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化外刀(十五)
不止一个同时进入破法镯时候, 空间中会同时响起两段乐曲,即使同时响,声音却是“分开”, 一远一近, 互不干扰。
而且那乐声只有奚平自己听见。
令曲子跟纸风格很像,但从头到尾缭绕着辨析不出杂音, 大约是身上属于魔分。
周楹虽然修为只是个半仙,带进来杂音却比令还多。曲子大分段落奚平听不出来,不成调——顶级灵感稀世罕见, 周楹所见所闻没有对应言语, 描述不出来, 也无法靠想象理解——唯有中间一小段清楚,有调,不知为什, 那曲调奚平听着特耳熟, 就吹着口哨学了出来。
刚吹两句, 后背就挨了一板子。
“闭嘴,”周楹抬头量着破法镯中空间, 随口数落道, “十多年了没一点长进。”
破法中,奚平捏出来蛇王仙宫以假乱真,在周楹眼里却明显是幻境:外面万事万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光华, 是散在天地间微薄灵气,破法镯里却没有……除了奚平堆在墙角“唱曲钱”——灵石。
蛇王仙宫面积有限,站在高处一眼看到破法镯边缘,那镯子边缘似乎勾连着什东西,以周楹眼力, 非但看不穿,盯久了还有些目眩。
奚平口若悬河地讲完了破法镯把从无渡海底拉出来过程,等着三哥赞叹,却见周楹盯着破法边缘眉头紧锁:“三哥?”
怎还不夸?
周楹却缓缓摇头:“惠湘君三大遗,破法、望川还有仿金术,破法和望川都有跳出灵山外意味,我怀疑仿金术更离经叛道。不是存世间版本,真正仿金术很可没有流传来……唔,那是什东西?”
奚平顺着话音望去,见半空中飘着一张“纸”,便一拍脑门:“哦对,把它忘了。”
那正是那从纸身上偷来灵纹印。这东西纹在身上是焦黑色,此时没着没落地飘在半空,却是炽烈火焰色,老远一看还挺扎眼。
“这也是个新鲜东西。”奚平一招手,将那灵纹印强行招了过来,正要直接抓,被周楹一板子敲开了手。
周楹看清了纹印上图,瞳孔蓦地一缩:“灵纹印?”
“就是当年南矿给手纹在灵上黵面?”令也吃了一惊,“世子,这是哪里来?”
“哪来不重要。”奚平搪塞了一句,虚托起那纹印,显摆道,“我这个比梁宸们纹那个高级,叫做‘龙凤呈祥’,这个是其中‘凤纹’,带婚约,纹上以后生是家,死是家鬼,冲刷灵骨灵气、筑基后炼成真元都得分家一半,嘿嘿,狠毒吧?”
令也不知道在得意什,只是无端有种预感:世子可又快挨揍了。
纹印十分排斥奚平,老想从手里逃之夭夭,可见并没有想强娶。
奚平死皮赖脸地用蛮力将那纹印困住,兴致勃勃地说道:“三哥,我有一个想法,这灵纹印都被我完完整整偷走了,说不定它也从灵上洗掉。你想,西楚那多被盖了戳野修士,要是知道……”
周楹没好气地断:“要是知道这事,个个都想宰了你,你信不信?”
奚平一愣,上头热血被三哥一句话拍了去。
周楹虽不是亲兄长,可从小也跟亲哥差不多,见便回家,回了家,总不像在外面那精明。而且与需要关照保护凡父母不同,周楹自己是修士,还是个以一己之力搅起无数风雨狠角色,不去祸国殃民就不错了,用不着费心。奚平在跟前,总是过于松弛,乃至于心智有点退化,得了什新东西、长了什新本事,都迫不及待地想拿出来展示,而且因习惯报喜不报忧,总会有意无意地忽略一些不好事。
是了,奚平回过味来,心想:我昏头了。
要是敢在黑市上条公告,说黵面洗,等于是封死了所有想靠“卖身”进入名门望族民间修士路。
像赵檎丹这种被迫毕竟是少数,绝大分纹灵印时都是自愿,就算们中有些后悔了,也万万不敢表露出来。否则有是一身奴骨,巴不得把“背叛者”都点了天灯,证明自己做狗做得正当有理。
就算那些道心快崩溃筑基高手想洗掉自己黵面,也绝不希望黵面制度消失——这些与某个大家族纠缠了几百年,大多连姓也随了主家,早就成了那家一分,们自己纹着黵面,手还有不少马屁精纹着认们为主黵面,一层压一层。黵面制度若是崩溃,这些几百年来吃苦岂非都是费?
