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见如儿
此后几日,杨千山身体逐步康复,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只是大病初愈,行动还不是特别方便。
阳云汉、凌孤帆和赵破空三人眼见杨千山逐渐好起来,都是心情愉悦,一面继续照顾杨千山,以内力助其早日康复,一面寻人通知还在东京外四处奔波的灵狂大师,已经找到徐神医治好了杨千山。灵狂得到讯息后,独自返回嵩山少林寺去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赵破空助杨千山运功完毕,回到前堂,见到阳云汉和凌孤帆,对二人道:“这个年我们没能好好过下,今天是上元节,我刚和杨大哥打了招呼,我们三人到外面观灯赏焰去吧。”阳云汉连连称好,三人结伴出了门。
到了外面,三人见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三人商定,直奔东京最热闹的御道而去,所过的大街小巷,各个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
好不容易三人穿过人群到了御道,只见御道中央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看得三人眼都花了。
御道上还时常有少女载歌载舞而过,更有艺人舞着由柳条、青藤、稻草扎成的“香火龙”,不时腾跃盘回,还不时有艺人舞着狮子,这些狮子均是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威武异常,狮子被舞动着不时腾翻、扑跌、跳跃、登高、朝拜,还夹杂着走梅花桩、窜桌子、踩滚球,引来游人阵阵喝彩之声。
三人随着游人缓步行走在御道两旁,只见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三人走的累了,寻了个小摊点,各自吃了一大碗汤圆子,又接着步入人潮中,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猜灯谜的地方。
阳云汉见众人都簇拥在一起,议论纷纷,于是招呼凌孤帆和赵破空挤入人群中,只见人群正中站着一女一男。那女子看来约莫十七岁年纪,上身穿着鹅黄锦襦,领袖边饰着荷花,下身穿着六幅罗裙,鹅蛋脸,颊边微现梨涡,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容色绝美。
旁边那位男子身着宽袖广身锦衣裘袍,丰神俊朗,貌若潘安。少女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翠绿小袄,头梳三丫髻的小丫鬟,男子身后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下人。二人身旁,站着一位戴巾穿袄的中年汉子,显是这灯笼摊子的主人。四周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正中二人。
阳云汉见那少女轻声读着一盏灯笼下谜条上的谜面:“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宜在上,止宜在下。”中年汉子在一旁道:“姑娘,这还是个字谜,可能猜出否?”少女轻轻一笑,对中年汉子道:“上、下、不、止,皆有一字,这题的谜底是‘一’字也。”
四周众人见这少女又猜出一题,都是鼓掌喝彩,中年汉子呵呵一笑,对少女道:“那请姑娘再猜下一道字谜,‘闻道哥哥亦画眉’。”
少女看了看谜条,轻轻微笑道:“‘闻道哥哥亦画眉’,闻道扣合‘言’字,哥哥会意‘兄’字,画眉象形‘八’字,这字谜答案是一个‘說’字。”
阳云汉见这少女才思敏捷,不假思索说出答案,不由得跟着众人一齐鼓掌喝彩。中年汉子说道:“姑娘真是好才思,字谜看来难不倒姑娘,还是请姑娘来猜一猜人名吧。”
少女看了看纱灯上的谜条,轻声念道:“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少女思讨片刻道:“十二地支,‘未’后为‘申’。石碏谏卫庄公不可娇宠州吁,纵其不法,致其有非非之想,是为不害也,此人当是法家申不害。”
中年汉子大为叹服,开口说道:“姑娘又猜对了。”众人闻言,彩声雷动。那少女听闻众人喝彩声,也是展颜一笑。阳云汉见得少女的笑颜,一句赞叹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情不自禁从心头升起,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中年汉子接着说道:“人名猜过,还是请姑娘猜一猜下一个灯谜,这次是猜句子。”少女莲步轻移到另外一盏灯笼前,对着纱灯谜条念道:“伤心细问夫君病。”
