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属于你我的初夜
白琉袖和练白龙整整花了七八日的时间,将所有回鹘人的后事打点好后,这才启程回了煌帝国。
相较练白龙的沉默隐忍,白琉袖则显得正常很多,正常得有些诡异。从启程返航回煌的那一天,她仿佛忘尽了在回鹘所见的苦难与惨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如从前一样过着那样悠哉闲适的日子,有说有笑的。为此,就连还在悲伤情绪中没有完全走出的白龙也不由有些担心——白琉袖莫非是受刺激过头所以反而疯了地失常?虽是如此,转念一想却又能懂了——就算心中伤感,就算疼痛依旧,但白琉袖那样的人,只求及时行乐,对什么都无所谓,随性洒脱,就算是苦与泪,大抵也是往心里吞去,很快便能找回自己的状态,才能这样轻松吧。
回程的路上,众人各揣着不同的心思,彼此沉默。
海风冷冽咸涩,吹刮在脸上时总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腥膻的味道,仿佛就是血的味道。
那味道宛若烙进骨髓般深刻,永远都无法忘记。
这一生总在面对他人离别的命运,令人憎恨,却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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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宫闱,几处闲愁。烛火黯淡昏黄,残泪滚落,在木质长桌上凝结成痂,仿若愈合的伤口。
练红炎挑灯审阅部分折子,直到真真觉着乏了,才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小憩一番。
身为煌帝国的第一皇子,他不若练红明的悠闲自在,不似练红霸的轻松嗜美,这满国的国事他都操心记挂,虽非一国皇帝,却行如皇帝之责。众皇子之中,他是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却也是最为劳累辛苦的一人。
高处不胜寒呐……
练红炎休息了片刻,便睁开眼执笔落款,再度开始审阅各方官员递来的折子。这时却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进来。”从折子中抬起头,练红炎仅是那声音便已威严十足。
掌灯的小厮猫着腰弓着身子踏步而入,手中的灯火都忘了泯灭。他不敢正眼瞧练红炎,只是谦卑地用有些尖尖细细的嗓子说道,“红炎殿下……今天……呃,侍寝的姑娘们已经在外头久等了。”
听见小厮的话,练红炎沉默了片刻,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小厮明白那意思,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招呼在外头久等的姑娘们入内。
身为煌帝国的皇子,甫踏入成长期不久后,宫中便总会送些貌美体软的女子来陪寝,今天练红炎遇见的便是这个状况。
由于手头折子太多,练红炎醉心当中,正是忙碌之时,虽然允了侍寝女子进来,却并未多加搭理,反而是埋首在折子中,将一众美人儿晾在一旁。
烛火不紧不慢地燃烧着,书房里寂寂无声。侍寝的美人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直到脖颈发酸四肢发麻都不见练红炎有消停的迹象。这才,她们终于有些忍受不住,率先有人开了口劝练红炎,“红炎大人,夜深了,还请快些休息吧。”
有了领头羊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胆大起来,纷纷发言。
“红炎殿下,让奴婢等伺候您入睡吧。”
“红炎殿下,奴婢等伺候你宽衣吧。保重身体才是。”
莺声燕语,娇声憨嗓却没能让身为男人的练红炎感到喜欢。他眉心微皱,抬头看着那几个女子时却是有些诚恳的笑,“你们走吧。我想……这些公文我可得批阅到天亮呢。”
只可惜那出口的话和笑容太有反差。
侍寝的女子们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练红炎那笑眸里的凛然和冷冽时纷纷噤了声。
当下,她们也不敢违抗皇子的命令。只能说,今日黄道不对,不适行房事。于是,众女子都乖乖退出了书房,却惟独有一个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练红炎说这话时,眼都没有抬一下。
“啊……因为……奴婢愿意陪着红炎大人批阅折子直到天亮……呐,方才姐姐们都在规劝红炎大人时,奴婢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那女子的话终于引得练红炎看向她。
怎么说,这绝对算不上是倾城倾国的女子。就容貌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上水准——大概……可以用清秀可人来说吧。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清秀可人的姑娘,却画着殷红的丹朱。妖娆与清秀的糅合体,很是矛盾。
——这是白琉袖自决定女扮男装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穿上煌帝国的女装,只是可惜……这第一个瞅见她煌帝国女装扮相的人不是练白龙,而是练红炎。
练红炎看着眼前的女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相似的脸庞,故而低头继续批阅折子,那意思是允了这不闹腾人的姑娘留下。
白琉袖虽然还不甚习惯那磕磕绊绊的女子绣裙以及精巧细致的绣花小鞋,但她仍是缓缓踩着步子走到书房中的大圆桌上,慢悠悠地为练红炎泡了一壶上好的清茶。
练红炎埋头批阅奏折,并没有看见白琉袖偷偷地在热烫的茶水中洒下一抹细碎的白粉。
茶泡好了,白琉袖端到练红炎边上,却并不急着催促他喝,反而是站在一边,一派轻松地看着练红炎勤于政务的模样。
其实,练红炎会是个好君主。只是……她心中所认同的人,唯练白龙一人。对于率兵出征回鹘而将整个回鹘族全灭的练红炎,纵然他的能力再强,品德甚佳,她都无法去认同。
“水患频发,只靠国家一味的救济并不能改变太多的,红炎大人。”
一直温顺站在边上的女子突然开口的话让练红炎不由抬头看她——他此刻正在批阅沿海一带地区水患频发难以解决的折子,对于官员的营私舞弊和中饱私囊感到很是失望。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但乍然听见这女子的话,不由勾起他的兴趣,让他想听听这区区一个小女子能有何有趣的想法。
“哦?那么依你看来,应当如何?”