洗黵面之术,比纹黵面时正午日头还烫手。
一旦流传出去,野狐乡必成众矢之。
奚平后背一凉,忙分给魏诚响和徐汝成传了信,询问后续。
徐汝成那边很快回了,说一切顺利,赵家在在摆宴,大有要吹拉弹唱个通宵意思。徐汝成近距离地旁观了纹印之礼,落了不小阴影,啰啰嗦嗦地反复要保证“大小姐”确实是纸糊,不是真。
魏诚响那边却悄无声息——她好像是在做什不便事,把转生木牌收进芥子里屏蔽了。
周楹见冷静了,知道这小子不缺贼心烂肺,便也不再多说,只量着破法镯问道:“你放进来神识有限制吗?”
“我联系到……唔,转生木上沾过血就行,不管有没有跟我说过话。”
赵檎丹就可以。
“至于真身所在地域有没有影响,我还不知道,”奚平想了想,又说道,“但此地肯定不受国界影响,不在三岳灵山监控之内。比我修为高也进来,但我估计强拉恐怕不行,对得愿意。”
师父就进来过,不过师父跟还不一样,毕竟一缕神识在照庭碎片里,奚平盘算着过会儿把林炽抓进来试一试。
“哦,对,”奚平回顾着自己拿破法镯干过事,“我可以把东西带进来,但不行。除非我在拉们神识时候‘允许’们身上什东西跟着一起进来——印在神识上符法铭除外。”
周楹耐心地等说完:“还有吗?”
“给我足够原材料,我复制放进来过仙器……不过仙器等级不超过我修为。”
还复制修为比低活——这个没敢说,怕三哥捶。
奚平:“大致就是……嗷!”
话音没落,家法板子已经落来了。
周楹何等敏锐,奚平之前又是跟借纸,又是匪夷所思地偷到了灵纹印,听到这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察觉到水龙珠有异,得知这货真身无端跑到了西楚,就马不停蹄地往峡江赶,连渡江再出国,满满算没有一天一宿。这一点时间把破法镯鼓捣出这多花样来,可见这臭小子一时片刻都没耽误,一出世就马不停蹄地作死。
好家伙把忙!
周楹做凡时候,不是气急了不太敢大动干戈,心肺供不上气血,没法像侯爷一样拎着棍子满街撵狗,只好常常告状、暗暗记账。
今“新仇旧恨”,总算清算了。
这可是玄门给带来唯一一件好事。
奚平连滚带爬,让三哥一路从破法镯里抽了出来,从神识抽到了肉/体。
令一出来就熟练地将自己挂在了墙上,冷眼旁观,心道:看我说什来着?
直到“啪”一声,那家法板子不堪半步升灵皮糙肉厚身体折磨,自己寿终正寝了。
周楹把板子一扔,手都酸了:“给我倒茶去。”
奚平活动了一肩颈,溜溜去了,感觉这顿挨得颇为舒筋活血,怕气着三哥,还得做作地假装很疼,遂一瘸一拐地倒了茶来。
周楹又问道:“除了玄隐山支将军和林峰主,你真身到陶县之后,见过吗?”