少女略微思考了下,对中年汉子说道:“敢问可有纸笔借我一用?”旁边早有热心人从周围的酒肆寻来笔墨纸砚。少女凝神静虑,提笔在麻纸上写了七个娟秀的楷体字,“悲”,“杯”,“盘”,“郎”,“狼”,“疾”,“藉”。阳云汉凑前见这七个字写的娟秀流落,翰逸神飞。
少女指着纸上的字对众人道:“伤心细问夫君病,转读‘悲盘郎疾’。众位请看,‘悲’通韵为‘杯’,‘盘’者盘诘也,‘郎’与‘疾’谐声为‘狼’与‘藉’。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狠藉是也。”
这次阳云汉带头喝彩,中年汉子无奈摇头笑道:“姑娘才思过人,我这摊子还有最后一个谜语,不知道姑娘可能解得此题,还是猜个句子,题面是‘子陵钓于富春’。”
少女低头蹙眉思讨,半响还未得解,围观众人渐渐停止耳语,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中年汉子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少女身旁的锦衣裘袍男子见少女被难倒,一时着急的抓耳挠腮,却是毫无办法。阳云汉也在一旁思考,忍不住轻声说道:“子陵尝披羔裘钓于富春江。”
少女听到这句话,抬头对阳云汉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轻轻颌,转头对中年汉子说道:“严光先生儿时与汉光武帝刘秀是同窗,刘秀得天下后,邀他出来做官,严光再三谢绝,归隐富春山,钓鱼耕田打余生,何其逍遥也,这句话射的是《诗经》中的‘羔裘逍遥’。”
中年汉子闻言,拱手施礼道:“姑娘真是神人也,在下叹服。”四周围观众人,见这少女解开最后一题,都是起劲鼓掌喝彩。锦衣裘袍男子甚是兴奋,连连搓手。阳云汉回头对凌孤帆和赵破空呵呵直笑,也甚是高兴。
中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对香囊,郑重递给少女,说道:“这是姑娘赢得的彩头,我家祖传的一对金丝鸳鸯纹香囊,还请姑娘收下。”少女福了福身子,接过香囊,见一只香囊用金丝在彩绸上绣着鸳的图案,另一只则绣着鸯的图案,很是精美。
少女甚是高兴,转头张望,阳云汉见少女一双明眸看向自己,也是向她微微点头示意,少女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里面挤出四个身着皂罗衫的地痞,头一人吊眉鼠眼,大咧咧拨开人群来到少女和锦衣裘袍男子身边,冲着少女道:“小娘子好文采,模样更是俊俏,你手上这对香囊也是不错,看来大爷我今天要人财兼得。”说着就伸手去拉少女。
锦衣裘袍男子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挡在少女身前。吊眉鼠眼地痞伸出右手一把揪住锦衣裘袍男子的领子就往一旁拖。少女身后的小丫鬟和两个下人见状赶忙上来帮忙,却被其他三个地痞隔在一旁。
阳云汉靠的近,眼见少女和锦衣裘袍男子被人欺负,断喝一声:“住手。”人跟着窜了出来,欺近吊眉鼠眼地痞,一个进步冲捶。阳云汉眼见对方就是个地痞,担心自己使出全部内力,会重伤了对方,只提气运起了三成内力,准备让这吊眉鼠眼地痞吃点小苦头。
吊眉鼠眼地痞见有人竟敢冲上来,没松开右手,左手使了一个劈拳,迎住阳云汉的双拳。阳云汉感到一股大力传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练家子,这一个左手劈拳将阳云汉击的后退了半步。
阳云汉吃了一个暗亏,心头一凛,一个窜步再次欺身上前,右手化掌向前平推而出,使出一招偷心的招式。凌孤帆和赵破空两人这时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吊眉鼠眼地痞见三人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看看我是谁,敢管大爷的闲事,让我教训教训你们。”吊眉鼠眼地痞边骂边松开抓住锦衣裘袍男子的右手,略微调整气息后,直接弓步上前,手指勾屈,击向阳云汉头部的大迎穴,招式刚暴凶狠,竟是取人性命的招式。
阳云汉见对方使出如此凶狠招式,心里动怒,立刻变窜步偷心招式为截步双崩,立定马步,运足内力,大喝了一声:“开!”双拳挑起,向外崩击而出。
吊眉鼠眼地痞满以为这次能一招直接将阳云汉打成重伤,没想到阳云汉突然内力大涨,四拳相接,吊眉鼠眼地痞直接被打的后退了三步,血气上涌,半晌说不出话。阳云汉也没再追击,凝神怒视着吊眉鼠眼地痞。
跟着少女的小丫鬟竟然也练过武功,这时正在一旁施展近身拳法和另外一个地痞游斗,小丫鬟如彩蝶般四处纷飞,只可惜手上力道太小,那个地痞挨了几拳却是没事。锦衣裘袍男子的两个下人则和另外两个地痞缠斗在一起,一时没见分出胜负。