“奴婢拙见,治理水患,国家方便纵然要拨款相助,但是在这批款项下拨的过程里,经过各级官方乃至地方总管的重重手中,难免是要被削减去好几分的。相信皇子大人也清楚,如今的吏治并不算是清明,真正能到人民手里头的着实不多。所以,奴婢愚见,认为除了整顿吏治之外,也当从当地百姓自身入手。譬如在修葺河堤时,不应一味派遣朝廷人员,可采犬纳贤’政策,从当地受水患的百姓中拔擢人才,担当修葺的主要负责。身受此灾害深知其痛的他们相较其他吃喝享乐的官员,中饱私囊和毫不用心的几率自然是低得多了。”
白琉袖懒洋洋地说完这一段话,练红炎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但是,我们煌帝国有魔神,这一点,你不应该忘记。”
心知这勉强算是个考验,白琉袖微微仰头,灿烂地笑了笑,继续道,“虽然我煌帝国大可以使用魔神治河,但毕竟水患之区远在千里之外,不能时时刻刻提防着时时刻刻都赶得上。比起运用魔神的力量来解决现状,奴婢以为,人们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去战胜这一切并获得永久对抗的保障力更为妥帖。”
练红炎怒了努嘴,片刻后才发出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白琉袖笑眯眯地上前,端起那已经从滚烫变成常温的茶水,递给练红炎。
练红炎自然而然地接过茶水,捣弄着准备喝下。
“奴婢的名字是……白青贤。”
在练红炎陡然止住的动作里,白琉袖已经换上一张最灿烂的笑脸,从飘飘长袂中拔出那把早边藏匿好的匕首,朝着顿住的练红炎刺去。
“练红炎,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练红炎被白琉袖脱口而出的名字所惊骇到,一时愣住反应不及,在匕首已经滑过胸口,割破了少许皮肤后,他才将将从座椅上抽离了身子,朝后滚了几圈,脱离那危险的范围。
茶杯应声而落,在地上泛出白色泡沫。
匕首刺过胸口,银光乍现的冰冷比不上白琉袖的心冷。
不管是那被血腥染红的回鹘大地,还是托特和扎穆尔被秃鹰啄食腐烂的尸首,又或者是娅塔娜疮痍满目的惨死,那一幕幕画面,都像是有人拿着刻刀刻印进她脑海中,永生不忘,永生疼痛。
她从一开始就不指望用一杯茶水毒死练红炎。茶水不过是饵,她只想亲手将冰冷的刀刃送入练红炎的体内,好让他也能体会到回鹘人所经历过的疼痛。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更想将刀子刺入练玉艳的心脏……
但她和练白龙一样,她也是个弱小的人,是个软弱的人,借由着自己的那份慵懒去看似无谓去逃避很多她不愿面对与深究的事情。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她却偏偏还是遇上了。不管是练白龙还是回鹘人,娅塔娜还是铁勒蒙特,命运一直在提醒着她她藏在慵懒性子和痴痴笑颜下的残酷事实。
只是一味想着要活下去的她,和练白龙一样,只能看着重要的人从身边离开。
练白龙想要强大,他想要有一天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可能失去的一切。但是她呢?她完全还是没有成长,只是想要庸庸度日,只是自私地图个快活,想要忘记一切……
但原来,她始终还是忘不了的。
一直怀着无法相信这个国家的未来和明天的心情活着,直到遇见练白龙,直到……看见了他身上的光和亮,看到了所谓的未来与希望。
她变得开始想要去相信这个人,相信这个世界还没有太糟糕。
命运,却总是不公。回鹘被全灭的事情,将所有的一切都打回原形了。
阴谋黑暗杀戮血腥信仰友谊亲情羁绊。
好像有什么全数都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只是想要活下去,好像都已经变得很困难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似乎依旧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今日,她特地用了娅塔娜送的胭脂,将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模样。只为了,亲手送上这一刀。
她特地在镜中看了看自己的双颊和口脂色泽艳丽——那仿佛不是胭脂的色彩,而是娅塔娜的血,特勒蒙特的血,托特和扎穆尔的血,整个回鹘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死的人总是那些对她而言重要的人,为什么不是练玉艳练红炎乃至那个令人讨厌的现任皇帝练红德呢?
她不想重蹈那个人的覆辙,不想再走一次那样的命运——曾经的她是那么坚定地这样认为着,直到遇见练白龙,她才不知不觉有了那么一点的改变……
只是,一切都要结束在今天了。
第一刀的失败,意味着她再也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虽然刺伤了练红炎,但是并没能够杀死他。
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个美丽而残酷的世界,已经再没有属于她的机会了。
翌日。
未知名的侍寝女子被因刺杀练红炎未遂被下放监牢,择日斩首。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盗用了下巨人_(:3」∠)_
这一章刻画了下妹子的一些心理状况【一直深埋心中的黑化终于爆发了吗=_,=
最近期中考(不要问我傻逼学校为啥才在期中考别人都期末考了啊傻逼学校tat)于是断更了好久……
嘛嘛,总之,妹子要死了╮(╯▽╰)╭【好吧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
于是不是下一章就是下下一章小袖子的过往黑历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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