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田中先生好像有什么预感,晚上不在寝室内睡觉,而是另辟一暗室,暗室内没有窗子,每天晚上一人钻进暗室内就寐。他自知目前的处境尴尬,由于国民政府宣传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田中再也不会得到日本方面的信任,而国民政府却对他严加防备,看起来他每天养尊处优,小康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实际上脑勺子背后长眼,每时每刻都充满危机。
危急时刻终于在担惊受怕中来临,妻子卢秀蓉的肚子日渐鼓起,夫妻俩晚上不再同床共枕,卢秀蓉跟女儿睡外间寝室,静听着女儿跟妻子睡眠中拉出均匀的鼾声,田中的心情并不平静,脑海里不时出现北海道的秋色,一片片枫叶飘落,野渡无人舟自横,田间小路上走着爸爸和妈妈,夫妻俩刚从田间回来,身边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小日子虽然过得艰辛,却也充满不尽温馨,每当明月半空,老俩口总爱坐在门口的樱花树下,计算着宝贝儿子去东京求学走了多久。
当田中一身戎装出现在爸妈面前时,老俩口惊讶地张大了口,妈妈继而哭了,肩膀不住地抖动,田中把妈妈搂在怀里,嘴巴附在妈妈的耳旁,轻声告诉妈妈,他是医生,不会上战场,要妈妈放心。而爸爸却拿出珍藏的清酒,倒满两大碗,父子俩对坐着,一人一口……
战争是一场残暴的杀戮,能把人训练成魔兽,在特务训练营里,田中进行了魔鬼训练,紧接着被派往中国的大后方,负责收集情报和进行破坏活动。效忠天皇是日本军人的信仰,田中也不例外,特务的下场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功成名就,一种是杀身成仁,古往今来奸细和刺客功成名就者甚少,杀身成仁成为这些江湖大侠的唯一选择,用现今流行的话说,执行暗杀行为的人就叫做恐怖分子,奸细和恐怖分子是一种职业的两种不同分类,他们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扯远了,田中睡在暗室中,不甘心做这种蛰伏的大虫,他在思考着怎样摆脱目前这种局面,跟上司部门重新建立联系……他的骨子里填充着军国主义的狂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想为大日本帝国建立功勋……
突然之间靠院墙的那棵槐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动,长期的职业习惯养成了一种特别敏感的嗅觉,田中一骨碌翻下床,冲着外屋喊叫:“有刺客”!
睡梦中的秀蓉条件反射似地把女儿搂紧,就势翻了一下身,一颗子弹从窗口射进,子弹穿着卢秀蓉的耳朵傍边而过,卢秀蓉被震得耳鸣了,半天回不过神。
田中迅速冲出屋子,看那刺客已经翻墙而出,那种翻墙的姿势他们在特务机关训练过,很明显这是日本特务机关派来的刺客,看样子大日本帝国已经把田中当作异类列入暗杀名单之中。
所幸的是,田中一家三口皮毛未伤,虚惊一场。可是卢秀蓉却无法承受那样的恐吓,神情恍惚,杯弓蛇影,常常半夜被惊醒,差点流产。
田中原来跟卢秀蓉结婚时曾经抱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常常无端地折磨自己的媳妇,可是自从有了孩子以后,那种心态生了变化,感觉中自己的媳妇温柔贤淑,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伴侣。
那次暗杀事件生以后,刘师长对田中的寓所加强了警戒,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执岗,再也不敢疏忽。为了蛊惑敌人,田中的药铺关门多日,田中每天无所事事,关紧大门,精心照料自己受了惊吓的媳妇。
由于田中先生关门停业,济世堂药铺的顾客增加了许多,药铺里新来了一位坐堂的中医,听说是王不留老先生的徒弟,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相对而言这几年西医迅速走红,中医柜台看起来比较冷清。
赵吉仓先生的柜台前站满了前来看病购药的人,大都是购买止痛片、人丹一类的常用药,那类药服用以后即刻见效,治不了病也死不了人,可是老百姓就是喜欢那类药,既省钱又省事。赵先生对任何人都满脸堆笑,看起来认真负责,给人的感觉是和蔼可亲。窗外,巡逻的士兵不断地走过来走过去,赵先生视而不见,感觉中那些士兵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快中午时分药铺进来两个背枪的士兵,表面上看起来赵先生还是目无表情,但是细心的铁算盘透过眼镜看见了,赵先生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冒……其实这也是一种正常现象,谁见了背枪的士兵都心情紧张。那两个当兵的进入药铺直接走到中医柜台前,声言他们师部里有人病了,要请中医前去出诊。
铁算盘的眼镜框子朝下,眼睛珠子从眼镜上边透出来,抬头纹一下子变成了几条深沟,看样子非常吃惊。自从刘师长驻军凤栖以后,从不见军人进入药铺,听说随军的军医手段了得,曾经到乡下给农民义诊。况且田先生的药铺离师部最近,刘师长派人来请中医前去出诊,这透露出一种什么信息?
