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01
后记01
赵宴平一回京就接了个可能会得罪宣和帝的案子, 宣和帝正式表态之前,阿娇与赵宴平都无法预测结果, 自家沾了事, 为了避免给亲朋好友带去麻烦,一家人就没去任何故交府里走动,反倒是亲戚们主动登门来瞧他们了。
现在宣和帝升了赵宴平的官, 还在朝堂上夸了赵宴平一顿, 众人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原来宣和帝根本就没想偏袒什么表弟表哥的, 只是借着这个案子瞧瞧大理寺一干官员的公允之心罢了。
自然有人后悔没能坚守本心, 但那都与赵家无关了, 危机解除, 一家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正式预备起了过年。
大雪下了两日, 放晴之日,也是官员们放年假的第一日。
赵宴平与阿娇决定先带着孩子们去给卢太公请安。
年初的时候卢太公过的八十大寿,一家人远在江南没能赶上, 这次除了去探望老太公, 也是要补上寿礼。不提师徒间的情分, 就说卢太公对赵宴平的帮助, 如果当年不是卢太公支持赵宴平破绣娘一案, 又怎么会有后来赵宴平的初露锋芒?
阿娇、赵宴平都很感激卢太公。
孩子们就是单纯的敬爱卢太公了,瞒着爹娘也都准备了自己这份的寿礼。
赵宴平与阿娇坐了一辆马车, 孩子们坐了一辆, 三兄妹都长大了不少, 五口人再挤一辆也太寒酸,赵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了, 多买一辆马车还是买得起的。
“大哥你要送老太公什么?”六岁的赵昉先问兄长。
孟昭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解释道:“我做了一贺寿诗。”
赵昉对诗词这些没兴趣,转头问姐姐。
初锦不告诉弟弟。
赵昉哼了哼,挺起胸膛,动作明显地拍了拍他的小荷包。
初锦故意不问,孟昭配合弟弟,笑着问道:“昉哥儿准备了什么?”
赵昉一扬下巴,得意地道:“不告诉你们!”
孟昭就摸了摸男娃的脑袋瓜,聊完礼物,孟昭对初锦道:“三年了,不知卢仪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般淘气,等会儿到了国公府,妹妹防着他点。”
月初梅氏来赵家做客叙旧,卢俊、卢仪兄弟俩都在官学读书,并没有随同。
卢仪与初锦同岁,只是小了几个月,两人几乎是从小到大闹过来的。初锦对卢仪最深的印象是那小子喜欢抢她的饰,还喜欢抓蚂蚱、蜻蜓什么的吓唬她,很是讨人厌,要不是看在老太公、梅夫人的面子上,就凭卢仪,初锦也不想去国公府。
她面上露出抗拒来。
孟昭温声道:“男孩子都会顽皮一些,长大了就懂事了,就像卢俊,他小时候比卢仪还要贪玩,进了官学便收敛了性子。”
初锦也记得卢俊,那人最初是不太喜欢搭理她,只想跟哥哥玩,她跑过去找哥哥,卢俊还嫌弃她碍事,总是劝哥哥甩开她。后来有了卢仪,卢俊果然有点当哥哥的样子了,会在卢仪欺负她的时候过来帮忙,教训卢仪。
反正初锦对卢家兄弟都没什么好印象,比来比去还是自家的哥哥好,温和文雅体贴可亲。
“谁说男孩子都顽皮的,哥哥就一直都很好。”初锦骄傲地道。
孟昭笑容不改,眼底却掠过一丝惭愧。
他当年不是不想贪玩,而是不敢,怕爹娘会不喜欢他,逐他出门,等后来他想明白这一点,知道爹娘是真心把他当长子看,只要他不犯大错爹娘就不会抛弃他,那时他已经过了放纵贪玩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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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停在了理国公府门前。
