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决战海峡(五)
延绥号发现北方海面信号弹升腾的时候,海洋之花号旗舰上的瞭望哨也早已发现。不光是海洋之花号,光荣号旗舰和其余几艘佛郎机战船也都几乎同时发现了异常。成排的信号弹在海面夜空之中升腾,灿烂夺目。与此同时,隆隆的炮声随着北风传来,夹杂着雄壮的喊杀之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阿方索惊愕不已。这种时候要是敌军兵马增援而来,己方刚刚经受重创,那还如何应对?而且,那些信号弹成排升腾而起,必是一支庞大的船队袭来。虽然为何会有大量敌船从北方海面袭来,这让人疑惑。但是,这种时候,无法去考证这些事情,也不能去冒险。两艘明朝的铁甲战船已经将整个船队搅的天翻地覆,若是再来几艘的话,结果可想而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侥幸心理。所以阿方索迅速下达命令,停止追击延绥号,以免遭到对方攻击。同时命船队整顿阵型,做好迎敌准备。这条深水航道既然可以阻碍自己的船队大批通行,也同样可以作为己方的防守之地。佛郎机追击的战船掉头之后,延绥号终于摆脱危险,艰难往北航行。北边航道出口外的海面上,信号弹和喊杀声炮火声依旧响亮,柳潭已经意识到那是虚张声势,他下令射出信号弹响应,并且向北边海面上打出灯语。“我是延绥号,是否国公来援?请求接近。”不久后,延绥号得到了回应。黑暗的海面上,灯火明灭,传递回来大明无敌舰队的灯光讯号。信号兵接收之后翻译了过来。“大明护国公在此,允许向我靠拢。”延绥号上官兵一片欢呼之声,虽然都是一些不畏生死的硬汉子,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此刻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是让他们庆幸不已,欢呼不已。许多人心想:国公爷亲自来援,还率领了这么多船队前来,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也不知国公爷在哪里藏着这么多战船,变出来的不成?往北航行三四里之后,在深水航道出口外的海面上,延绥号上的官兵见到了两艘挂着重重风帆的木帆船的身影。众士兵瞪着眼睛朝着左右的海面上观瞧,却什么也没看到。除了两艘木帆船,黑暗的海面上空空荡荡。许多人心想:看来是实行了灯火管制了,那么多战船,定是隐藏在黑暗之中。两艘木帆船靠上了延绥号。张延龄的身影出现在了延绥号甲板上。跳板很快搭上,张延龄率领霍世鉴等一行亲卫登上了延绥号的前甲板。柳潭跪在船舷断裂地面破损的前甲板上,向着张延龄跪地磕头。“卑职柳潭,拜见国公。卑职无能,请国公降罪责罚。”柳潭声音低沉颤抖,既激动又内疚。一群将领和士兵们也纷纷跪地拜见。张延龄看了一眼柳潭和众人,摆手道:“都起来吧,看起来战况很是惨烈。宁夏号呢?还在后面么?”柳潭跪
地不动,低垂着头,伏在甲板上,身子微微颤抖。张延龄皱眉道:“怎么了?冯麻子他怎么了?他惹麻烦了?”柳潭抬起头来,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哑声道:“启禀护国公,冯将军他……和宁夏号上的全体将士……为国捐躯了。他再也没法给我们惹麻烦了。”柳潭说罢,放声大哭。身后一众将士也都纷纷呜咽起来。张延龄一愣,呆呆站在原地,嗔目半晌说不出话来。张延龄和众将士站在摇弋的延绥号甲板上,所有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僵立沉默。良久之后,张延龄伸手取下头盔,捧在手中,哑声道:“鸣炮十声,为冯将军和宁夏号上全体将士送行。也为……今晚阵亡的所有的将士们送行。”炮声轰隆轰隆的响起,在黑暗的海面上回荡着。海风呼呼吹着,海潮轰然作响。此刻是半夜时分,风力变劲,海水也到了涨潮的时候,海浪也变大了。十声炮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张延龄道:“都起来吧,柳将军,带着兄弟们去帆船上歇息。延绥号我来接手。”柳潭仰头看着张延龄道:“国公爷不想问问冯将军和宁夏号为何沉没的原因么?”张延龄看着柳潭道:“不用问,自然是浴血杀敌,和敌人同归于尽。我会在给朝廷的奏折上这么写的。冯将军和宁夏号的事情,是本人的计划不周。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忠勇之士。柳将军,具体战况,之后你单独向我禀报。我从千里镜中看到了起码有四艘敌船在燃烧,你们做的很好。佛郎机人没有冲过深水航道,你们功不可没。”柳潭咬着下唇,向张延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带着船上精疲力尽满身伤痕的数十名士兵走下延绥号。柳潭知道,张延龄了解冯麻子,知道他是个莽撞之人。冯麻子这次毛遂自荐,要和柳潭守深水航道,张延龄向自己表达过担心。要自己必须好好的约束他,免得他冲动行事。所以,国公爷心里定是知道冯麻子必是因为冲动行事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严格来说,冯麻子即便战死,他的行为也是要受到追究的。但国公爷不想这么做,所以他一句不问,不肯让冯麻子在死后还要背负一些不好的声誉。在给朝廷的奏折之中,他也不会提一个字。柳潭心中欣慰,暗中想道:“冯兄弟啊,你瞑目吧。国公爷保全了你的声誉,而且会为你请功。朝廷定会厚恤你的妻儿。你的儿子也会因此得到朝廷的恩荫。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儿子的,我会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希望他以后能够有出息,这也是你最希望看到的。”柳潭等人到了木帆船上治疗休整,他们也很快知道了国公爷并没有率领一支船队前来救援。所谓的船队,不过是这两艘木帆船而已。周围的海面上没有半艘大明战船。张延龄率领一百名士兵乘坐
