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相中
不是说他没有骨气吗?既然你等那么想见他的骨气,就让你们见见吧!
几个年轻公子听的当即脸色大变。
素日里连脾气也鲜少作的淮山郡王做惯了老好人,便是偶尔有人在他席上闹事也没闹出过把人扔出去的事情来,今日倒是头一回了。
不是什么头一回都是好事的,这个头一回显然就不是什么好事。
淮山郡王这个老好人的名头早已经打响几十年了,便是他们几个再如何的能说会道,也动摇不了“老好人”的名声。
能惹得“老好人”破例头一回动手把人扔出去的,想也知晓之后长安城里要如何热闹了。
所以,绝对不能真被扔出去!有了季大才子的前车之鉴,素日里高傲的几个年轻才子也知晓名声这等东西的重要了。
只是方才惩口舌之快时哪个会知晓这没脾气的淮山郡王会突然作的?几个年轻人惊慌之下对视了一眼,对上过来“请”人的护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忙看向一旁的“老好人”淮山郡王,开口惊呼:“人人都道郡王文武平平,却有容人雅量,怎的眼下竟连说个真话都容不得了?”
这里的争执早引来了不少正在附近吹风的权贵的注意,此时听几个年轻人开口,忍不住轻哂:“眼下是他们求人……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既是求人,却在求人前偏还要明贬一句‘文武平平’,这几个兔崽子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淮山郡王依旧笑呵呵的样子,看着不似生气,只是开口的话却是:“哦?容人雅量?我可能没有!”他笑着摸着圆滚滚的富贵将军肚道,“骨气倒是有的,诸位,请吧!”
说罢不等那几个年轻人再开口,便对压住几人的护卫道:“扔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嘴堵了,免得扰到贵客!”
护卫当即应声寻来布团将几个年轻公子堵了嘴带下去了。
目送着那几个年轻公子口中塞着布团“呜呜”挣扎着离去的背影,淮山郡王面上笑容不减,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这几个兔崽子自己有个什么本事?所赖不过全是祖辈的面子而已。可祖辈的面子就这么大,下头的小辈却有不少,摊到每个人头上还有多少?
他做老好人不得罪人只是不想得罪,并非不能。
几个纨绔而已,难道家中主事的长辈还会因为今日之事来寻他的麻烦不成?便是当真要寻麻烦,涉及侮辱赵氏宗亲同一旁这位安国公世子,那几家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够格不够格。
淮山郡王突然作……季崇言站在一旁神情淡淡的,自始至终没有阻止也不觉得奇怪。
或许当真文不成武不就,可淮山郡王并不蠢,甚至还可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于他而言,所有荣辱都来自于淮山郡王这个身份,只消这个身份在,这些荣辱便不会绝。
文武皆不成,那就做个富贵闲人。可富贵闲人也有富贵闲人的做法。
流水似的办宴看似一笔花销,可淮山郡王的宴会之上能结交,能成事的想法已然深入人心。他供个场所,供个干果点心同歌舞,却在那等真正的朝中权贵前刷了脸,因宴而结交,这可不是寻常的宗亲能够做到的。
他不通文武,却也没闲着,“富贵闲人”就是他每天要做的事。
淮山郡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把“富贵闲人”做的很好。
所以,眼前这个看似笑眯眯的和乐老好人非但不蠢,还聪明的很。
想出口侮辱淮山郡王?若是那几个纨绔子弟有足够的本事和底气,以淮山郡王八面玲珑的性子便是再不悦也不会当场作,更不会闹出这“头一回把人扔出去”的闹剧来。
可偏偏那几个纨绔子弟仗着祖辈的撑腰口气猖狂,自己却没半点的底气,淮山郡王自然不介意杀鸡儆猴。
他是老好人不假,却也不是随意欺凌的主。若是今儿随便一个纨绔都能欺他上来,他淮山郡王软脚虾的名头传开,那这“富贵闲人”也会被旁人顶上去。
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进,淮山郡王心里清楚的很。
对上众人望来的各异的目光,淮山郡王笑了笑,恍若不觉,还是那副笑眯眯老好人的样子,对着季崇言抬手道:“世子,请!”
季崇言看了他一眼,走入了宴席之中。
……
……
芙蓉园这里扔人的插曲便是传的再快也没有这么快就传出去的,于一步一趋的排队好不容易进府的安国公却是坐了一路的马车,早忍不住了,一下马车进府之后,便活动了一下腿脚唤来管事问什么人在家。
得到的结果是季二老爷夫妇早上又动手打了一架,各自出门了。季三老爷夫妇去了淮山郡王在芙蓉园的宴会,季崇桢在宫里伴读,等闲不回家。至于季崇欢……他方才入城时便见过了,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今日回来,除了城门口撞见的季崇欢之外,旁的人竟一个也未看到……诶,不对!说起季崇欢,倒让他记起了一个险些被忽略的人。
“老大呢?”安国公问管事,“他人呢?”说着不等管事开口隐隐有所猜测又道,“不会又在哪个青楼花船上吧!”
管事摇头,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大老爷这个人他还真真是忘了!毕竟国公爷这一走一个多月,大老爷没人管束便日常醉卧花船,鲜少回来,以至于管事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不过虽是快忘了,到底不是真忘了,况且昨儿半夜里大老爷就把睡的正香的门房敲醒了回来睡觉了,眼下还在被窝里躺着睡的正香。
是以,面对安国公的询问,管事忙道:“大老爷还未起来……”
“啪——”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安国公哼道:“怎的还未起来?素日里花船花娘一叫他跑的倒是快,我这做爹的一叫他就睡觉不成?”