昨日赵宴平派郭兴来这边递了拜帖,国公府众人已经知晓他们要来,卢太公、卢大人夫妻是长辈,就在暖阁里等着,梅氏与现任吏部侍郎的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在前院的厅堂候着,一听到马车动静,猜到客人来了,便一起迎了出来。
卢俊与孟昭是好友,小时候一起玩耍,进官学了一起读书,虽然孟昭选了文科举,他选了武科举,但两人友谊没改,甚至孟昭随父母南下守丧,卢俊也与孟昭保持着一年两封书信的来往。
赵家众人,卢俊最想的就是孟昭。
然而当他跟在父母身后绕过影壁,往门外一望,最先看到的却是正由孟昭扶着下车的那个小姑娘。雪后放晴,反而更加冷了,她里面穿了一条海棠色的裙子,外面披了一条梅色的狐毛斗篷,远处人家的屋顶白雪皑皑,她便成了这一带唯一的一抹红影。
当她站到地上,带笑抬起头,露出一张白里透粉的娇美脸庞,杏眸黑亮水润,就像夜里的星星,卢俊突然被一种陌生又强烈的悸动袭击了,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卢侍郎、梅氏都已经走出去与赵宴平夫妻寒暄上了,只有十三岁的卢仪注意到兄长突然停了脚步,定在那里如被寒雪冻僵了一般。卢仪奇怪,喊了一声大哥,卢俊被他唤醒,猛地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外走。
梅氏已经见过阿娇与孩子们了,这会儿就只调侃了赵宴平一句,笑着恭喜赵大人升官。
卢侍郎就正经一些,向赵宴平表达了他的钦佩之情。
赵宴平不敢当。
看出赵宴平被夸的不自在,阿娇开始夸赞卢俊、卢仪兄弟俩来。卢仪毕竟还小一些,卢俊是真的让阿娇差点认不出来,马上就要十七岁的少年郎,因为练武身量长得更高挑,肩膀也更结实一些,穿一身绛红色圆领锦袍站在那里,玉树临风,潇洒张扬,真是应了“俊”这个好名字。
“练武就是好啊,看看俊哥儿,比昭哥儿高半头了。”阿娇羡慕地道。
卢俊看向孟昭,嘴角上扬起来。
孟昭也笑,并不介意自己比好友矮了一些。
梅氏道:“光长个子有什么用,他能有昭哥儿一半聪慧我都知足了。”
这话梅氏经常说,以前卢俊也没当回事,但今日不知为何,母亲那话他听了只觉得面皮烫,偷偷朝初锦那边瞥了两眼。
因为长辈们的话题在卢俊身上,初锦也就打量了卢俊片刻,奇怪的是,以前她与卢俊也算经常见面,此时却觉得这个挺拔俊朗的卢俊十分陌生。记忆中的卢俊要胖一些,一脸稚气还是大孩子的模样,眼前的卢俊已经像个大男人了,给人一种危险感,就好像,如果她与哥哥这样温雅的少年待在一起,她什么都不用担心,换成卢俊,她就会担心卢俊可能要欺负人。
已经长成豆蔻少女的初锦,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外男。
哥哥是家里人,其他的无论两家关系多好,只要不是哥哥,便都是外男了。
在卢俊看过来之前,初锦已收回视线,安静地站在哥哥孟昭身边。
寒暄过后,众人移步去了暖阁。
卢太公、卢大人夫妻都在这边。
卢太公头已经全白了,鹤童颜的,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打盹儿,又仿佛对赵宴平这个重回京城就扬名的徒弟毫不重视。
老人家这样,赵宴平都不敢冒然出声打搅恩师好眠了。
已经六十岁高寿还是世子的卢大人知道老爹在装,老爹可以装,他得尽礼数,笑眯眯地夸了赵宴平一顿,什么年少有为、臣子楷模之类的话。
赵宴平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竟被卢大人夸得脸庞微红。
卢太公终于听不下去了,咳了两声,醒了过来。
赵宴平立即跪过去,给久别的恩师磕头。
卢太公嫌弃道:“行了行了,瞎客气什么,别给我整这套。”
赵宴平只好站了起来,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阿娇笑着为卢太公祝寿,送上她在江南新琢磨出来的美味儿补汤,非常适合老寿星。
盖子打开,那香味儿让卢大人都咽口水,可惜卢老太公没有一点要分给儿子的意思,一手捧着汤碗一手舀汤喝,眼神就飞赵宴平那里去了:“你的寿礼呢?”
