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bsp; 钓金龟
陆濯没有在那两个刺客身上发现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看魏娆的态度,似乎也无意追查刺客的身份,亦或是,她心中清楚幕后凶手是谁。
别人家的恩怨,陆濯无意深究,找个悬崖丢下二人,陆濯原路返回,很快就来到了通向云雾山主山的石阶路上。
此路由官府出银,专为游人、香客而建,石阶平平整整长达八尺,因为才下过一场雪,石阶被融化的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行人拾阶而上,纵目远眺全是秀丽春景,偶尔有寺庙里的钟声悠悠扬扬地传过来,令人心旷神怡,暂且忘了俗世的烦恼。
马停在山下,陆濯闲庭散步,并不着急与家人汇合。
山路偏中段的位置,王氏、周慧珍母女二人待在靠近山路的一片桃花林中,周慧珍站得更深一些,仿佛在专心地赏花,王氏坐在比较外侧的一块儿大石头上,假意在休息,其实眼睛一直瞄着下面的山路,只要有仪表不俗的锦袍公子出现,王氏便会呼唤女儿,做好“邂逅”的准备。
寿安君身边的柳嬷嬷也跟来了,坐在一棵桃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儿母女。
跟着母女俩爬了几天的云雾山,柳嬷嬷身累心也累,她比王氏更盼望早点出现一个愿意娶周慧珍为妻的金龟婿,早点将她从这份差事中解救出来。可柳嬷嬷更知道,符合王氏心目中的金龟婿的条件的男人,怎么会娶周慧珍?
不提名声,周家的门第也拿不出手。
她的主子寿安君,最初只是一个九品小京官的妻子,家中困顿,恰逢宫中遴选『乳』母,寿安君各方面都符合做『乳』母的条件,进宫走了一趟,成了还没出生的元嘉帝的备选『乳』母之一。
元嘉帝出生后,一心争宠的太后娘娘自不会亲自哺育儿子,太后最心仪的『乳』母的『奶』水有问题,养自家孩子好好的,元嘉帝喝了竟然要起疹子,这才让寿安君顶上了。要么说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呢,小小的元嘉帝喝寿安君的『奶』一点问题都没有,还特别黏寿安君。
寿安君就这么在宫里当起了『乳』母,当时太后娘娘还有一个年长些的亲生皇子,元嘉帝在太后娘娘那里都显不出特殊,在一众皇子里面更加泯然众人。当时的寿安君,只是宫中众多『乳』母里普普通通的一个,九品京官的周大人也没有从寿安君这里沾半点光。
元嘉帝长到十一岁的时候,太后娘娘犯了错,差点都要被打入冷宫的那种错,关键时刻,太后娘娘故意安排被她小心翼翼隐藏了多年的寿安君在先帝面前『露』了一次脸。
那时的寿安君,刚刚三十出头,才生完小周氏休了半年的假回宫,美得风情万种,藏都藏不住,是坐拥后宫无数的先帝从未见过的美人类型。
寿安君这一『露』脸,先帝不罚太后了,且越加频繁地召见元嘉帝,与此同时,先帝故意将周大人调到了外地做官,可怜的周大人,背负着世人对妻子的抨击、对他的耻笑,又因水土不服,年纪轻轻地客死他乡。
寿安君成了一个养了三个子女的寡『妇』,也成了周家的顶梁柱。
先帝在世时,太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利用寿安君,导致寿安君声名狼藉、家破人亡。先帝死了,元嘉帝登基,太后娘娘明明知道寿安君从未让先帝得逞过,却因为嫉恨寿安君得了元嘉帝的敬重,故意默许流言发酵,导致周家女越发被人唾弃。如果不是元嘉帝坚持每年给寿安君送礼,京城哪还有寿安君一家老小的容身之地?
那些名门世家,看在元嘉帝的面子上不敢欺人太甚,却也绝不会娶周家的姑娘。
连表姑娘魏娆的婚事都难,更何况周慧珍、周慧珠姐妹?
柳嬷嬷与寿安君都看得透的,偏偏王氏母女还要做梦。
“珍儿快来,咱们该下山了。”探头探脑的王氏突然面『露』喜『色』,回头朝装模作样的周慧珍招手道。
这是暗号,意思是说,有翩翩佳公子出现了!
周慧珍『摸』了『摸』刚刚戴在发间的桃花,压抑着心中的雀跃,大家闺秀般走到了母亲身边。
柳嬷嬷捏捏自己酸乏的小腿肚子,扶着树干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娘俩身后。
“娘,这次的如何?身边可有什么人?”一手扶着母亲的手臂,周慧珍低声问道。
这些天,她“邂逅”的年轻公子约有二三十个了,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无不惊艳,有的甚至灼.热得让她脸红,然而到了见礼自报家门的时候,那些男人身边的女『性』长辈或姐妹立即变得不屑起来,弄得她十分尴尬。
周慧珍的雄心壮志都快被磨光了,她再渴望嫁进权贵之家,脸皮还是要的,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轻视。
王氏喜滋滋地道:“怎么说呢,就像神仙下凡,之前见过的公子哥儿们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最妙的是,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就像特意来与你相见一样。”
周慧珍一听,心头火热火热的。
柳嬷嬷故意在后面泼冷水:“连个小厮都没带?该不会是个徒有其表的穷小子,也打着邂逅名门闺秀靠脸一步登天的主意吧?”
