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巫妖之道
“这就死了？”圣武士阿瓦尔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堆变成混合着冰渣子的尸体正在阳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忍不住低声自语一句。
一名对他来说毫无办法的猎杀者，就这么被四名实力最多只有三阶的职业者轻描淡写的斩杀了，敌人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再次确认敌人真的死去后，阿瓦尔长出一口气，将紧握于手中的神圣精金阔剑收入剑鞘，如释负重般的取下被凶暴狮咬得有点变形的钢铁面罩，绷紧的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接着，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山谷内突然出现的几个人。
随着圣武士阿瓦尔的目光不停地徘徊在这几人之间，他时常保持冷静与镇定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不淡定了。
牛头人与兽人这种在大陆上令世人谈之色变的邪恶生物暂且不提。
因为他早就知道翡翠原野的号角镇的确栖息有这么一群兽人。
毕竟三年前的那场传遍世界各地的封神之战中，他同样也听人提及过为数不多的兽人和牛头人也加入这场与大地精的战争。
而且他还知道，号角镇的兽人与北地荒野的邪恶兽人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别。
圣武士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上看到的并不是充满邪恶的嗜血与疯狂，反而是一种令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智慧。
没错，就是智慧！
这种智慧是赫斯坎王国里的平民所不具备的，好似某种传承。
与大多数最底层的平民对生活的麻木相比，他们更像是一群知识和阅历都极为丰富的兽人种族。
如果抛开身份不提，这群号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号角镇兽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起一些小贵族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牛头人种族，他就更清楚了。
正是因为太清楚，才让他变得更加困惑。
不久前，刚好发生过一件有关于断角牛头人氏族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传播到整个半岛上的大多数居民耳中。
那就是这群诞生自恶魔仪式的邪恶种族竟然在首领的带领下，在翡翠原野的土地上焚林开荒，想要依靠放牧和垦种彻底脱离以往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性。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由于牛头人建立家园的举动，导致静谧之森边缘的一处林地被破坏得非常严重，最终并不让人意外地吸引到了翡翠闲庭的德鲁伊。
就当大多数暗中看热闹的人，都认为德鲁伊的自然之怒，肯定会降临到这群行为举止让人匪夷所思的断角牛头人部落时，又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瀑上镇的大地母神教会内的牧师，竟然主动出面保住了这群即将面临灭族之危的牛头人。
其原因就是他们全是大地母神裳提亚的子民，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信仰献给了这位伟大的大地母神。
一群出身于幽暗地域，诞生自恶魔仪式的邪恶牛头人信仰了最古老的神祇大地母神，这件事就如同风暴一样迅速在整个半岛传开，变得世人皆知。
让人直接将牛头人这个邪恶种族分成了两类，一种是牛头人，另一种就是信仰大地母神的牛头人。
同时，这件令人津津乐道的趣事儿，也是自地精种族出现自己的种族神过后，可谓是热度最高的一件事。
甚至有很多来自赫斯坎王国的商人们，还特意前往牛头人新建立的领地做客，试图与这些高大魁梧的种族建立合作关系，或者雇佣他们充当护卫。
令人可惜的是，这些合作全部被牛头人的族长回绝掉。
由于兽人和牛头人的故事在翡翠原野的领地上时常流传，所以圣武士阿瓦尔在看到这两人突然出现，帮助他们对付马拉的猎杀者，除了稍感意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惊讶。
真正让他站不住脚，甚至想直接动手的是另外一人：夺心魔。
夺心魔。
一个无数智慧种族的祸害，又被世人称之为：灵能暴君、奴隶贩子、阴险大师和跨纬度的航行者。
他们臭名昭著的身份，无论是善良、中立包括邪恶种族都谈之色变。
在赛普特城，他曾亲自带领过一队神殿骑士与一位躲藏在下水道深处的夺心魔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场战斗只消灭掉了一群为数不少的夺心魔奴仆，并没有抓捕到这名狡猾的夺心魔。
而且，在那次行动中，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对方防不胜防的灵能法术，就是他亲眼目睹到的骇人一幕。