“还没……哦,见过一个锔瓷,不过就是个过路,”奚平道,“三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在这破法镯就跟个秘境一样,只有我开,还安,以后陆吾要传什不便让知道东西,都可以进来交接。”
周楹只当是耗子“叽”了一声,没理会这大言不惭,转头吩咐令道:“给做一个陆吾假身份。”
令——画中仙从画变回:“已经做好了。”
说着,取出一封卷宗递过来。奚平大致一翻,便见令捏造了一个早年被邪祟掳走,因天资卓绝被迫入道,后来弃暗投明当了开明修士义故事。
情节跌宕起伏,引入胜,是个标准传奇话本。
“名字自己起,省得喊你反应不过来。你以后可以用这陆吾身份在陶县活动,也可以以此为基,自己再做伪装。”周楹顿了顿,说道,“破法镯确实可以当‘陆吾秘境’,但不必明说,陆吾反正也是不见光之,神秘地随去猜就好。这里面陈设你要记得换掉,你在不便离开陶县,既然在蛇王仙宫,就最好用蛇王仙宫,以防有心猜到秘境位置——哪怕用广韵宫当蓝本也行,记得不要露出任何和你有关东西,以后果放进来,也不要让任何看见你。”
奚平起精神来时候,也会缜密,不过那都是逼不得已情况,大分时间都多少有点盲目乐观——“先试试,不行再说”,这是不管摔多少次跟头都记吃不记毛病。
破法镯将从无渡海带出来,忙不迭地开了一堆新玩法,中间还玩砸了一次,到在,满脑子都是怎利用破法镯在八月十五之前敛十万两灵,其还真没来得及规划。
奚平:“……哦。”
周楹早知道是个没谱玩意,又说道:“当初为了你在西楚活动便,西楚有几个陆吾拿了转生木跟你联系,你不要一时冲动把们放进来,还是那句话,不让察觉到这秘境和陶县有关系。陆吾那边,不管什找你,你都不要理,此间只开放给手持我令牌,不然会乱。”
“还有,士庸你记着,”周楹说到这,正色来,“不管什场合,绝对不许用‘太岁’身份出在你那些‘江湖朋友’和陶县凡面前。你想和谁结交,换个身份去,‘太岁’以前是个虚影,就让它永远是个虚影。”
奚平眨了眨眼,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支修声音:“听你兄长。”
奚平偷灵纹印耗尽了自己真元,不但惊动了水龙珠,也惊动了照庭。
支修嘴不碎,不大在背后评,但无渡海底,周楹所作所为是看在眼里——至今也没有知道,奚平当时果没拦住三哥,照庭会怎样。
一见周楹露面,支修就没吭声。
奚平:“师父?”
支修轻声说道:“记得当年在东海,为师用剑意教过你什?士庸,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者繁多,古往今来,贤君子几乎都做到,但举世誉之不加劝者稀少。万心所向,推你做救世英雄时候,谁都会热血沸腾……你不要做那个英雄,更不要做神圣。”
奚平愣了愣,总觉得话里藏了什。
周楹却感觉到了什,看似温润眼皮一垂,似非道:“是支将军吧?”
“替我向三殿问好,”支修很平和地说道,“不出于什缘由建开明司,总归给了天寒士一个庇身之处,是功德。”
奚平:“……”
不知道为什,有点尴尬。
干咳了一声,奚平:“啊对,那什……师父让我带好,说三哥你开明司办得太好了,前无古后无来者,功德无量,神交已久,有机会必须得请你喝酒。”
支修:“……”
为师是聋了还是已经过世了?
周楹知道什德行,了一声没当回事,端着架子道:“这孽障是个闯祸精,有劳支将军看护了。”
支修:“应该。”
雪山仙尊与深海魔头隔空彼此碰撞了一,周楹便起身朝令一招手。
“有支将军在,我就不多嘱咐了。”周楹道,“令牌稍后我让令传给你,此乃西楚境内,我不便久留……你要是哪天想开了,就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安排送你去北绝山外,玄隐山未必追得过去,管这楚地劳什子闲事做什?”
说完,就扔一袋灵石,跟来时一样散入雾中走了。
照庭里支修似乎也是强精神,两句话说完,便兀自入定去了。
奚平一时没处找说话,只好寂寞地拿陆吾面具捏起脸来,又给魏诚响送了信。
出乎意料,阿响还没把转生木牌拿出去。
奇怪了,阿响也不是什满头桂花油、洗澡洗半天大小姐,做什去了?
她在应该在余家湾,不管是赵家秘境还是潜入余家,都随时会出意外,她怎会把转生木屏蔽这久?
奚平神念一转锁定了魏诚响位置,挑了一棵离她所在处不远转生木,让那树无风自动了一——出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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