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第六十章
雪下了一整晚。
第一下雪铲与积雪的碰撞声响起时, 钟山的山自浅寐之中睁开了眼。
冬天天亮得晚,但老人一向少眠。
谢九思瞥了一眼在一片昏暗之中默默铲雪的顾修明,思微动, 昨日里顾时铺上防滑垫的那几条道上的雪瞬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修明拿着雪铲愣了两秒,偏头看向还没亮起灯的顾时屋里。
“多谢您了。”
顾修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抬脚出门去卯。
谢九思收回视线。
一旁的顾时不知何时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 他的呼吸缓慢平稳, 正处在深眠之中, 谢九思能隐约看到一些金红色的薄絮散发着浅淡的光亮,随着顾时的呼吸有节奏的闪灭。
这些微的光源下,顾时沉眠的模样显得格的无害且乖巧。
谢九思看了好一会儿, 几乎忍不住随着这缓慢温柔的节奏一睡去。
最终他抬手, 碰了碰顾时被压得乱翘的碎发。
与谢九思自己显得粗硬的头发不, 顾时头发的手感比他想象的绵软许多, 先前被剪掉的两侧头发在这一夜里也被填平了不少。
谢九思垂眼看着顾时, 一下一下的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一时有不想收手。
顾时还在沉睡着,一动不动,毫无所觉。
谢九思悄咪咪地享受了好一会儿, 才掀开被子下了床,给顾时的屋子落了个结界,以防打扰。
他知道, 这两天顾时醒不过了。
谢九思一边换上衣服, 思一转,轻易地将整个苍梧观纳入眼中,思索着他应该做些什么。
——顾时睡梦正酣,可苍梧观里还有一些客人。
谢九思本身不在意这些人类如何, 但顾时很在意。既然顾时在意,那么在顾时暂时无法出面的现在,谢九思觉得他应该接手顾时照片招待客人的事宜。
帮顾时招待客人。
谢九思动作微顿。
这听起就好像——他跟顾时一方的家人一样。
谢九思这样想着,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愉快。
他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开始搜索。
那些客人都普通的人类。
被困在山里的普通人类会需要什么?
生活资——包括但不限于食、保暖手段、衣等。
钟山的山在钟山地界里去自由,谢九思身形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在伙房里,带了疗养院食堂里的一大锅米粥和新鲜包。
他回忆着顾时平时做饭的动作,上了火,粥倒进锅里,盖上锅盖,又笨拙生涩地在笼屉里铺上一层湿润的纱布,将包放上去,烧水上蒸屉,以免包凉透。
做完这些,谢九思又反复回忆检查了几番,将炉灶里燃烧得过于充分旺盛的柴火取了几根出,维持在顾时平时说的“火”的水平,才放下火钳,满意地站起了身。
晨钟的清响自寒凉的空中震荡而。
顾修明在钟楼上,隔着老远就看到伙房没亮灯却升起了烟。
他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水了,当即放下钟锤一路狂奔回去,却只看到安静燃烧着的灶台与满室馥郁的食香。
顾时就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他去敲个钟的时里就熬好一锅粥。
顾修明想了想这家里除了他和顾时之还有谁会做这种事,顿时感觉那一锅粥镀上了一层金光。
顾修明搓了搓手。
不过倒也没那么意。
毕竟平时顾时做饭的时候,谢九思就总霸占着烧火的位置。
以谢九思的实和地位,也就顾时能心安理得的让人家打下手了。
顾修明站在伙房门,想到谢九思对顾时毫不掩饰的偏袒和宠爱,心里又酸又高兴。
谢九思对顾时好,这好事。
顾修明想。
虽然还没相认,但他可父子呢,要相处不好才坏事了。
只想到他百年之后,很快就会有人填上他身为长辈的空缺,顾修明仍旧不可避免的感觉有心酸。
站在伙房门的老人叹了,捋了捋长须,看了一眼火,转头就找了顾时。
臭子竟然仗着山的偏心,直接不起床偷懒了!
不像话!