主仆有别,平时柳嬷嬷很给王氏面子,绝不会这般冷嘲热讽,只是经过几天的爬山,柳嬷嬷对王氏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再说了,她分析的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啊,世家子弟都是养尊处优的主,走哪都喜欢带着小厮丫鬟伺候。
王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柳嬷嬷一眼,警告道:“你只管跟着,莫要说话,若坏了大姑娘的好事,别怪我不客气。”
柳嬷嬷忍着才没翻她白眼。
周慧珍被柳嬷嬷说得有些担心。
王氏拍拍她的手,十分自信地道:“安心安心,就凭他的气度,说他是皇子我都信。”
顿了顿,王氏心生一计:“珍儿,此人千载难逢,若成了,以后咱们都不用再跑到山上折腾了,依娘看,等会儿咱们来个大的,给你们多些时间相处。”
说完,王氏凑到周慧珍耳边,窃窃私语嘀咕了一长串。
“太太意欲何为?”柳嬷嬷带着几分警告问。
王氏怕自己的好计谋在柳嬷嬷这里『露』馅儿,不得已先知会了柳嬷嬷。
是个一旦被拆穿,会非常丢人的蠢招,就算不被拆穿,成功的可能也只有一半,毕竟周慧珍的身份才是她嫁进豪门的最大阻碍。
柳嬷嬷前后看看,此时的山路只有她们与那位倒霉的神仙公子,试一试让王氏母女死心也好。
“太太装得像点,千万别自『露』马脚,否则老太君绝不会再放太太与大姑娘出门。”
王氏知道,咬咬牙,在接近前面一个拐角的路口时,王氏停住脚步,慢慢半趴在路上,故意将额头朝石阶棱磕了一下,磕得红了一块儿,王氏飞快朝女儿递个眼『色』,这就闭上眼睛,装中暑晕倒了。
周慧珍没想到母亲如此豁得出来,她攥攥帕子再瞅瞅山下,突然哭叫起来:“娘你怎么了,娘你醒醒,不要吓我啊!”
“光哭不行,得有眼泪。”柳嬷嬷前所未有地配合娘俩,蹲在周慧珍身边,朝周慧珍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一把。
周慧珍拿帕子捂着嘴,不能哭出来,疼痛可不就化成了眼泪?妖艳的小脸一片苍白,水汪汪的凤眼里包着两泡泪,我见犹怜的,看得柳嬷嬷心中一叹。这大姑娘确实美啊,嫁的低了,的确有点委屈。
“是不是中暑了,大姑娘别哭,我掐掐太太的人中。”惋惜过后,柳嬷嬷将王氏的肩脑抱到自己腿上,也朝王氏的人中来了一下子。
王氏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六个“忍”,终于扛过了这波疼。
于是,等陆濯闻声加快脚步赶过来,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掩面低泣的周慧珍,紧闭双眼、人中好大一个指甲印昏倒在柳嬷嬷怀里的王氏,以及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柳嬷嬷。
第一眼,陆濯真的没有怀疑。
“出了何事?”陆濯大步跨了几个台阶,蹲在了王氏的另一侧,眼中只有王氏。
柳嬷嬷演戏非常投入,刚刚一直低着头,直到来人蹲了下来,柳嬷嬷才抬起头,看到陆濯的脸,柳嬷嬷大吃一惊,好家伙,王氏母女这次竟然真的撞了大运,遇到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神仙男子。
幸好柳嬷嬷足够沉稳,呆愣片刻马上清醒过来,继续演戏,焦急道:“我家太太刚刚突然晕倒,掐人中也不管用。”
陆濯伸手替王氏检查。
柳嬷嬷趁机瞟向身侧,就见周慧珍帕子半遮脸,泪汪汪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神仙男子,魂都快被勾去了!
没出息!
“大姑娘别哭,太太身体素来硬朗,应当只是中暑了。”柳嬷嬷假意安慰道,实则在提醒周慧珍。
周慧珍没听见,眼中全是近在咫尺的神仙男子,英挺俊秀的眉,漆黑如墨的眸,因着低头的姿势『露』出来的深浅恰到好处的双眼皮,美玉一般毫无瑕疵的脸庞,若她真能嫁给这个男人,哪怕他家中一贫如洗,周慧珍也是愿意的。
陆濯察觉了来自身旁的凝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地上的『妇』人的眼皮一直在小幅度地快速跳动。
真正昏『迷』的人,不会这样。
为何要骗他?
疑『惑』刚起,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娇怯怯的声音:“公子,我娘究竟如何了?”
陆濯抬眸。
周慧珍已经放下了挡脸的帕子,刻意『露』出那张娇艳如花的美丽脸庞给心仪的神仙公子看。
血缘继承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母同胞的姐妹未必相似,表姐妹之间则也有相似的时候。
魏娆与周慧珍这对儿表姐妹,便都继承了寿安君的美貌。
陆濯对上周慧珍的瞬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魏娆。
如果不是魏娆的丹凤眼更艳、朱唇更加饱满妩媚、声音也更加清甜,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魏娆一行人下了山,如果不是他知道魏娆的母亲远在西山行宫,陆濯差点都要以为眼前这个便是换了女装来戏弄他的魏娆。
陆濯对魏娆的印象并不好,此时又遇上一位居心叵测的与魏娆相关的姑娘,陆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公,公子?”周慧珍已经完全呆住了,她只是问了一句话,神仙公子怎么走了?
王氏辛苦忍耐到神仙公子的脚步声消失,才手忙脚『乱』爬了起来:“怎么回事?谁『露』馅儿了?”
柳嬷嬷觉得,问题出在王氏身上,神仙公子有善心,过来时根本没往周慧珍那边瞧。
“太太眼皮跳的太快了,大姑娘也只管盯着那位公子看,一点都不关心太太。”
柳嬷嬷拍拍衣袖上的浮尘,很是遗憾地道。
一句话,成功地挑拨了王氏母女,彼此责怪埋怨起来,今日钓金龟婿的行程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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