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五之第二幕
三天后是出发去温泉旅馆的日子,也是这个学期的休学式。
衿衣离开学校时正好看到桃城武站在校门口等人,旁边站着几个他在社团里的同伴,似乎是约好了要一起去医院看望日向千鸟。
距离千鸟住院已经过去大半年,没有了她的班级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又恢复平静,也选出了新任班长。并没有人因为千鸟不在而感到任何不适,她的座位虽然还留着,但也已经形同虚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人的离去从来无法改变什么。时间依旧不停流失,太阳照常每日升起,谁都不会因为失去谁而不能继续生活下去。
桃城武如此,沢田纲吉也会如此。
衿衣前不久又去见过折原临也,那位情报贩子明确表示没有办法找到本乡玖绿,已经可以确认她的死亡。
既然本乡不可能再回来,再过几年,沢田纲吉也一定会忘记她。他终究还是要忘记曾经刻骨铭心的喜欢,开始新的生活。那个时候,她就是离他最近的人。
她有无数时间,所以从不担心。
衿衣回家带上行李和沙耶后就赶去车站见沢田。他昨晚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开车去箱根的温泉旅馆,所以今天会先接她到并盛,之后一起过去。
果然等她赶到空座町的车站时,沢田纲吉已经等在改札口了。他今天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安静又不引人注目。他仿佛淹没在人群中一般倚靠在方柱边,一边用眼睛扫视人群,一边拿着手机跟人通话。
衿衣小跑着迎上去,眼看着就要到达沢田面前,不料拖在身后的行李箱被路人撞了一下,她听到背后有人说了声“对不起”,却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就直接踉跄着向前扑去。
——完蛋了!
这是第一个念头。
在平时她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无法保持平衡,可这是在沢田纲吉的面前,如果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行动还会被当作普通的女孩子对待吗?
当然不可能。而这正是她最害怕的。
她可以坦然地面对木之本桃矢,却没有办法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沢田纲吉。
衿衣心一横,咬紧嘴唇闭上了眼——反正摔一下也不疼,比起被怀疑还是出丑算了。
可就在这时,手腕被人扶住了。前倾的势头停了下来,青年温和的声音随即在头顶响起:“小心!”
衿衣呼吸一滞,几乎条件反射地抬头,正对上沢田那双棕色的眼睛。电话看起来还在继续,他低头冲她笑了笑,飞快地对着手机道:“嗯,我知道了,那到时候就换条路线好了,老板娘说过没问题的吧?”
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沢田呼出口气,笑道:“好,我已经接到衿衣ちゃん了,这就回去。”
衿衣默默地将视线移回自己手腕上。青年的手掌正牢牢抓住她,虽然明知隔着大衣不可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手腕却仍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灼热起来。
“没事吧?”沢田轻声问了句,见她摇头便笑道,“那我们走吧。”说着就放开抓着她的那只手,自然地接过行李箱,“没有带上你的黑猫吗?”
手上突然离开的力道令衿衣怔了怔,两三秒后才意识到他的问题。她急忙摆了摆手,指向自己的背包:“他在里面睡觉呢,这家伙一到冬天就不爱动。”
沢田轻笑出声,转头带着她往站台走去。她快走几步跟到他身边,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生长起来。
想要抓紧他,想要靠得再近一些。
她忍不住抬了抬手,指尖仿佛已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自动向青年的手探去。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厘米,沢田忽然侧过身,顺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后拉了把。
衿衣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撞,她惊慌地睁大了眼看向沢田,对方却只是安抚地笑了笑:“小心别撞到,今天人特别多呢。”
闻言,不安分的心脏才重新恢复平静,但余音仍在回荡,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衿衣挣扎了片刻,终于暗自一咬牙,趁着这个机会握住了青年的手。
冰凉的掌心接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她整个人都像触电似的狠狠哆嗦了一下。这种又激动又酸涩的心情让她眼眶发热,脸颊也迅速升温起来。
沢田明显也愣住了,不解地低头看来,却没有松开手。他迟疑了片刻,不确定地问道:“衿衣ちゃん很冷吗?”
衿衣顿了顿,略一点头:“这里还好,但是外面好冷,手一直热不起来。”她仰头冲沢田一笑,看起来毫不扭捏,“阿纲的手好温暖,暂时充当一下暖气不介意吧?”