吊眉鼠眼地痞调息了半响,眼见讨不到好处,对其他三人喊道:“今日晦气,碰到爱管闲事的,我们改日再来找回场子。”吊眉鼠眼地痞说完,当先拨开四周人群,另外三个人赶忙撤拳跟了过来,四个人灰溜溜走了,围观人群见状纷纷喝彩鼓掌。
锦衣裘袍男子见四人离开后,整了整刚刚被弄乱的衣襟,走过来对助拳的阳云汉拱手行礼道:“多谢这位兄台相助。”
旁边的少女正欲上前来和阳云汉见礼答谢,可小丫鬟已经跑到她身边,拉着少女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嘴里不停念叨着,好似生怕少女哪里受到了伤害。
锦衣裘袍男子也不愿在此地逗留过久,开口对阳云汉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扭头对一旁的少女说道:“如儿,我已谢过这位兄台,我们还是快走吧。”
少女闻言身子微微一震,不再理会小丫鬟的叽喳,抬头看了一眼阳云汉,方才慢慢转身拉上身旁的丫鬟,跟着锦衣裘袍男子,还有两个仆人挤出人群远去了。
周围的人群见状,也都渐渐散去。赵破空见阳云汉还在凝视少女远去的方向,打趣道:“阳兄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要不要追过去啊。”
阳云汉脸上窘,虽在心中默念“如儿”的名字,却还是赶忙拉上赵破空和凌孤帆离开人群,朝另外一个方向行去。三人又在夜市流连了整宿,吃的酒足饭饱,看的眼花缭乱,直到第二日五更才返回宅子。
后面几日,杨千山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阳云汉、凌孤帆和赵破空三人陪着杨千山,四人闲来无事,闲谈些武林轶事,印证下各自武功。
这一日,阳云汉在院子里如行云流水般演示着荡海刀法,从第一式“蜃楼海市”开始,一路演示第二式“群鸿戏海”、第三式“金翅擘海”、第四式“持蠡测海”、第五式“拔山超海”、第六式“浩如烟海”、第七式“百川归海”,直到最后一式第八式“叠浪滔天”。
杨千山、凌孤帆和赵破空看到妙处,击节叫好。待阳云汉停下招式运气调息之时,杨千山开口夸赞道:“阳兄弟年纪虽轻,却是练武奇才,这路家传荡海刀法端的是虚虚实实,威猛无比,特别是最后一式,刀式绵绵不绝,堪比我少林绝艺降魔刀法。”
说着,杨千山叹口气道:“可惜我灵痴师兄虽精通这门绝学,却陨在大契丹营,不然倒可以和阳兄弟切磋印证一番。”
杨千山接着说道:“这次我们众多武林人士报效国家,帮助击退大契丹军。三位兄弟陪我最久,更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四人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脾胃相投,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三位兄弟是否应允。”赵破空接口道:“杨大哥但说无妨。”
杨千山道:“既然我们四人情投意合,何不结为异姓兄弟。”阳云汉虽出生在武林大家,可到了他这一辈,却是一脉单传,并无兄弟姐妹,闻言立刻高兴地附和道:“四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我正有和众位兄长结拜之意。”
凌孤帆和赵破空也是高兴地点头应允,于是阳云汉和赵破空兴冲冲赶出去买了香烛和四份红纸《金兰契》,又买了六畜马肉、牛肉、羊肉、鸡肉、狗肉和猪肉回来,再从自家宅子酒窖里搬出寇准馈赠的几坛杏花酒。
四人按照年龄大小,杨千山三十有六,凌孤帆三十一岁,赵破空二十七岁,阳云汉一十九岁,四人依次在四份《金兰契》上填好自己的姓名、生辰、祖籍、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然后摆上天地牌位。
四人虔诚祭告天地后,焚香再拜,四人共说誓词道:“今杨千山、凌孤帆、赵破空、阳云汉,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匡扶武林正义。我四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四人立誓完毕,站起身来,互相交换过《金兰契》,藏入怀中。杨千山激动不已,依次拉住三人,哽咽道:“二弟、三弟、四弟,想我杨千山今日也终于有兄弟了。”
凌孤帆、赵破空和阳云汉三人也是高兴莫名。这一夜,除了杨千山大病初愈,小酌几杯外,其他三人都是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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