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鸟(十二)
烟雾弥漫的房间内,三名少年少女一言不。
“知更鸟”只顾着一个劲的抽烟,伴随着沉闷的呼吸,昏暗的火星一闪一灭。
“夜莺”的脸孔别向看不见马赛的一侧,一脸的嫌弃。
马赛的脑袋深深低下,双拳紧紧握在一起,双眼死死盯着地面,似乎眼前那张地毯和不不知何时洒落地板的玫瑰花瓣和凋残枯枝上有什么重大机密,一旦破解可以获得一笔飞来横财。
尴尬又异样的沉默横亘在三人之间,洋溢着古典主义风格的座钟出单调的运行声,时间就在滴答滴答的伴奏声中一点点流逝。
或许是无法忍受近乎窒息般的气氛,“知更鸟”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用力按进烟灰缸,开口说到:
“这小子不行。”
“不是不行,是不能。”
“夜莺”立即接上,用词直截了当,没有任何挽回余地,顺带还补上一刀。
“就那么短,还只有那点时间,你问我有没有感觉?能有才叫见鬼了!”
“……”
马赛依然保持沉默,缠绕在他身边的低气压变得更加凝重,与地面平行的紧绷脸孔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只是不行而已,第一次嘛,谁第一次是顺顺利利的?又不是光靠脑补画面就能行变成老手的。”
“不行和不能是两回事,不行还有的救,不能就是不能,一开始就不应该抱多余的希望!”
“……”
“你说的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事实。不会因为过分或不过分而生改变。”
“……”
“总而言之——”
手指再次夹住香烟,按下开关,晶莹剔透的帝国鹰徽冒出一股火苗,用力猛吸了一大口之后,“知更鸟”将郁闷和烟雾一吐而尽。
“可以认为马赛小弟拥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是吧?”
“只是单纯有可能,非魔法师的普通人里也有直觉敏锐之人,但这些人并不一定能成为魔法师,只能说他们有向这方面展的可能而已。”
“夜莺”托着腮帮气鼓鼓的说到,以她一贯干脆利落的作风,像这样咬文嚼字的进行解说真是不多见。只是两位听众的求知欲并不旺盛,枉费她这一番细致的解说。
没错,眼前这番男默女泪的场面可不是什么少年少女做了什么羞羞的事情,结果因为男方生理上的问题导致偷尝禁果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失败,事后男女们望着一地残花败柳默然不语——生这种场面的概率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先不说他们压根就没朝那方面的意思,“自由军团”严格的内部纪律也不允许乱搞男女关系,保密防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地下斗争实在是太残酷,留给地下工作者们谈情说爱的时间永远太少,繁重的任务和严峻的形式之下,聚少离多是普遍现象。更惨的是,有时候由于任务需要,一些情报员还要组成假夫妻来掩人耳目,结果假戏真做,真正有了感情还生了关系,面对妻子或情人时就……运气好的话还能互相理解,运气不好……不至于好船柴刀那么凄惨,不过对当事人来说,终归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撇开这些不谈,现在也不是男女交往的合适时机。
“这下子可麻烦了。”
“知更鸟”叼着香烟,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光是我们两个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又加上马赛小弟……”
“我都说了,只是‘有可能’而已,弄不好对方根本察觉不到那针眼一样小的资质。”
“但概率不是零。”
“……”
“有魔法师资质的人落在帝国手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
一直在反对和吐槽的“夜莺”沉默了,趁着短暂的空隙,马赛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忘了向马赛小弟解释详细情况了。呃,该从哪里说起呢?对了,先解释一下你的部分吧。马赛小弟,你刚才是不是说自己感到有危险靠近,就像闪电穿过眉心?”