管事闻言忙道:“小的这就去把大老爷叫起来。”
季大老爷本事、人品皆是平平,干的事也不着调的居多,这满京城要找个比他更没用的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没用归没用,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在这家里是个什么份量季大老爷还是清楚的,对上安国公得用的管事素日里也客气的很,半点没有芙蓉园里那几个年轻公子的嚣张。
是以,哪怕被人倏地从被窝里提出来起了一肚子的起床气,可一睁眼对上管事那张熟悉的老脸,原本已经起来的怒气还是立时被压了下去,季大老爷舔着脸穿着中衣干笑着对管事道:“管事,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管事看了他一眼,道:“国公爷那阵风!”
原本还在干笑的季大老爷闻言脸色顿时僵了一僵,待到反应过来旋即脸色大变,慌忙挣脱开了抓着自己的护卫,手忙脚乱的爬到身后的床上去拿衣服:“要了命了!爹回来了?怎么不早说?快快快!赶紧更衣洗漱……”
门外被唤进来的小厮侍婢拿着水、铜盆和汗巾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阵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之后,季大老爷一边漱着口,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管事:“对了,言哥儿是不是也回来了?”
管事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想到了过往的情形,脚尖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点头道:“世子今日也回来了。不过眼下有事要办,待办完事就回来!”
“匡唐”一声,洗脸的铜盆立时被人打翻,季大老爷再次慌忙的爬回床边,伸手去枕头底下摸了摸,摸了半晌之后,摸出一只小小的鎏金镶玉的把件玩意儿,而后匆忙塞到管事手里,催促道:“快快快!快趁着言哥儿没回来赶紧给我放回去!若是叫他现……”季大老爷说到这里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那就完蛋了!”
不由分说的被塞了一只把件玩意儿,管事吓了一跳,本能的低头看向手里被塞的把件玩意儿:细致、精巧隐隐透着几分贵气。他伸手摸了摸,把件玩意儿下凸出的那个“御”字更是昭示了这把件玩意儿的出处。
果真是御赐的贡品!可眼下这御赐的贡品却带着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一瞧便知道是季大老爷偷偷摸摸拿了世子的东西出去炫宝哄花娘了。
管事:“……”
那厢一边吐盐水一边梳头的季大老爷还在催促他:“还愣着干什么?快些!要不然叫言哥儿知道了,我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这般慌乱惧怕儿子的样子,真真不知道谁才是爹了。
不过……季大老爷那不着调的爹……呃,还是算了。
管事摇了摇头,将把件玩意儿交给身边人让人把东西送回去,而后转身领着洗漱妥当的季大老爷去见安国公。
一阵手忙脚乱的洗漱到底还是费了些时间的,待到安国公看到季大老爷时,两盏茶水已然下肚。
安国公眯眼瞥了眼腰带上的衣带都系反了的季大老爷冷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边,眼见手边空无一物,便一口喝光了茶盏里的茶水,顺手抄起茶盏砸了过去:“这都快午时了,还不起来?昨儿又去哪里厮混了?”
早在安国公环视手边趁手物件时,季大老爷便隐隐有所预感,是以这一砸,他轻易的躲了过去,茶盏在脚边落地开花,季大老爷干笑着凑上前去,顾左右而言他:“爹!知晓您回来了,我这不奔回来了么?”
这老大什么德性这么多年早摸清楚了,安国公对这个长子没什么期待,自也无所谓失望了。逛青楼花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奇事,安国公倒也不意外,只是看着那张嬉皮笑脸莫名的有些欠揍的脸,安国公空着的手无聊的敲着桌案,因着没揪到错处不能无故动手而隐隐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不过虽是因着不能动手觉得失望,可胡乱动手打孩子这等事安国公还是鲜少做的。是以,即便不能动手觉得无聊,安国公还是收了手板着脸将季大老爷喝骂了一顿之后,说起了正事。
“言哥儿相中了一个姑娘,”安国公说道,“我来知会你这做爹的一声,免得儿子往后要成亲了,还要我去青楼花船上把你绑回来!”
一席话说的季大老爷登时一惊,脱口而出:“他有相中的姑娘了?”
安国公白了他一眼:“他今年二十多又不是两岁,有相中的姑娘很奇怪吗?”
季大老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只是素日里也没瞧见他身边进出过什么姑娘,有些猝不及防。”
安国公冷哼了一声,骂道:“是你这做爹的不关心儿子!”
季大老爷有些郁闷的摇了摇头,道:“也没有,我关心过的,只是言哥儿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一关心,他便冷笑着问我是不是没钱了?”
安国公闻言又是一声冷哼,语气里带了几分嘉许:“这一点足可见我们言哥儿是个明白人!你关心的不是儿子,是你儿子的钱!”
季大老爷心思被戳破倒也不觉得如何,左右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也清楚的。
摆烂这种事他早已习以为常了,是以干笑了一声,记起来问安国公:“言哥儿相中的是个什么样儿的?”
安国公想了想,道:“性格坚毅、心性过人。”
这描述……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季大老爷想象不出来,于是又问:“还有呢?”
安国公顿了片刻,道:“贫贱而不谄、得志而不骄。”
季大老爷听的一愣,本能的脱口而出:“男的女的?”
一巴掌猛地呼了上来,随着“啪”地一声,季大老爷惨叫了一声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脸委屈的看向安国公道:“爹,我又做错什么了?”
好不容易揪到错处的安国公活动了一下打了一巴掌的手掌,又生气又莫名的因着打了一巴掌神情舒展的斜了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见过男的姑娘?”
捂着脸的季大老爷:“……”这能怪他吗?寻常女子不是该说蕙质兰心什么的么?这什么“贫贱而不谄、得志而不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什么大侠义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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