在潜入夺心魔躲藏于下水道的秘密基地时，他刚好看到邪恶的夺心魔控制着一只宛如蝌蚪的粉红色幼虫趴在一名奴隶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眼睛，钻入大脑，最终成功被转化为一名新的夺心魔。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第一时间看到出现的夺心魔时，甚至已经忍不住准备动手。
还好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强行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以至于没有导致悲剧发生。
想到这里，圣武士阿瓦尔不由将目光锁定到这名与他之前见到的有着明显不同的夺心魔身上，刚好看到那名召唤这些稀奇古怪之人到此的半精灵游侠。
发现两人正在交谈，阿瓦尔将目光移向别处，集中精神，好奇地竖起耳朵，静静地站在那里倾听两人的谈话。
毕竟对于这位翡翠之塔的塔主是如何聚集到这些邪恶种族的手下，还能够保证让他们不行邪恶之事，他其实也非常感兴趣。
另一边，索恩与夺心魔维克兹简单闲聊几句，发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略一思索，很快便会意出了其中的大概意思，于是笑了笑，明知故问的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汇报，有的话就不要墨迹了，直接说吧，我这一走，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索恩大哥，你要去什么地方啊，需要那么长时间。”
就当维克兹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讲的时候，站在索恩身边的精灵女妖凯芙拉率先询问道，目光中是浓浓的关切之意。
“具体去什么地方，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索恩迟疑一下，随即笑着对女妖敷衍道：“等到我心中的结解开了，自然就回来了。放心吧，不会去很长时间的。”
“哦。”精灵女妖也不知听没听懂，不知所闻的点点头。
倒是站在她肩头的小魔鬼在听到索恩的话语后，那双看起来十分奸诈的小眼睛闪烁几下，又缩了回去。
“塔主，我……”维克兹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开口：“我知道巫师塔内肯定记载着如何转化巫妖的仪式法术，塔灵之所以故作推脱，完全是你向它授意的。”
“没错。”索恩爽快的承认道。
这种问题只要不是傻子，仔细推敲一下，就很容易想明白，他没必要隐瞒什么。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并且还让塔灵多次暗示我，不希望我步入巫妖之道。毕竟当一名巫师走上巫妖这条路，就意味着他已经离迷失本性越来越近。”维克兹向索恩投以感激的目光，感触颇深的说道。
索恩因背部箭伤传来的痛感，令他不由皱了下眉头，他原本打算让圣武士帮他处理一下，但看到维克兹这副模样，最终只能先忍着痛，选择先将事情问清楚。
于是他抬头望向一副殉道者表情的维克兹，很是困惑的道：“既然你知道走这条路的下场，为什么还要坚持走下去呢？”
没有任何巫师会因一时兴起去成为巫妖，他们要么经过深思熟虑，要么因为身受无法治愈的重伤或者大限将至，不得已而为之。
之所以如此，主要就是因为走巫妖这种摆脱死亡阴影的永生之路，很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和本性，最终变成世人所知的阴险和癫狂。
至少，他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大陆上出现善良巫妖。
众所周知，巫师之道是为了追寻真理，但是当一个人因追寻真理而变得除了魔法，什么都看不见也不在乎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癫狂了。
也就是说，一个连理智都没有的疯子，还谈什么真理？
巫妖之道更像是一种歪门邪道。
“我的种族是夺心魔，是来自于暗无天日的幽暗地域，对于那里的生存环境，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很清楚。”看到索恩微微点头，维克兹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所以，我每一次的实力提升，达成的进度都非常低。正因为如此，在一年前，当我的实力提升到三阶英雄层次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系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任凭我想尽所有办法，都无法找到。”
原来是这个原因，索恩深深地看对方一眼，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一个玩家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系统给他带来的便利，也就意味着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必须与这个世界的原居民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适应不了的玩家就很有可能因此导致自身的实力一辈子停滞不前。