沢田好像顿时松了口气,释然地笑起来:“当然没问题了。说起来,以前也有个人和你一样很怕冷呢。”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无意识地飘向远处,眼睛里一点点染上怀念的色彩,竟显得有些迷离,“她一到冬天手就变得很冷,和玉石一样,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会这样。”
青年的表情温柔而茫然,就算听者只是毫无关系的路人也一定明白他所谈论的必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衿衣知道那是谁。
她清楚地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疼痛,如同刚刚遭受了一记重锤,体内有裂缝逐渐扩散。她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问道:“那个人是谁?阿纲你刚才用的是过去式吧……”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一个……不该失去的人吧。我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她离开我了。”
衿衣张了张嘴,澎湃的情感涌到喉咙口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她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可不知道该如何转化为言语。
你为什么要露出如此悲伤的笑容?这样自嘲的语气代表了什么?怎么样的事情会是过分的事?不该失去又是什么意思?
本乡玖绿对你而言,究竟代表了什么?
“阿纲,那个人……”
“轰——”
列车忽然呼啸着驶入站台,呼啦啦的风声一下子带走了剩下的半句话。女生眼神明亮,似乎有什么正要从那双眼睛里呼啸而出。
终于,列车缓缓停下,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沢田略一皱眉,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衿衣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车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并盛町距离空座不远也不近,中途需要转趟车,加起来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衿衣已经没有兴趣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就在踏上并盛町土地的瞬间,她就不自觉绷紧了神经,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即将浮现的记忆。
她从未想过,再一次回到这里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车站前的商店街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热闹如昔,好像中间的两年半时间只是她的错觉。她跟着沢田纲吉穿过街道,听见他在前面问:“衿衣ちゃん是不是说过你以前也住这里?不知道是在哪一带?”
“记不清了,不过经过的话一定能认出来的。”
她假装语气欢快,但一进入这片街区就感觉呼吸变得不太顺畅。这一定只是心理作用。她深刻地明白,她还没能强大到将过去的阴影完全抛开。
然而随着两人的前进,沿途的风景也变得越来越熟悉,她几乎已经记起当年在这几条街道上穿梭的情景。
果然又走了一段后,前方出现一所学校,沢田停下脚步回头冲她指了指大门,笑道:“这是并盛中,我国中就是在这里念的。”
衿衣也跟着微笑:“我跟阿纲是校友哦,我在这里也念过一年。”
“诶?那你从并盛搬走还没有多久吧?不知道并中现在还是不是那样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并盛中学,当然大部分情况是沢田在描述他们当年发生的一些趣事。衿衣逼着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事情上,渐渐地倒也生出些兴趣。
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后,沢田指着前方的岔路口示意道:“就是那里了。”
女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脸色突然一白。
这个地方——
她仿佛看到当年穿着并中制服的自己正从街角欢快跑过,在冬季萧瑟的寒风中,那张笑脸竟然她感觉无比陌生。
不会有错的,她曾经的家……就在这条街上啊。
大概是见她脸色不对,沢田面露担忧地出声道:“衿衣ちゃん?怎么了?”
衿衣急忙摇了摇头:“啊!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还以为阴影里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
“奇怪的东西?”沢田疑惑地扫视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说是看错了嘛!不要管这么多了我们快点走吧!”衿衣催促着推了他一把,沢田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这才继续前进。
然而冷静下来后倒是发现一个问题,衿衣转头四顾了一番,假装不在意道:“说起来,我在这里好歹也住了三年,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阿纲呢。”
“嘛,并盛也不算小,如果不是住在附近的话没有见过也很正常的。”
可问题是,她就住在这个街区,和前方挂着“沢田”这一名牌的二层楼房不过相隔三栋房屋,为什么却对沢田纲吉一点印象也没有呢?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意识到这里就有一户沢田家。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吧?
简直就像是——被人特意干扰了思维。
思考途中两人已经来到沢田家门口,在见过沢田的母亲奈奈之后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疑惑,一上车就将沙耶从背包里抱了出来。
黑猫仍蜷缩成一团睡得昏天黑地,她气鼓鼓地将他抱在手里使劲一晃,对方立马不满地蹙起眉,睁开了眼睛。
衿衣看了眼车内的其他人,见没有人注意便往窗边一靠,向沙耶提出了这一疑惑。
黑猫安静地听完,沉吟半晌,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你就为了这事把我吵醒?”他看起来非常不满,却没有发作,“我并不清楚原因,不过有思维混乱也是正常反应……话说回来,除了这些还有其他记不清的吗?”
衿衣摇了摇头。
“是吗……”沙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但似乎也没有头绪,“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影响就好。”
“哪里无关紧要了嘛!”她条件反射地要反驳,可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挫败地一叹气,语气有些低落,“沙耶,你不会骗我的吧?你当初向我保证过的。”
少女脸上带着灼灼的期待,黑猫看着她,半晌点了下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恍惚显得郑重而谨慎:“我绝不对你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的动漫】
似乎又到了家教专场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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