帆船赶到这里的时候,远远便从千里镜中看到战斗的如火如荼的战场。张延龄当然不可能冲上去参战,两艘木帆船去参战岂非是自寻死路。但见到数艘敌船追赶本方舰船,便知战况不利。于是乎便命人乘小船在海面上散开,打出信号弹,以木帆船上的几门火炮乱轰,命全体士兵高声喊杀,借以迷惑和威慑对方。喝阻敌人的攻击。敌明我暗,佛郎机人看不见张延龄等人实行灯火管制的船只。但是张延龄却能凭借海上燃烧的敌船大致判断敌情,倒也真的唬住了对方,在关键时候救了延绥号。柳潭等人听了这些话,无不为国公爷的智谋折服。这要是脑子一热冲上去救人,那便白送了性命还丢了航道。现在佛郎机人显然是摸不清情形,所以没有大举进攻,显然是威慑奏效了。延绥号上,霍世鉴带人检查了船只,不禁触目惊心。从船只受损的情形来看,这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船首部位以及船尾船身部位多处受损,伤痕累累。铁甲都破损多处,船舷断裂,甲板上的旋转撸桨也损毁严重。目前的延绥号距离沉没只有一步之遥。幸亏铁甲防护力不错,抵挡了大量的伤害,保证了内部船板的完好,没有漏水。否则,延绥号怕是已经沉了。现在的延绥号,说是铁甲船,其实只能算是一艘体积庞大的木船了。好在整艘船的主体结构完好,除了船首上部的龙骨受损之外,其余船身船舱等处的龙骨结构都是完好的,所以还能航行。但作为一艘作战船只,怕是再也挨不得几炮了。霍世鉴将情形禀报张延龄之后,张延龄只淡淡点头。让霍世鉴带人对船只关键部位进行细致的检查,并且检查清理火炮,清点炮弹。张延龄也并没有下令继续突前作战,之中情况下,能够喝阻对手不敢贸然进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延绥号虽然破损,但他依旧可以当做是海上的移动炮台之用。对方要是强行攻击,还是有战斗力的。只是那是最为糟糕的结果。但是,目前佛郎机人似乎是没摸清楚情况,暂时不敢进攻。但是这种情况只能维持到天亮之前。天色一亮,一切都无所遁形。到那时,佛郎机人必然是发起进攻。眼下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距离天明还有不到三个时辰了。天明之后如何应对,张延龄也暂时没有计较。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靠着一艘损坏严重的战船和两艘木帆船,也是无计可施的。眼下,张延龄唯一希望的是,汪鋐率领的船队能够及时赶到。能够在天明之前抵达战场,完成合围。从傍晚时分到天明,那也是一整夜的时间。不知道汪鋐等人有没有追上航程,能否及时赶到。张延龄思量再三,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如果天亮时分汪鋐他们还没赶到的话,他将下令撤回古里港。虽然那么做会放走佛郎机人,但是那也是无奈之
举。之后如何,却也顾不得了。看着南边黑沉沉的海面,张延龄暗自祈祷这一切不要发生。否则,那将是自己计划的大失败之事,后患无穷。时间飞快流逝,几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东方呈现了鱼肚白色。张延龄皱着眉头站在延绥号的船厅上,看着东方的云彩从清冷道绚烂,然后到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恢弘场面,他没有半点愉悦之情。海上日出,这本来是壮观瑰丽的景象,也是张延龄喜欢的美景。但是在此刻,他预示着张延龄不得不做出抉择。汪鋐他们还没到,己方的位置无所遁形,七八里外,佛郎机的战船已经开始行动。己方的底细显然已经被对方看穿。看来唯有下令立刻撤回古里这一条路了。“果然神佛都是没用的,也包括西方信仰的上帝。老子白白给你们祈祷了,每一个显灵的。都去吃屎去吧。”张延龄心中恼火的骂着。“霍世鉴。”“卑职在!”“传令……”张延龄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就在此时,南边海面上,炮火的轰鸣声响起,密集而响亮。张延龄惊愕之下,飞快爬上烧焦的高桅中段,举起千里镜看去。南边的海面上,炮火的烟尘正在升腾。佛郎机人的战船正在迅速的杂乱的移动。有的在掉头,有的在横向航行,有的则朝着南边海面发射。张延龄大喜过望,大声叫道:“他们到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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