马赛忙不迭的点点头,尽管只是犹如幻梦般的刹那,但他绝不会弄错已经深深烙印在心底里的感觉。
很朦胧,无法描述出详细的情况和依据,但那一瞬间马赛明确认知到“有心怀恶意的家伙和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听好了,马赛小弟。世界上有很多人有着异乎常人的直觉。有些人的表现形式是赌博,有些人是对形势展的判断,有些人是对他人的想法。但这些其实都只是‘最贴近平均值’的感性,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每个人都会觉得某样东西很美丽或是某样东西很丑陋,但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感性,建立在巨大基数之上的感情总和除以基数本身,所得到的就是最平均、最司空见惯的感性选择。那些所谓的“敏锐感觉”实际上就是和这个平均值时常保持一致的普遍感性。那些被人们认为“直觉灵敏的超人”,究其本质,其实应该称呼为“终极的凡人”才对。
“但是魔法师不一样,尽管同样感觉敏锐,但他们保持一致的并不是‘人类感知的平均值’,而是‘世界的平均值’,通过与整个世界保持高度一致的感性,进而去动摇、撼动玛那,使之组成复杂的结构,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这就是魔法。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正是魔法师——拥有辨识世界之理的力量之人。”
停了一拍,“知更鸟”眼睛紧盯着马赛,嘴角弯出一丝试探的微笑。
“同时也是能‘不带误解相互理解’之人。”
人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能够与世界保持一致的感性,便能从更高的角度来感受人类整体的感性,这也就是魔法师为何直觉敏锐,而直觉敏锐之人未必是魔法师的原因。两者只是相像,本质上完全不同。
“回到马赛小弟身上,在那一瞬间,你所感受到的并不是你自己观察、计算、验证后得出的结论,而是周围的人和生物或多或少都感受到‘有危险在接近’,但多数人的感性无法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信号。而你却通过感觉而不是严谨的推论和计算,通过和世界保持一致直接抵达了正确答案。也就是说——”
“我……我有成为魔法师的……那种资质?”
“只是‘疑似’而已,别高兴的太早,很多时候只是偶然的福至心灵,做不得数的。况且……”
“夜莺”略带薄怒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带着些许怅然落寞的面孔重新别向马赛看不见的方向。
“如今可不是查理曼王国的时代了,魔法师非但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身份,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对帝国来说,魔法师是非除掉不可的异物。一旦被现,连活着走进KZ的待遇都没有。运气好点是被当场打死,运气差的会被送进帝国科研机构,被疯狂科学家们大卸八块,从里到外好好研究个够。等他们玩够了,玩腻了,你的脑髓还没被切成碎块的话,会被丢进福尔马林罐子里浸泡起来,贴上标签,和众多罐子一起变成恐怖收藏的一部分。”
从情绪有些低落的“夜莺”那里接过话题,“知更鸟”如连珠炮一般将一堆恐怖的故事摆在马赛面前。
活体解剖;
人体实验;
集体处决;
焚尸炉;
用人体脂肪做成的肥皂,用头编成的毯子,用人骨做成的仿象牙工艺品,还有用整张人皮做的皮包和台灯罩;
每一个故事都很疯狂,也很恐怖,就算拿去当恐怖片的剧本也会把从导演、演员到观众的所有人给吓到。可这些事会是真的吗?马赛扪心自问,他知道帝国很严酷,没有人情味,可这些故事……真的是疯了。
马赛认为这可能是“知更鸟”玩得小花招,故意用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来恐吓自己,让自己乖乖就范,配合她们的行动。然而下一秒他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理由呢?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让她们来编故事?为了逃跑?母神在上,带着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累赘逃跑?有这么傻的恐怖分子?只靠她们自己,逃跑成功的概率要高得多。
“或许你觉得我们是在编故事,态度转换的太突兀,会不会是打算利用你来做诱饵,好让自己脱身。”
“知更鸟”抬起手,拦住马赛苍白的辩解,继续用她一贯玩世不恭的语调说到:
“会这么想也是难免的,毕竟之前我才对你动手过,这样一个吓人的女人突然对你亲切起来,换做谁都会怀疑会不会是阴谋,是不是背后另有目的。这是人之常情,人类这种生物,就算大敌当前,要实现相互信任,携手共度难关,依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带有嘲弄和揶揄色彩的表情褪去,“知更鸟”平静的问到:
“我不会说‘我不会骗你的’、‘相信我没错’、‘不相信我会吃苦头’之类的话,在建立起真正的信任之前,威逼利诱本身就无法取信于人。马赛小弟,请你自己判断,自己决定,自己选择吧。如果你真的是拥有‘辨识世界之理’、‘能不带误解相互理解’之力的人,如果你真的有那种资质,请你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
承受着“知更鸟”诚恳的目光,再瞅瞅“夜莺”稍微转回来一些的侧脸,面对第二次人生重大抉择的男孩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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