中医稍作犹豫,便站起来,提着药匣子,跟着两个士兵走出药铺,赵先生跟铁算盘相互间对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他们都有疑惑。
大约一个时辰后中医回来了,身后还是跟着两个士兵。中医先生开好药单子,交给铁算盘算账,铁算盘这几年也学得一点中医药理,一看就知道是保胎药,他长出了一口气,对那两个士兵说:回去告诉你们师长,这副药不收钱。可是当中医先生抓好药后,其中一个士兵还是拿出一枚银元放在柜台上,说声不用找了。紧接着提着抓好的中药出了药铺,赵吉仓先生隔着玻璃朝外看了一下,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那两个士兵很快融入人流。
铁算盘看似无意地问了中医先生一句:“谁病了”?
中医先生也不隐讳,直接回答:“田中先生的内人受了恐吓,下身流红,不过我看问题不大,吃几副保胎药就能过去”。
那个赵先生显得有点紧张,问道:“田中先生可好”?
中医先生显得不屑一顾:“他们一家三口毫无损”。
其实,中医先生是故意把田中一家三口的近况透露给赵吉仓,借以观察赵先生的反映。赵先生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了几下,脸上毫无表情。停一会儿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似地笑道:“真该祝贺田中先生,躲过一劫”。
其实,这个中医也是有些来头。那天临近中午,药铺空无一人,赵先生坐在窗前看书,铁算盘无事时总爱拨拉算盘珠子,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走进药铺,询问道:“谁是李明秋先生”?
铁算盘回答:“李明秋是我的侄子,你找他有事”?
那人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毛遂自荐道:“我是祁守江的弟子,老先生说你们药铺缺少坐堂中医,特意让我前来应聘”。
铁算盘费劲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祁守江就是“王不留”老先生,提起王不留铁算盘有一种感恩之情,就是那个王不留治好了儿子软馍的疯癫病,铁算盘接过王不留的推荐信看了一下,看字迹跟王不留的有点相似,于是问道:“敢问先生贵姓”?那人回答:“免贵姓祁,是祁守江远门侄子,叫祁连玉”
铁算稍一思忖,便自作主张,答应让祁连玉先生坐堂几天试试。
药铺关门后铁算盘来到李明秋家,告诉侄子有个叫做祁连玉的人自称是祁守江的侄子,毛遂自荐说他跟上伯父学医,是伯父推荐他到济世堂应聘。
侄子李明秋说现在社会上什么人物都有,没有弄清来人的身份前先不要招聘。铁算盘说他看那人说话还比较实在,因此上已经答应先试用几天。李明秋不再说什么,叮咛叔叔以后凡事要多长个心眼,渡边跟田中都曾经在济世堂行医,他看这个赵先生也有一些疑点,以后出了事不要把咱们牵扯进去。
铁算盘说多亏了侄子提醒,好像最近街上巡逻的士兵又开始注意起咱们济世堂了。
李明秋点头,说:“别看咱凤栖地盘不大,可是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外地来的客人究竟是干什么的谁也无法说清,刘师长初来乍到,怀疑那个赵先生属于正常,好像郭麻子的警卫说过,田中遇刺那天夜里赵先生不在药铺”。
铁算盘解释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田中遇刺那天夜里赵先生被八条腿的大儿子葛有亮请去给老爷子看病,听说八条腿已经卧床几个月了,看完病后葛有亮不让赵先生走,切了一些羊下水,陪赵先生喝了半夜酒,回到药铺已经后半夜,那天晚上郭团长的两个警卫也在药铺睡觉,铁算盘临走时忘记了叮咛两个警卫给赵先生留门,结果,赵先生回到药铺后无法进屋,于是翻墙进去”。
李明秋将信将疑,事情怎会那么蹊跷?况且八条腿的二儿子葛有信这几天也回到凤栖,那个孩子是八路军的联络员已经肯定无疑,难道说赵先生跟葛有信还有什么联系?这么说来暗杀田中先生的刺客有可能是八路军?八路军为什么要刺杀田中?李明秋百思不得其解,反复叮咛叔叔:“无论到任何时候都要明哲保身,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信以为真,不要让有些不测事件把我们自己牵扯进去”。
铁算盘点头,说他知道了,接着起身要走,李明秋把叔叔一直送到大门口,然后关好门回到上屋,自泡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最近以来事情多如牛毛,最让他不放心的还是女儿,想来李妍已经到了延安,不知道跟年贵明在一起生活得怎样……正思考间突然有人敲门,李明秋开门一看大吃一惊:“怎么会是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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