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迷失
“你是……布雷迪？！”
“正是在下。”
“在下……”周霖雨看着这股名声如雷贯耳的血君王，这副温和的样子颇有种令人幻灭的感觉。
“哈哈，不要介意，毕竟‘现在’的我可还不是你们印象中的那个我。”俊秀的男子发出爽朗的轻笑声。
“现在？”周霖雨注意到了这个用词。
“是的，‘现在’。”男子眼眸微垂。
他有些狭长的眼角以及修长的睫毛让周霖雨想起了阿隆。
阿隆的睫毛也很好看，有点像是女孩子，眼角倒是没有眼前这个人这么尖锐，要稍微柔和一些，但是眯起的话，也还是挺吓人的。
周霖雨注意到自己思绪走偏，赶忙回过神。
“布雷迪的人生有三个阶段。”男子竖起三根手指，“懵懂的幼年时期，自救的青年时期，最后是鲜血的暴君时期。”
“那你就是，第二个？”周霖雨道。
“倒也不完全是。”男子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准确说，我是由第二阶段步入第三阶段的布雷迪。”
“所以你和那个暴君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概就是，我不会因为你闯入我的陵墓而直接给你宣判死刑？”男子笑着说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周霖雨给他翻了个白眼。
“吼……”
这时，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奇怪的龙隆发出了叫声。
“你好像认识他……？”
周霖雨皱着眉头。
男子将视线朝向了龙隆，眼中流露出了怀缅之色，以及悲伤。
“好久不加，柯萨奇。很抱歉，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喝……”龙隆头盔下的目光死死注视着男子，缓缓向他靠近。
龙隆这副模样，周霖雨很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扬起一巴掌把人拍死。
不对，这个人现在也只是道残留，人应该是早就死了。
周霖雨收起心底的吐槽，问道：“你和它，是什么关系？”
男子轻轻摇头，道：“曾经，我们是很好的玩伴。但是我们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它选择了成为为王朝征战的骑士，而我则是面对当时不清不楚的未来。”
周霖雨适时表现出了疑惑。
“想要坐上王位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不存在王位内定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男子笑着说出令人有些心寒的事实。
“那么你是怎么成为君王的？”周霖雨道。
“研究。”
“嗯？”
“作为最年轻的一批王子，我手中的力量完全比不过那些兄长，我能依靠的自然只有知识。”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书架。
深吸一口，他道：“我最初的研究项目，是从王朝建立以来便依靠的符文法术上出发，以求做出突破。
“在常人看来，我是痴心妄想，当时那套符文秘技稳定传承了百年之久，哪是我一己之力能做到的突破。但是在我初步研究之后就发现，那套符文秘技其实已经相当落后了，它至少在几十年间没有做出新的革新了。而我或许可以成为那个革新者，以此闯出我的道路。”
“你成功了。”周霖雨道。
“你是在说王血部队吗？”男子笑道。
“那难道不是你的成果吗？”周霖雨反问。
“呵呵，确实是我的杰作，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很难加之肯定。”男子轻轻摇头，有些惆怅。
“具体说说吧。”周霖雨很不客气。
男子打量了周霖雨一下，道：“来自后世的小姑娘，我觉得你很有成为女王的资质。”
“少废话。”周霖雨撇了下嘴，骗鬼呢。
男子笑了两下，也没有纠结这个，继续道：“我想想，虽然我开始从研究的角度进行突破，但研究也是需要资源的，但奈何我手头的资源本就是稀缺。最关键的是，我连个试验各种猜想的对象都没有。但是在我苦恼的时候……”
男子看向了龙隆。
周霖雨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起：“你用朋友做实验？”
“从结果上来说，是的，这无可辩解。”
周霖雨冷静地点头，情绪稳定。
男子道：“虽然这不是辩解，但实事求是地说，最初是柯萨奇主动要求的。”
“吼……”
龙隆席地而坐，似是也打算安心听完他的讲述。
“三大骑士团的考核都很困难，柯萨奇天赋不尽人意，虽然如此，他也是一个贵族子弟，只要付出一点代价，进入明炎骑士团并不困难。但是他的目标却是最艰难的风啸骑士团。那个时代，已经没有贵族人家还会憧憬征战骑士了。”