顾修明搭上门手,拧了半天也没拧开这门。
他愣了一下,抬手拍拍门板,却发现不管怎么拍都没有声音。
顾时的房像被放进了一个绝对安静的领域之内,拒绝了任何因素的打扰。
顾修明想起了昨晚上顾时说的帝流浆。
这类天材地宝必然需要一定的时去消化的。
顾修明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顾时的房门,半晌,情有些失落地离开了院子。
二十多年下,他几乎忘了,顾时非人类。
只这二十年,顾时的成长和行为完全就普通人类的模样,如今突然表现出了非人类的异质,多少让顾修明感到了几分别扭和失落。
但沉睡中的顾时不知道这些,谢九思更想都未曾想过。
顾修明的失落只维持了极短的时。
他很快发现家里像了个田螺姑娘。
每天到就有饭吃,四处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上永远有热水,防滑垫上始终没有留下积雪的痕迹,谢九思甚至还带了给客人穿的新衣服。
被这次连续几天的降雪困在苍梧观里的人不仅没出什么问题,反而被养胖了一圈。
顾修明简直爽飞了。
他这会儿已经不再需要陪着沉迷钻研的考察团,而被余雪拉着一起玩雪。
姑娘两颊红彤彤的,滚了个比她人还高的雪球。
余靓端了一盘子草莓过——草莓自然谢九思友情提供。
顾修明吃了颗草莓,啧啧两声:“要一直能这么享受,顾时那臭子还多睡会儿吧,睡个一年半载的,问题也不大。”
余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还别了吧。”
顾修明叹,带着遗憾。
也不知道在遗憾什么。
“那位山不说,等顾时醒的时候就能知道他的原型什么了吗?”余靓给余雪喂了颗草莓,满脸期待,“我能知道吗?”
“还能什么?”顾修明对此兴趣不大,“烛龙呗。”
余靓一愣:“啊?烛龙不那位山吗?”
“啊。”顾修明头,竖起食指晃了晃,“我没告诉过你吗?那位山和咱家这臭子,很大概率直系亲缘。”
“啊、啊……?”余靓瞪大了眼,磕磕绊绊,“直、直系亲缘?”
顾修明直接自信头。
他没有告诉余靓、也没有告诉考察团苍梧一脉的事。
他只说苍梧一脉祖祖辈辈都做祭祀方面的事务,这一,压箱底的很多石傩面都能佐证。
毕竟占筮卜算这一方面,放在如今的时代也仍旧非常敏感的能。
顾修明又吃了个草莓:“99.99%的可能性。”
余靓见多识广,一听到这个可能性的数字,下意识问:“……您给他做了亲子鉴定?”
“?”
顾修明八百年没听到这么科学的判断依据了。
他摇了摇头:“科学之的手段。”
“……”
啊这。
余靓想到顾时和谢九思的相处方式,表情逐渐微妙。
不,那怎么看都不亲人的相处氛围吧?
倒有像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笨蛋情侣。
余靓现如今对“科学以的手段”的信任度极高,对顾修明所说的事情毫不怀疑。
相互之会有这种氛的……直、直系亲缘。
余靓的表情逐渐凝固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形状。
“可惜了啊。”顾修明还在说,“我本还期待那子会什么可爱一的妖怪。”
余靓瞅了瞅完全没发觉谢九思和顾时之氛不对的顾修明,干笑两声。
我哪敢说话。
余靓不敢吭声,顾修明倒了:“不过我也没见过烛阴的本体长什么样,文献记载的不样貌太多了,比如这样的……”
顾修明随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一堆烛龙的阴肖像。
余靓揉了揉被辣到的眼睛,完全没法雪地上的玩意儿跟谢九思的脸对上。
“……都不太好看哈。”
“嗯。”顾修明赞,抹掉雪地上的作品,“看回头得仔细观察一下顾龙。”
余靓看着顾修明,想到顾时和谢九思之那微妙的关系,试探着问道:“妖怪之也讲究人伦纲常的吗?”
“?”顾修明摆出了严肃的表情,“当然不,你不要你接触到的这些当常态,他严格说已经不能说妖怪了,而魔的等级,如果遇到普通的妖怪,一定要直接跑,不要人类的道德理念的约束套到妖怪身上去,他……”
总而言之,就不讲究。
余靓听着正滔滔不绝地对她发出警告的顾修明,脸上流露出几分情与悲悯。
她一整盘草莓都塞给了顾修明:“您多吃。”
“啊?哦。”顾修明头,不客。
雪下了整整一周。
在金乌重新自无云的天际掠过之时,顾修明与考察团就苍梧观的修复与展出达成了一致。
顾修明准备去找谢九思,拜托这位山将路上的雪融去,让一切回归正轨。
他刚一出门,就看到旁边紧闭了一周的房门开了。
从房门看过去,谢九思站在床边,正安静地注视着动动去的被窝。
顾修明两眼一亮,抬脚就了过去。
顾时一睁眼,入目的就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身上。
顾时有懵。
他手脚用的蹬了蹬周围,感觉包裹住他的东西软绵绵的,而他的手脚有不听使唤。
奇了怪了。
他这吃个帝流浆难不成吃出什么毛病了?
顾时心里犯着嘀咕,又对周围软绵绵的包裹拳打脚踢了一番,发觉没什么卵用之后,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放弃。
他四肢一瘫,沉丹田,高呼救兵之名:“——叽叽叽!”
????
顾时一个激灵。
啥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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