接到信息后，就立马给左锋拨过去了电话。
左锋的手机就在手边上，小包子这会儿正在他对面坐着吃东西，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副跟饿了三天没让他吃饭的样子。
其实左锋此时跟小包子就在学校附近，确切说就在学校大门外，马路的斜对面的一家蛋糕店里。
他刚才看到许言进了学校，他也知道她肯定一会儿会着急，可他就是不想给她打电话。
这半年来，她倒是过得挺安逸，可他呢？他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每天看她还偷偷摸摸的，躲得远远的不能让她现。
上周在咖啡馆里碰到她，他的确没有料到。
当时念念叫他，他很惊讶，但是随即他灵机一动，当初是她说的从此以后再无关系，那他又何必跟她打招呼。
正好那天他被父母逼着相亲，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当天的相亲对象，他原本的打算是过一会儿下来刺激刺激她，可是，他就上楼不到五分钟下来，她居然带着儿子已经走了！
气死他了！
之后的这一周，他每天都去学校看儿子，不过他跟儿子之间约定好了，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妈妈。
今天是周五，孩子下午四点就放学了，所以他一早就来了学校，在门外等着，还没到四点，他就将儿子给接走了。
他就是要让她主动给他打电话，这样，他才能够进行下面的计划。
给了她半年多的时间冷静和思考，足够了。
“左锋，你把我儿子带到哪里了？你马上把我儿子送到学校来，否则我报警你偷走了我儿子！”许言怒不可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左锋皱了皱眉，将手机拿离耳边了一些距离。
然后，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左腿叠在右腿上，不紧不慢地说：“行啊，那你就报警吧，这样我就直接带着念念远走高飞，让你永远都找不到。”
“你——”许言气得语结，缓了半天这才缓过劲儿，她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在哪儿？”
左锋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阿言，这都半年多了，我没有打扰你，你过得好吗？”
许言心头一颤，愣住。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故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得好吗？
每天好吃好喝，再加上好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她的心里却十分的清楚，不好，一点都不好。
但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许诺，因为念念没有爸爸。
开学这段时间来，念念不止一次放学回家问她，“妈妈，同学们都说我没有爸爸，可是明明我有爸爸，为什么他们会说我没有爸爸？”
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死亡，这个概念，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还太遥远。
而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究竟什么是死亡。
所以怎么会过得好呢？
而且这孩子还不止一次的跟她提，为什么左爸爸不是爸爸，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听到左锋又说：“阿言，这么久了，我们彼此都冷静了这么久，现在可以开始吗？”
“开始什么？”
话一出口，许言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电话那端，左锋低低的笑了起来，“阿言，我重新正式的跟你提出来交朋友，我们从朋友做起，怎么样？”
许言刚要说“不怎么样”，却听到电话里传出来儿子的声音，“妈妈，我想要左爸爸做我的爸爸！”
许言的话在嘴边徘徊了许久，最终，却又咽回了肚子里。
“妈妈。”小包子又叫她，“可不可以让左爸爸做我的爸爸？我想要爸爸。”
许言紧紧地抿着嘴，忽然间觉得浑身无力。
她紧紧地握着手心里的手机，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爸爸，这是一个神圣却又伤痛的角色。
许诺，你听到了吗？
许诺，我怨过你，怪过你，却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的怨和怪。
你就那样撒手而去，留下我跟儿子，留下爸妈，你怎么可以那么的潇洒？
你的离开，我能承受，父母能够承受，可是儿子呢？
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渴望有一个爸爸。
你说，我该怎么办？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缓缓滑落，映着夕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你是不是生气了？”
许言听着儿子焦急而又担忧的声音，可她却无法出声，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哭出声响。
眼泪划过她的手背，一颗颗滴落在她跟前的地上。
她蹲在幼儿园的院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团阴影将许言笼罩，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儿子通电话。