男子澹然地说着，龙隆微微别过头去。
“这是很伟大的决心，但他还是差了那么一些。所以，向发小的我寻求了帮助。然后，我也得到了成功。柯萨奇作为一个符文法术的初学者，掌握了本该不能复数习得的御风、明火以及圣赎三大符文系列。
“他得到了风啸骑士团的赏识，我的研究得到了初步认可，并且得到了来自三大骑士团的好感以及一定助力。这是双赢的局面，一切皆大欢喜。”
“然后呢？”周霖雨丝毫不被他的讲述所动摇，她知道自己在听的，不管真假，那也只是一段过去的故事罢了。
是早已经过去甚至死去的历史。
“柯萨奇是特殊的，但却不是最优秀的。我进一步改良符文技术，提升了三大符文的力量。而掌握复数符文在当时被我重新判断为没必要的事情。柯萨奇成为了唯一一个掌握三大符文的骑士，很遗憾的是，他无法享受后续的单个符文升级。
“柯萨奇并没有不满，他说，他本来是个连骑士团都进不去的庸才，是我帮助了他。”男子看向龙隆，语气愈加柔和。
但是龙隆并没有给予他回应。
他不以为意，继续道：“他承担了最大的那部分风险，收益最大的却是我。我继续研究，但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进步。在那段深陷权力斗争漩涡的时间里，来自边疆的柯萨奇的信件是我支撑下去的动力。”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叹息。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在那个时候失败，反而才是好事。”
周霖雨看了一眼龙隆，它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在常规的符文技术难以突破之后，我的目光转向了一些古老黑暗的巫术与诅咒之中。而这也是世界走向偏差的开始。我发明出了发掘生灵鲜血中力量的符文。因为时隔长久，我很兴奋，在确认过符文不会对人体有害之后，便立刻想着去回报柯萨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周霖雨提起心思，感觉重点大概到了。
“‘原血骑士’。当年是如此称呼第一个使用了初版鲜血符文的柯萨奇的。他是霍朗王朝迈向新时代的起点，亦是……帮我屠尽了一切敌手，终结了在我之前旧时代的终点。”
男子轻描澹写之间，透露出了一阵腥风血雨。
周霖雨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历史隐秘的压抑，眼睛不由得微微大睁。
“喝……”龙隆轻叫了一声，但是不具有实际意义。
“然后，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本就野心勃勃的王朝，也打起精神做好了对周边展开征服的准备。那是在我之前数代人共同的夙愿，或者说野心，不为我一人所动。尤其是风啸骑士团，他们作为被许多民众认为无用的征战骑士却一直驻守边疆没有被废除，就是为了等待王朝实力来到一个完美的巅峰时刻。
“持反对意见的部分明火骑士团被废除，光辉骑士团为了添加力量被参入其中。风啸骑士团为了响应战争进行了改组。当我的研究成果推广扩大之后，一些事情逐渐发生了改变。”
“这就是法王纪大战争的起点。”周霖雨寒声道。
“是的，这就是接下来旷日持久的百年持续战争的起点。”男子澹然地说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周霖雨道。
她学习法王纪末期的历史时，基于最基本的九年义务教育的历史素养也能感觉微妙的不对。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真的有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能让他们打到非要头破血流，互相玉石俱焚都不愿停下吗？
到了法王纪的末尾，那已经不是什么为了利益、为了仇恨、为了延续的战争了，那纯粹是为了战争而战争。
“战争狂热的铁血之红，在乱世之中选中了最合适的载体。”男子轻声诉说。
“蓄谋战争者成为了战争的意志，化为铁血的奴隶，为了自保而坐上帝王之位的人，也在狂热中迷失了自我，以另一种宛若神明的姿态重生。过往的一切，在血腥铁骑之下碾为尘土。不是因为狂热而迷失，而是因为迷失所以狂热。”
男子语气逐渐沉重，身上逐渐透露出了一种血腥的红色气息：“我并非为我自己辩解，因为那是我曾亲自做出的选择，我不为我那一刻的疯狂而悔恨。但我唯独认为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啊，柯萨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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