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林予安被吓了一跳, 整个人差点发出惊叫声。他手一抖，盖着笼子的黑色布料随之被掀落在地。

        握着他手腕的小手也被吓得缩回去。

        ——他看见，半人高的小笼子里, 静静地蜷缩着一条……小人鱼？

        这只小人鱼看起来年纪很小，身形瘦巴巴的。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垂落到腰间，发丝掩盖住苍白的面庞, 看不见五官，只隐约看见一双略带戒备的蓝色眼睛。它的尾巴也是银蓝色的, 大约有两米长，蜷缩在窄小的笼子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工作人员顺势将笼子的钥匙递给林予安, 介绍道:“这是来自树海疗养院的类人动物, 患有轻度狂躁症，是条雄性小人鱼。年龄……大概还有几个星期就成年了。”

        林予安有点惊讶:“小人鱼？”

        “是的。”工作人员说道:“您把它带回去，它脖子上挂有一个治愈值显示器。实操考核时间长达一个星期，你在这个星期内，达到的治愈值越高，考核分数也越高。不过最低得达到60%及格分，您饲养的宠物才不会被回收。”

        实操考核并不是在考场里当场考。

        而是以所领取的动物在一定时间内达到的治愈值, 作为评分根据。

        工作人员看着林予安略显慌张的神情, 说:“放心吧。不会那么难治愈的。难度比起上次的治愈机器宠物, 降低了很多, 不然整个帝国人养的宠物都得回收了。”

        “……”林予安看着笼子里沉默寡言的小人鱼, 点点头。

        “您将他带回去吧。对了——理论考核的分数半小时后就出了，您不留下来看看吗？”

        林予安对分数有个大概的预估, 所以不太关心。他摇摇头，想先带小人鱼回去。

        ==

        工作人员叫人帮忙将笼子搬到林予安家中的浴室。

        人一走，林予安就连忙打开笼子，笼子太小了，他怕小人鱼会憋坏。

        小人鱼看着打开的笼子口，犹豫片刻，慢慢地爬了出来。

        它的鱼尾巴很长，几乎占满半个浴室。蓝色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水晶一样，很好看。尾巴两侧还有像扇子一样的尾稽。

        它那头银发随着它的动作而被晃到肩后，被发丝掩盖住的面庞也随之呈露。

        小人鱼的一双蓝眼睛清澈见底，像容纳了一片蔚蓝的大海。皮肤很白，脸颊染着点红晕，鼻梁挺翘，嘴唇粉嘟嘟的，像棉花糖。不过它长得并不女气，眉廓间英气得很，长大后一定是条坚强勇敢英俊的雄性人鱼。

        林予安轻笑，捏捏它的脸颊。“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人鱼仰起脑袋，没说话。

        林予安想起这是类人动物，并不会说话。

        他有点失望地摸摸小人鱼的脑袋，顺手打开了花洒，道:“我给你洗洗澡吧。”

        他费力地抱起比他高大很多的小人鱼，放进浴缸，打了点洗发露，给小人鱼的头发搓起泡沫来。

        少年最喜欢的草莓牛奶味洗发露香气，逐渐在浴室中弥漫开来。

        林予安忍不住揪起小人鱼的一缕发丝，细细地嗅了嗅上面甜滋滋的牛奶味。……随即，他突兀地皱起眉。

        小人鱼头发上除了有沐浴露香气，他还闻到了点……神兽气息。

        莫非这也是遗落在世间的小神兽？

        林予安为了确认，径直埋在小人鱼的颈窝中，重重地吸一口。

        ——的确，这又是只神兽。

        鲛人。

        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1]

        他抬起头，第一眼便对上了小人鱼那双蓝眼睛。

        它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瞅着对方，脸颊红得很。林予安想了想自己方才的动作，像只小狗一样嗅着人家光溜溜的上半身……

        小人鱼的眼睛仿佛在说这人真不害臊。

        ……林予安挠挠脑袋，嘀咕了一句:“抱歉。”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小人鱼的手腕，很瘦很瘦，像条木棍子。太吓人了。

