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沙纪从睡梦中醒过来，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神色有些迷茫。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很多次喘着粗气从床上惊坐起来，然后在黑暗之中死死地盯着正对面紧闭的门，神色警惕而紧张，直到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她才恍惚地从挣扎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然后再瘫软地跌回床上。
只是最后这一觉，她梦见了飞驰的地铁，一片疾驰而过的漆黑在眼前闪过，随后尽头的光明渐渐清晰起来，站牌上写着ucla几个大字，她一转头就看见了一张儒雅温和的面容，笑起来却出乎意料的有一颗小虎牙，此时正认真望进她的眼睛里，说道：“我到站了。”
还有他肩上令人尴尬的水渍。
透过浅色的窗帘透进来的是天未明时候青蓝色的天光，暧昧而恍惚，让人分不清是日出前还是日落后，墙上的挂钟准准地指在五的位置，沙纪按了按太阳穴从床上起身，闭了闭眼睛，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那个时候他讲得好像是英文。
床头柜上的手机适时的震了一下，在空荡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放空的沙纪被惊了一下，她盯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会儿，俯身过去把手机扯了过来——
【您有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名号码】
“今天早上醒得太早，简直像是要开运动会的小学生，或许你还在睡，但是想要你一醒来就看到我的名字，就像我醒来时候就想要见到你一样。”
太过直白的一条信息，一字一句在沙纪眼底划过却平淡无痕，甚至连看第二遍的*都没有，她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抓起放在一旁的皮筋一边把长扎成一个松散的马尾，朝着洗手间走了过去。
她俯身到洗手台上去接水拍脸，一丝冰凉的触感从右手食指上迅速蔓延开来，她一个激灵之后清醒了过来，立刻甩了一下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缠绕在食指上的纱布被迅速浸湿，里面的伤口隐约传来痛觉，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麻烦啊，要重新包扎了。
反正已经弄湿了，动作反而放开得多，她洗漱完之后取了药物解开了纱布，昨天包扎的时候血流还没止住，最后一层纱布和伤口黏在了一块，一扯就是锥心刺骨的疼。
她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拿着碘伏一点点把伤口周围蕴湿，几分钟时候没了耐心，一咬牙把纱布扯了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随后剧烈的疼痛伴着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疼得她紧皱起了眉。
收拾好伤口之后她抬起头来看梳妆镜之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子微仰着头，下颌和脖颈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弧度，近乎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深邃而幽静，冷漠得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倒影。
盯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去拿化妆品，对着镜子细细描眉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一句话缓缓地从嘴里滑了出来，“沙纪是个薄情的人啊。”
她都快忘记了。
化好精致的淡妆，穿上校服，吃过早餐，沙纪背上书包准备出门，客厅的地面上躺着一只碎掉的瓷碗，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没有收拾。
出门前她最后看了自己家一眼，鞋柜上放了一个黑色的礼物盒，银色的缎带缠绕过盒身，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走上前去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她现在所住的公寓的钥匙，旁边放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
。
才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
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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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人节当天开学，不知道桐皇的老师是怎么想的。”
沙纪一路上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抱怨，假期过后，她成为高二的学姐，她一直以为不过一年的时间，除了胸前的领结颜色，很难区分出高一高二学生的不同，可是当她看到大批带着好奇探究的目光的学生涌进校园的时候，她瞬间便有了时间流逝的真实感。
在鞋柜换鞋的时候便听到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互相询问着彼此的国中，通过“啊，你们学校我知道谁谁谁”来获得亲近感，她不禁失笑，想到转学的第一天纯夏也是笑嘻嘻地问她“你国中是哪个学校的？”
“我们学校有个人你们绝对认识，青峰大辉，以前奇迹的世代的王牌，那个特别有名的模特黄濑凉太也是我们帝光的呢。”女孩子的语气之中有骄傲，被一旁的同伴调笑了一句：“所以你到桐皇来是为了那个学长？”
女孩子立刻开始慌乱的解释，听到同伴不依不饶地说着：“快点去找学长说我是你的fan吧，你知道吧，就是最近连载的那个漫画，最新的表白方式哦。”
“你走开啊！”一群女孩子闹做一团，“不过我还没打听到学长在哪个班呢，二年级的分班大榜好像在三楼，一会儿陪我去看一下吧。”
“什么嘛，这不是巧克力都准备好了吗。”
沙纪笑了笑，因为昨晚没睡好，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在眼圈里面转悠，正要伸手去揉眼睛忽然想要今天有用睫毛膏，急忙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沙纪上了三楼去通告栏看分班大榜，窄窄的通告栏前挤挤挨挨的全是人，她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这个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脖子，她防备性地微微一僵，便听到纯夏的声音在耳畔开心地响起：“沙纪我们又是一个班呢。”
沙纪浅浅的一笑，便听到纯夏像是播报新闻一样迅速说了一大堆话：“只是好可惜啊，花玲被分到班去了，不过你知道吗，那个超级漂亮的桃井五月也是班的，还有还有我们班的小早川和望月在一起了，只可惜被分到了两个班去了，对了这次我们学校也招进来好多厉害的学生呢……”
走廊上的人很多，纯夏的声音被嘈杂的背景音盖过了，沙纪安静地听她说着，稍微有些出神，然后跟着纯夏朝着教室走去。
进门之前她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门牌，二年a斑，原来她是a班的。
“沙纪你还是坐你的老位置，你怎么运气那么好啊总是分到靠窗的位置，我就惨了，直接被调到三组第三排，简直就是高危监视区。”
不知道经历了一个假期的慵懒生活后为什么早起的纯夏还是元气满满，她放下书包之后收到了一条信息就脸颊绯红地跑了出去，想也知道生了什么，沙纪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望着楼下摇曳着的未开花的樱花树枝，支离破碎地站在道路两旁，被风吹得楚楚可怜来回摆动。