她慌忙去看手机，通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跟前站着有人。
她蓦地抬头，对上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左锋怀里抱着小包子，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那眼神，她简直无法形容，有无语，有无奈，还有心疼，甚至还有一些讽刺。
她就这样蹲在地上看着他们，忘了站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左锋在十分无语地开口，“还不起来？”
顿了顿，他又说：“怎么，难道要让我把你抱起来吗？”
许言条件反射地一下子站起身，一副生怕他会说到做到的惊恐模样。
站起身的下一秒，她趁机一把夺过他怀里的小包子，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脸防备地瞪着他，“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带走我儿子？”
左锋抿了抿嘴唇，这个问题，他暂时不想跟她讨论，讨论也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故而他说：“走吧，去吃饭。”
“不去！”
许言抱着小包子，转身就走，她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呆在一起，这个混蛋，居然将她儿子从学校接走也不跟她说一声，将她快要给吓死了。
要不是看在念念的面子上，她早抽他一顿了。
还跟他一起去吃饭？她没那个胃口！
左锋的嘴巴动了动，想叫她，最后却还是没有叫，转而是跟着她，亦步亦趋。
反正，今晚，她去哪儿，他跟哪儿。
除非，她同意跟他一起吃饭。
小包子也不说话，就在许言的怀里，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许言身后的左锋，还是时不时地跟他扮个鬼脸，吐吐舌头什么的，又坏又捣蛋。
估计许言要是看到儿子这样，得被气死。
三人就这样一路朝许言的公寓里走去，许言还纳闷呢，怎么一路经过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呢？
一开始，她并没有现问题，直到她经过小区外面的一排商铺，无意间扭头从店铺的窗户上，看到映在里面的画面时，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了。
该死，这个左锋居然一直跟在她身后。
而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许言停下来，一声令喝，“许念诺！”
小包子很配合，声音嘹亮地回道：“到！”
原本许言挺生气，被儿子这么一配合，再看他那装得一脸严肃的小模样，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包子见她笑了，立马搂住她的脖子开始撒娇，小嘴跟抹了蜂蜜似的，在她的脸上吧唧吧唧地一连亲了好几口。
然后，他又说：“妈妈，妈妈，你是念念最好的妈妈，妈妈，我想要左爸爸当我的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许言安静地看着儿子，好大一会儿，她转过身。
左锋一脸无辜地站在那儿，见她转过身，还连忙给自己洗脱嫌疑，“阿言，我真没教念念这么说，我誓！孩子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考虑一下。”
还肺腑之言？狗屁！
如果不是你教过他，我不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这话不能当着小包子的面说，所以许言只是狠狠地瞪了左锋一眼，留下一句话，“不许再跟着我！”
说完，许言就抱着小包子转身又走了。
可是还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到身后左锋在跟着。
她气得不行，停下来，转过身，“我说左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嗯！”左锋还很配合的点了点头，顿了下这才说，“我得了相思病。”
“滚！”
“不滚，反正我就赖着你，这辈子就赖着你。”
许言都已经心烦得不行了，可怀里的儿子却还跟着瞎掺合，“妈妈，左爸爸是个好男人，真的！”
许言翻了个白眼，好的坏的，你一个小屁孩能判断的出来？还真的，假的！
左锋无奈叹息，“好了，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一起吃晚饭，这总行吧？”
小包子连忙配合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妈妈，我肚子好饿，你听，都叫了。”
可实际上是，他的肚子不是饿得叫了，而是撑得难受。
刚才跟左锋在甜品店里，他吃了不少的蛋糕点心。
当然，这许言不知道，左锋知道。
所以左锋很感激地看着儿子，如果不是他在许言的怀里，他就狠狠地亲他了。
不愧是他的儿子，知道跟他站在一个立场。
“饿了我们这就回家，妈妈给你做饭吃。”
“可我想在外面吃。”
“外面的不卫生。”
“哦，好吧，左爸爸，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妈妈做饭给你吃。”
然后不等许言开口，左锋立马点头，“好，爸爸去把车开过来，去超市买菜，然后我们回家让妈妈做饭吃。”
于是，在小包子的配合下，左锋耍无赖地就进了许言的公寓，然后蹭上了晚饭。
许言原本想着的是，他这吃过晚饭了，总该走了吧？
可是，吃过饭后，左锋跟小包子俩人就在客厅里坐着看动画片。
许言是真心的不明白，一个大男人，当真是看进去了这么幼稚的动画片了吗？还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的，跟真的似的。