        洪荒神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而且，它怎么不会说话？

        这个时代的人鱼与洪荒时代的鲛人，有很大区别。

        人鱼仅仅是种类人动物，没有复杂的意识感情，更不会说话，没有语言表达能力。

        然而鲛人除了尾巴像鱼，其他和人无异。有自我意识，会说话。它们长相俊美，长得很高大强壮，根本不会像现在的小人鱼那样瘦弱。

        不会说话，长得瘦弱。

        若不是它身上的神兽气息，林予安会把它当成动物。

        林予安帮它洗完澡，又给浴缸放上新的水，对小人鱼说:“你先委屈下，住在浴缸里。小水池还没建好。”

        “你怎么不说话呢？”他忍不住说道:“而且……你长得太瘦啦。你的族人长得很高大，你要好好长大啊。”

        他在洪荒时代有个朋友，就是名雄性人鱼。那条雄性人鱼长得又高又好看，浑身肌肉都充满着爆发力，能与一头成年凶兽单挑……

        小人鱼张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林予安心想这真是条奇怪的小鲛人。

        “我去给你准备食物。”

        林予安说道，离开了。

        小人鱼的小手扒在浴缸沿边，呆呆地望着少年的背影。

        ==

        林予安一出到浴室，毛茸茸的小幼崽们立刻围了过来，好奇小主人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嘘，你们不能打扰它。”林予安按住几只想要往浴室跑的毛茸茸团子。“它和你们不太一样。”

        他安顿好幼崽后，来到厨房准备小人鱼的食物。鲛人族一般喜欢吃海鲜类，冰箱里恰好有碗小鱼干，可以做碗鲜

        甜的鱼肉粥。

        他伸手正想去拿粥时，突然顿了顿，这碗小鱼干要给小白团当零食的。

        小白团以为有吃的了，冲过来，乖巧地蹲在他的脚边。

        林予安:“…………”

        “真抱歉。”林予安拿出小鱼干，没有递给小白团，他看着小白团迷茫的猫眼睛，道:“这是要给新来的小可爱的。”

        小白团:“…………！！”又来了一只崽子霸占自己受到的宠爱！

        林予安拿走了小鱼干，不过半会，鱼肉粥做好了。新鲜香甜的白花花鱼肉，与煮得软烂的白胖大米拌在一起。他在小白团眼巴巴的眼神下，径直将鱼肉粥端走。

        他正准备推开浴室门，突如其来地听见玻璃打碎的清脆响声。他眉头一皱，推门看见满地的玻璃渣。

        洗漱用的口杯被打碎了。

        小人鱼跳出了浴缸，蜷缩在角落，眼眶泛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它手里拿着一瓶沐浴露，沐浴露被它捏得半扁，它见到林予安过来，很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狂躁的冲动。不然它会忍不住伤害对方。

        小人鱼患有狂躁症，这明显是发病了……

        林予安迟疑片刻，转身去抱来装有无忧糖的糖罐子。

        还好，无忧糖还剩下一颗。

        他看着小人鱼脖子前的治愈值0%，皱起眉，拿出一颗糖，塞到小人鱼手里，示意他吃。

        不知道无忧糖对狂躁症起不起效果。

        小人鱼犹豫着吃了下去。

        林予安等了许久，出乎意料地发现治愈值仍是没任何变化。

        小人鱼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林予安茫然，轻叹口气，他摸摸小人鱼的脑袋，说:“先吃点东西吧。”他端来鱼肉粥，喂给因为生病身形不断颤抖的小人鱼。

        少年的厨艺很好，而且粥里加了不少灵气。

        小人鱼吃下第一口，那口软乎乎的粥像一口小太阳，让它整个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它出生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温暖。

        【治愈值:10%】

        林予安:“……！”