这就是所谓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
当他们适应了系统赠予自己的便利，将其当做一种本能后，若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就会让大多数人产生极大的心里落差。
所以，眼前这位种族为夺心魔的维克兹在深知自己的状况后，毅然而然地想要踏上永生的巫妖之道，以另一种方式苟活于世。
他试图摆脱死亡的阴影，利用无数时间的积累，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追寻巫师的真理。
蔚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一大团白云遮挡，被烈日烘烤的山谷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开始变得凉爽。
索恩瞥一眼不远处与兽人剑圣库泰格有说有笑的牛头人阿利斯塔，在维克兹局促不安的目光中，沉默良久，这才向他冷不丁的发问道：
“你听说过那位来自黑珍珠森林的大主教亚莲娜拉吗？”
“听说过一点。”维克兹被索恩突然这么一问，怔了一下。
他轻轻扭动着章鱼脑袋下方的四根蛇形触须，沉思片刻，实在想不明白对方问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于是不解的道：
“有关这位大主教的消息，几乎全是来自于三年前发生的，至于最近几年，我就不清楚了。”
自从跟随索恩来到瀑上镇，他大多数时间都居住在高塔，很少外出。
有时他连瀑上镇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远在影月海对岸的黑珍珠森林。
“她是一名在三年前实力就达到四阶典范之道的牧师，与你一样，她的系统同样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索恩压根就没指望对方知道这位大主教的事情，于是耐心的向他讲述道：
“系统消失，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意味着亚莲娜拉几乎与天命传奇无缘，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而是非常决断地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事。
她直接抛弃了黑珍珠森林的势力和自己付出的所有心血，独自一人在世界各地游历，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专属于自己的天命传奇之路。
因为她坚信每个人都可以进阶到天命传奇，那些主动放弃的人，只不过是自己没找对方法罢了。”
索恩说完，内心忍不住微微一叹。
正因为黑珍珠森林内的玩家势力中，身为领导者的亚莲娜拉失踪，直接导致他们刚刚建立的新城因群龙无首，一度陷入非常混乱的局面。
虽然现在已经被战争之神的其他玩家牧师整合统一，但领导这股势力的却是崇尚战争的激进派。
他们仗着近几年来，终于成长起来的势力，在银松平原上与游牧民族图拉米人挑起一次次战争，至今都未停息。
看到维克兹听完自己的故事，一直保持着沉默，低头不语，从他扭曲纠结的触须可以看出，他仿佛在挣扎着做出什么艰难决定。
索恩没有打搅他。
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决定一个人命运的选择，身为旁观者的自己，最好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下决定才是最好的方法，而他只是为了帮助他陈述其中的利害。
想到这里，索恩沉吟一下，故作毫不在意的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这样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直到我重新返回瀑上镇为止。”
说完，他正打算离去，想了一下，又望向仍在挣扎的维克兹，轻笑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他说道：
“其实吧，在我们人生的道路上，令我们疲惫的，并不是什么长途跋涉的旅途艰辛，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所以我们有必要学会随时倒出鞋子里那颗小小的沙子。唯有如此，方能走得更远。”
索恩认为，修行其实与生活一样。
在我们的生活中，就会经常遇到许多的消极情绪，或错误的认知。
这些不良的思绪就像一颗颗鞋里的碎石，会磨烂‘双脚’，阻碍行动，使一个人每前进一步都疼痛难忍。
此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不要急着赶路，停下来，阶段性的整理下自己的思维和认知，倒出那些‘鞋里’的‘沙子’，使自己的心境稳步成长。
因为带着心理问题成长的代价真的很大。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的心境都难以修得圆满的真正原因。
而他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没有为了急于提升自己的实力，去放弃掉这个完美进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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