这语气,简直是把赵宴平当自家儿孙,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赵宴平拿出自己编的一本破案集,送了过去。他二十出头就在武安县当捕头,到今日也算破了二十来年的案子,守丧这三年,赵宴平便将他印象深的一些案子记了下来,其中有荆州焚尸案那样的大案,也有普普通通的并无死伤却涉及到人伦的小案。
卢太公翻了两页,哼道:“你这是学我啊,还想出书了。”
赵宴平解释道:“弟子没有出书之意,编此书只是为了给恩师解闷。”
赵宴平想,恩师年纪大了,也不能出门远游了,整日闷在家中,有些小案子看也能打一些时间。
卢太公就勉强接受了徒弟的孝心。
接下来该赵家三个小辈献礼了,仍是从小到大的顺序。
赵昉笑着将自己的荷包递给卢太公。
卢太公打开一看,里面是块儿寿桃状的卵石。
卢太公眯了眯眼睛,这礼物怎么有点眼熟?
卢俊忽然在一旁道:“您办七十大寿那年,初锦送的也是这种石头。”
卢太公想起来了,跟着瞪了曾孙一眼,要他多嘴!
再看小赵昉,脑袋低下去了,嘴巴嘟起来,一副明明很委屈还要忍耐的样子。
卢太公忙哄小家伙:“昉哥儿听我说,我就喜欢吃桃,你姐姐送过一个,你再送一个,两个桃凑在一起叫成双成对,我有你们姐弟俩的寿桃,肯定会长命百岁!”
赵昉心情稍微好了些,却仍是笑不出来了,退回了母亲身边。
初锦真不知道弟弟精心准备的是这个,现在见弟弟这么难过,她忍不住瞪了卢俊一眼。
卢俊讪讪的。
初锦变脸挺快,笑着将她的礼物献了出去,是她自己绣的拐杖把手的夹棉套子:“冬日天寒,拐杖在旁边放一会儿就凉了,套上这个,您随时用都不怕冰手。”
这礼物也太实用了,卢太公非常喜欢,当场就指挥卢俊去把他的拐杖拿过来。
卢俊取来拐杖,孝顺地帮曾祖父将套子套到了拐杖把手上。
卢太公稀罕地摸了又摸。
卢俊瞧着,竟然也觉得这棉套很好,跟着想到他冬日练剑手也很冷,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
等孟昭念完他的祝寿诗,一屋子的人就分开说话去了。
赵宴平去陪卢太公,阿娇带着初锦与梅氏走开了,卢俊让卢仪陪赵昉玩,他将孟昭带去了他的院子。
两个好友聊了很久彼此的生活,说的口都干了。
卢俊给孟昭倒了碗茶,他自己也喝,手端起茶碗,温温热热的,卢俊突然想起一事,对孟昭道:“初锦那棉套做的不错,你让她给我做一双手套吧,我练剑耍枪的时候用。”
孟昭扫他一眼,确定卢俊只是直言快语没有别的意思,才道:“那东西并不难学,你想要,让你们府里的丫鬟绣娘去做。”
卢俊皱眉:“她们都没做过,哪有初锦做的好。”
委婉的他听不懂,孟昭便直言道:“男女授受不亲,初锦送你女红不合适。”
卢俊愣在了那里。
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他把孟昭当兄弟,那孟昭的弟弟妹妹也就是他的弟弟妹妹,一双手套而已,孟昭居然跟他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咱们什么交情,你跟我见外?”卢俊不高兴了。
孟昭道:“我跟你不见外,但对初锦而言,你是外男,该避讳的必须避讳。”
卢俊刚想说他也把初锦当妹妹,脑海里突然浮现小姑娘桃花似的娇美脸庞。
尚显青涩的喉头一滚,卢俊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你说避讳就避讳吧,我不做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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