她收回了目光，扫过自己身后最后一排的空位，最终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插上耳机朝着学校礼堂的方向走去，今天是新生的欢迎仪式，要求全校的学生都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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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穿过第二操场，路过活动室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拉力拽住她的手腕，她被猛地拉进了楼道的转角处，一抹身影沉沉地朝她压了过来，太过熟悉的感觉将她淹没，寒意从脚底席卷上来全身冰冷，她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嗓子里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问世，忽然便被人捂住了唇，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是我。”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此刻青峰正居高临下地拧着眉看她，眸光暗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他一只手撑靠在墙面上，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近得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沙纪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勾勒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歪头说道：“好久不见……青峰君。”
青峰君？
听到这个称呼青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攥着她手腕的手瞬间收紧，杀气十足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凝眸冷觑着她暗哑着嗓子问：“你叫我什么？”
沙纪没有回答，只是笑得清浅，问道：“青峰君是哪个班的？”
闻言青峰更加不爽了，沉闷地从嗓音里挤出两个字：“班。”
沙纪挑了挑眉，似乎恍惚想到了纯夏的絮絮不止，点了点头说道：“那还真是恭喜了。”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却让青峰本能地皱起了眉。
沙纪转身想要离开他的侵略范围，才迈出了一小步就被青峰拽了回来，沙纪也不恼怒，笑得若无其事，“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上学期不告而别？为什么昨天见面的时候那么冷淡？为什么昨天要和绿间见面？难道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吗？
所有的疑问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却不知应该如何说出口，他抿着唇半晌，忽然问道：“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吧，你想要说什么。”
他昨天晚上接到了一通来自她的电话，接起来之后那边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之后挂断了，回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沙纪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大概是按错了吧。”
显然是假话。
青峰蹙着眉问她：“喂，你这个样子，是因为那天我说了那种话吗？还是因为五月？”
沙纪的笑容很淡，目光好像幽月下平静无波的湖面，只能看见上面月色清冷的倒影，实际上深的望不见底，她歪着头开口：“青峰君还是不明白啊，从头到尾，其实都和桃井同学无关。”
她在乎的，只是他而已。
而现在，她只用了一步，就退回了属于自己的壳。
他低下头去，抿着唇目光从他所熟悉脸上的精致五官一一滑过，最终落在了她的唇上，浅粉色的唇釉遮挡住了原本的唇色，散着圆润温和的光泽，这种陌生感让他有些烦躁，青峰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触上她的嘴唇，停顿了片刻后，忽然用力猛地一抹，冲动地想要擦去他未曾见过的妆容。
唇釉的颜色还没被擦干净，他的视线一点点往下，落在了她慵懒地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下，若有似无的勾勒出了精致的锁骨，因为他的动作领子略微歪了歪，露出一道暧昧的红色痕迹。
吻痕。
青峰怔怔地盯了那道痕迹几秒，慢慢地垂下了手，沉默了半晌，微微眯起眼睛，眉目之间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垂下了眼帘嘲讽的一笑，最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从嗓音里挤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哼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他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双手插在裤包里，却仿佛像是要一步步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里。
沙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瞬间恐惧从脚底侵袭上来，心里的钝痛让她很想跑上前去抱住他，无论姿态多么狼狈难堪也想要对他说，不要走。
可是她站在原地，泛红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压抑着心底翻腾的委屈与难过，低垂着眼冷淡地说了一句：“沙纪根本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
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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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是被五月拖拽着去参加新生大会的，那种冗长而无聊的形式主义让他呵欠连连，然而在新生欢迎会后，又多出一个环节的时候，青峰远远地望着宣讲台，微微眯起了眼。
“大家好，我是五十岚虎hgh剑道部来交流的领队。”
那个曾经被火神皱着眉头提起对面名字早就被他遗忘在了秀德篮球场的吵闹之中，但是那个声音青峰却记得一清二楚，那句萦绕了他一整个假期的“沙纪，走吧。”
熟稔而亲昵。
然后他就被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
他的目光朝舞台便偏移了几度，看向此刻站在五十岚虎身旁的沙纪，她站得很优雅，依然是自信而不张扬，透出了骨子里的傲气和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就是觉得她在笑，那种疏远的笑意，看起来温和有礼，眼睛里却是一片寒星似的清辉。
她从未在他面前露出那样的笑容，可是他就是知道。
不知为什么五十岚虎自我介绍完后便开始用英文做演讲，而沙纪便在他身边做翻译，两个人的姿态有些相似，都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衫，却显得挺拔好看，仿佛一对璧人。
五十岚虎的演讲并不长，讲到最后的时候他折起了手中的稿纸，继续说道：“havaglorousdra.”
沙纪似乎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认真地翻译道：“我有一个光辉的梦想。”
五十岚虎停顿了半秒，转过头去认真地望向沙纪，沉稳而清冽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you。”
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台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和掌声，那种察觉到八卦气息的，瞬间激青春期荷尔蒙的起哄声，响彻了整个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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