        他看了看那碗蕴满灵气的粥，又看看脸颊通红的小人鱼。

        他冒出一个猜测……

        这条小人鱼，出生到大，肯定没吸收过灵气。再加上在疗养院长大，要知道帝国的宠物疗养院环境大多不太好。

        所以身体才会那么瘦弱，灵力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受损，不能说话。

        而且……在洪荒时代，人鱼是以力量为荣，每条人鱼都有惊人的肌肉爆发力，能咬碎骨头的咬合度，它们生来的任务便是捕杀猎物，性格也有点暴躁、冲动。

        如果没有适当的灵气用来安抚，很可能会变成现代所说的“狂躁症。”

        小人鱼并没有得真正的狂躁症。只是缺乏灵气，种族生来的暴躁、冲动本能无法得到灵气抑制。

        林予安眉头一松。

        那就好办得多了……只要每天补充点灵气。

        治愈值不但会增长飞速，而且小人鱼的身体也能好转。

        小人鱼吃完那碗粥后，治愈值达到了15%。

        林予安捏一把小人鱼肉嘟嘟的脸，柔声道:“好好长大啊。”

        他望一眼窗户外的水池地基，继续道:“水池很快建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去玩了。”

        小人鱼用清澈的蓝眼睛瞅着少年。它张开嘴，还是什么都没发出。

        它很想对少年说一声:谢谢。

        林予安给了小人鱼一条小毯子，让它回浴缸睡觉。自己则出去客厅玩起光脑来。

        此时。帝国的宠物主人们都领取了用来考核的动物。

        情况和上次领取机器宠物时差不多。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林予安看着大家晒宠物的帖子，也跟着发了一个。

        【抽到了条患有狂躁症的小人鱼。】

        配图是他方才偷偷在门缝外拍的小人鱼照片。

        照片里的小人鱼，长有一头毛茸茸、湿漉漉的细腻银发，它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见它纤长的睫毛，蔚蓝温和的大眼睛，和粉嘟嘟的脸蛋、嘴唇。与其说是动物，其实更像是来自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小时候就长那么好看，长大后一定是个大帅哥。

        林予安的帖子，一分钟内有了1000条回复。

        【！！我、我少女心爆炸！！安安你有福了！！】

        【脑补了一出‘温柔人妻大哥哥X病娇少女年下人鱼攻’……】

        【呜呜呜这长得太好看了吧，像个小娃娃。相比之下，我抽到的猫咪弱爆了……】

        【我我还想炫耀下我抽了只毛茸茸的仓鼠！！结果！！安安你！羡慕嫉妒恨！】

        【天……竟然还有类人动物可以抽！我手气太差了！抽到了只患有自闭症的猪！！】

        【安安要好好照顾它，说不定它是你以后的恋人呢~】

        同时，有人上网查询了关于帝国类人动物人鱼的资料。

        宠物社区论坛一时多出了一个语气不太好的帖子。

        【隔壁抽到了小人鱼的楼主高兴得别太早。

        据资料表明，人鱼族的大脑神经复杂程度接近人类。患有的心理疾病和人类一样。不属于动物心理疾病，也不会像动物心理疾病那样好治疗。

        人鱼族的心理疾病要用人类的方式来治。要知道，现在的‘狂躁症’很难治疗的，专业医生也搞不定。

        隔壁楼主的兽类治愈师考核90%是不能通过了。

        真倒霉。】

        虽然这个帖子的语气很酸，看得出帖子的主人都要眼红到滴血。但他说的的确没错，类人动物的心理疾病要用人类的治疗方式来治。这需要很专业的知识。

        z 在外人眼里看来，林予安这是倒了个大霉——

        抽到了这样的动物。

        林予安默默扫过那个帖子一眼，回了一个“我能通过的。”

        他那一小碗加了灵气的粥，就能让小人鱼的治愈值增长15%。要知道，很多人的治愈值，现在还停留在1%、0%。

        那个楼主很快回复了:【请问小人鱼的治愈值多少了？怕还是零吧，要是考核结束时你能弄到10%，算你赢。】

        “…………”林予安去到浴室，趁着小人鱼在歪头打瞌睡，拍了张小人鱼脖子上的治愈值显示器。

        发到了宠物社区论坛上。

        【治愈值: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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