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城。
早开的桂花洒落满街浅浅香韵，七月底的蝉鸣一声比一声急切、短促。
檐角的铜制片状风铃轻悄悄地撞了两三撞，惊扰到梁上暂停的小雀。
冰镇过的酸梅汤从小壶倒进小瓷碗，霎时，碗壁蒙生一层圆滚滚的小水珠。
一碗酸梅汤下肚，沈闲禅总算是打起精神了，眯眼往隔窗外瞅了瞅，只见窗外的日头正烈，院里几百年的不知名老树恹恹的，树叶都打着卷儿。
我也打着卷儿。
沈闲禅想。
他窝在吊椅里，点开微信上的[风城锦绣小街交流群]，推掉了昨天约好的钓鱼行程。
斜对角，挂着一只鸟笼，笼子里的鹦鹉扑棱两下翅膀，嚷道：“懒鬼！懒鬼！”
沈闲禅语气轻柔的和鹦鹉对话，只是说的内容着实不太好：“老孙今天准备带他闺女出来遛弯，你不想见她了？”
黑豆般的眼珠转了转，鹦鹉审时度势，乖巧低头：“万岁！万岁！”
沈闲禅拿捏住它的命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再说这回事。
吊椅旁的桌上倒扣着一本书，是他昨天看了一半，没看完的。沈闲禅随手拿起，接着昨天看到的地方往下看。
等到五六点，太阳光不像几个小时前那样晒人了，沈闲禅换好衣服，戴一顶黑色的渔夫帽，拎着鸟笼出门，就近找了家粉面店。
“杨姨，老样子。”
“好，你坐着等会儿。”
这家粉店在锦绣街开了几十年了，是家老店，正逢饭点，店里说不上人挤人，但摆着的桌子也差不多坐了个三分之二满。
等老孙领着他闺女来店里时，彻底没位置了。老孙左瞅瞅右瞅瞅，带着闺女朝沈闲禅那桌走，“小沈，拼个桌？”
他手中的鸟笼一放下来，沈闲禅养的鹦鹉就迈着小碎步挪动，试图靠近老孙闺女，然而两个鸟笼之间的栏杆是无情的。
犹如天堑。
鹦鹉委委屈屈的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翅膀偷渡去旁边的鸟笼。
老孙见状，笑了笑，朝柜台喊道：“阿杨，一碗油泼面。”
沈闲禅问：“嫂子今天不做饭？”
老孙咂咂嘴，回道：“每天都喝粥，受不了啊。她今天去接孙子了，我正好来外边吃个饭。”
听完老孙的话，沈闲禅招了招手，“杨姨，给老孙上一碗清汤面，卧荷包蛋。”
“嘿！你这——”
老孙一顿，想要拍桌而起，又自知理亏，泄了气。
“我请你。”
“你请我，就一碗清汤面？”老孙指指点点，“看看，你碗里的牛肉分量，我就知道——”他扭头，“阿杨，你肯定又给小沈多放牛肉了！”
老板杨姐端着托盘走来，把老孙的清汤面放在他面前，“怎么？人家小沈不长得比你帅？再说了，一看小沈中午就没吃饭，晚上还不多吃点？”
鹦鹉也觉得杨姐说得对，附和道：“多吃点！”
听着鹦鹉的喊话，杨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说道：“我这碗面是简单的清汤面吗？老孙，你在我这里吃了几十年了，我用的什么汤底你还不知道？是那种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吗？”
“……”
老孙一时语塞，“得，不简单，不简单。”
他卷了一筷子面，张口吃掉，嘟囔：“好不容易你嫂子不管我了，你又来管我。”
吃过晚饭，沈闲禅和老孙一人拎一个鸟笼去遛弯，路上碰到了其他几位从江边垂钓回来的钓友，聊过几句，两人索性改道，往江边去吹风。
晚风也带着闷热的燥意，想来是要下雨。
两个人慢悠悠晃了一个小时，打道回府的时候，天上的乌云顷刻之间就聚拢了，眼瞅着随时随刻都会有大雨倾盆而落。
老孙摇头：“这天气预报真不准。”
出门前他看过天气预报，显示风城这几天都没雨。
沈闲禅伸手拦了辆空的士，“走吧。”
先让司机送老孙到家，沈闲禅才回自己家。时间掐得刚刚好，他前脚进家门，后脚雨便落了。
白光一道接一道的划过，雷声一声接一声的炸起。
看了半晌雨，沈闲禅心安理得的决定鸽掉今天晚上的直播。
雷雨天用电器，不安全。
晚上十一点。
直播间的屏幕还是黑色的。
君不野微妙的感受到了自己每次随意下播时粉丝们的心情。
因为白天上了LILI热榜的直播录屏闻讯赶来乱码直播间的人不少，可到了乱码平时固定直播的时间，乱码也没开播。
等久了，弹幕逐渐暴躁，说的话很是难听。
君不野看了眼右上角的粉丝团，只有七百来个关注，并且没设置房管。
再挪动鼠标点了点，乱码没有开直播回放功能，他看不到乱码的往期直播。
直播间人数一直在减少，过来看热闹的人渐渐走了大半，很快，弹幕也没人说话了。
只剩三位数的观众挂在直播间时，有一个ID弱弱发声，ID的前缀牌子是粉丝10级，看起来算乱码的老粉。
[看到我请喊我去学习：这个点主播不会来了，不用等啦]
君不野用小号发弹幕：[不会来了吗？]
[看到我请喊我去学习：是呀，一般错过晚上十点，主播就不直播了]
因为这句话，直播间人数瞬间又消失了一大半。
“队长！三排不？”小Q抓着队友点兵点将，“我，你，爪爪。”
“辅助单排太难了，救救孩子QAQ”
“行。”
君不野关掉网页，切回游戏，接受了小Q发来的组队申请。
“我开个直播啊，还有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长要补。”小Q麻溜开了直播，和弹幕粉丝唠嗑，“三排一下，补时长呢。我不算，我们队长的直播间才是要长草了。”
“队长！你粉丝跑来我直播间问，你开不开直播——”
君不野冷酷：“不开。”
“挪摄像头位置？不行，我是没问题，但队长肯定不允许。”小Q惆怅，“我还得靠队长带我打排位呢。否则你们今年世界赛就看不到我了。”
组排到凌晨一点半，临近平时睡觉时间，君不野先撤了，小Q和爪爪还在训练室奋斗。
回房间冲完澡，君不野拿起手机，发现小号之前私聊过的那个ID有回消息过来。
[看到我请喊我去学习：有粉丝群，不过乱码不在里面。593XXXX562，群号～]
[谢谢。]
君不野复制那串数字，登陆**申请加群。
出乎意料的是申请秒被通过。
[这么晚了还有新人来？]
[抓住新人炖汤]
[麻烦新人看下群规哈，违反群规这边是直接送飞机票。]
敷衍又客气的回复完，君不野没再发言，转而查看群文件。
群文件零零散散的躺着一些直播录屏，上传录屏文件的人的名字总是变幻，应该是群里粉丝自发录制的，谁有时间谁录，并不固定。
君不野按时间顺序，点开了最早的一个。
…
……
闹钟没响，把君不野唤醒的是潜意识固定的生物钟。
手机就在枕头边，他摁了下侧键，想看时间，但屏幕迟迟没亮。
因睡觉迟缓的思绪慢慢回笼。
是了。
他昨天晚上看了好几轮录屏。
最后手机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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