虚伪！
“念念，你该睡觉了！”
小包子看了看许言，没说话，却扭脸看身边的左锋，“左爸爸，现在几点了？”
左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说：“晚上七点多，还没八点。”
小包子这才看着许言说：“妈妈，我晚上八点半才睡觉，现在还没有八点。”
许言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她走上前准备拿遥控器将电视关了，可小包子却抢先一步将遥控器抢在手里，然后塞到了左锋的怀里，“左爸爸，你保护好，不许被妈妈抢走！”
左锋十分配合地点头，“好，保证完成任务！”
许言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他们如此跟她作对，真是气得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许念诺，我最后在问你一遍，你到底谁不睡觉？”
小包子害怕地朝左锋的身边凑了凑，摇头，现在有左锋撑腰了，他才不怕妈妈呢。
“妈妈，晚上八点半去床上睡觉，这是之前我们商量好的，你不可以随意改变，妈妈，做人要讲信用。”
“不用你来教育我！”许言被气得不轻，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居然敢跟她顶嘴了。
她绕过茶几，大步走上前，打算将他从左锋的身边给抓过来。
“阿言。”左锋将小包子直接抱在了怀里，看着许言，“时间还早，孩子想看会儿电视这没什么吧？你不能将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对着孩子火。”
小包子“嗯嗯”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气得许言真想抽他，“念念，你不听妈妈的话是不是？”
“不是。”
“不是妈妈让你睡觉你为什么不睡？”
“我想再看会儿电视，妈妈今晚我想跟左爸爸睡觉。”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他要回他自己的家，你要在这里。”
“左爸爸可以睡我的房间，妈妈，好不好？”
小包子从左锋的怀里下去，站在许言的跟前抱着她的腿，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好不好妈妈？我想让左爸爸今晚睡我的房间，我想要左爸爸给我讲故事，还想要明天左爸爸送我去上学，这样同学们就不会说我没有爸爸了。”
许言心里一颤，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
左锋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跟前的孩子，同学们说他没有爸爸？
他无法想象，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被同学们说没有爸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他只是听着都觉得心疼痛得不行。
……
晚上，左锋到底是留了下来。
小包子很高兴，让左锋给他洗澡，给他穿衣服，甚至还要左锋抱着他从卫生间里回到卧室，俨然是一个黏着爸爸的孩子。
许言一直在一旁站着沉默不语，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自私。
可她总是侥幸的想，只要她将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渐渐地他就不会总是惦记着没有爸爸。
可她到底还是错了，她做得再好，也永远都无法替代一个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影响和地位。
给小包子收拾好后，左锋也去简单的冲了个澡，家里没有男士的衣服，许言也没办法给左锋找衣服，他就围着她的浴巾，粉红色的浴巾裹在他的腰间，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那个……我用了你的浴巾。”左锋也觉得有些尴尬。
许言没说什么，站在门口对着正在床上欢快地蹦跶的小包子说道：“不许再跳了，赶紧躺下睡觉！”
“知道啦妈妈，妈妈晚安！”
“晚安宝贝儿！”
许言转身准备走，却被左锋挡在前面，他有些耍无赖地要求，“你还没跟我说晚安。”
“我——”
许言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间里的小包子却先开了口，“妈妈，你要跟左爸爸也说晚安哦！”
左锋眉梢挑了挑，笑看着她，先说：“阿言，晚安。”
迫于孩子在，许言只好也说了“晚安”，但是语气却十分的不好。
说完，她就推开左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可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左锋不紧不慢地说：“阿言，你知道晚安是什么意思嘛？”
不等她开口，他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他笑看着她，朝前走了两步，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喃，“爱就要说出来，你藏在心里，别人永远都不知道。许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一直等到三十岁才告诉许言，他爱她，他让她等了他二十七年，却给了她不到二十七天的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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