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袭杀」
在泥土中度过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长，雨还在下着。
震颤感知让伍迪在无垠的土壤中穿行时显得不那么寂寞，颇有种下雨天躲在屋檐下，听着雨水击打瓦片的感觉。
他像鱼儿一样，在泥土中游动着，当他从泥土中以另一种方式越过庄园的高大院墙后，震动感知带来的反馈顿时少了很多。
他知道，他出来了。
虽然庄园外同样有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甚至他还能感觉到一群沙华鱼人正踩着他头上泥土经过，但这里的明显比庄园内更为安静有序，不像庄园内部的杂乱无章。
但这正也侧面说明了，这批沙华鱼人的背后果真是有指挥的。
在泥土中的伍迪打起精神，开始认真搜寻脚步来源方向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几名施法者便有可能待在头顶的某处，静悄悄的观望着庄园的形势，作为与信仰神祇相链接他们，永远会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本质上来讲，他这次甚至都有可能不需要动手，吓一吓它们，就有可能让它们知难而退。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并不介意这么做。
毕竟在没有成长到足够高度前，近战职业面对施法者，总是带着天然弱势与未知性。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成熟稳重，殊不知前世有多少重新起角色的玩家大佬，死于一颗狗头人部落中丢出的火球，连声哀嚎都不带有，就重新又回到了冥河之中。
虽然信仰瑟寇拉的牧师大概率不会火球术，但他们类似「阴影触手」的变种「水母触须」同样难缠，而且除了这些以外，他们还精通各种负面邪恶神术，惊恐术，目盲术、丧志术、绝望术……
被这些法术折磨一轮，后果不言而喻。
这也是为什么伍迪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和这群沙华鱼人施法者对上的原因。
寻找这群施法者并没有废太多功夫，因为伍迪是在地表不到半米的地方穿行，因此在探知地表上的东西，他可以做到无障碍听取地表反馈来的声音。
而在这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伍迪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呜咽以及他最为熟悉的施法念咒环节。
刚好撞到了施法！
找到你们了！
伍迪内心一喜。
在感知到声音传来的方位，判断好大致区域，伍迪便立刻行动起来，不过他很是小心，没有选择直接露头，而是在声音位置所在区域的后方十五米处，等到了那儿，才从土壤中探出脑袋。
雨声掩盖了伍迪那微不可闻的破土声，随着视野的恢复，伍迪很快看到了声音所处区域的画面。
在一个贵族区道路常见，用于牲畜饮用的人工喷泉池旁，有三头比起其他沙华鱼人更显得庄重严肃的沙华鱼人正站在那儿，其中有头沙华鱼人正念念有词，一脸专注。
嗯，或许这样形容很怪，但是你可以想象成穿着衣服直立的狗望着某个方向，那感觉就立马出来了，显眼到你一眼就能看出它和普通的狗不同。
它们穿的是一身宛如丝绸般光滑的鳗鱼皮长袍，脖子下面还挂着巨大利齿串成的挂坠，脑袋上还带上了一顶海藻织成的三角藤帽，再加上手上握着用于沟通瑟寇拉，用鲨鱼头骨制成的骨质权杖，看起来气派非凡。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神秘气质，一眼就能将它们和那些凶横野蛮只知道蛮干的沙华鱼人战士区分开来。
至于为什么穿的都一样。
则是因为沙华鱼人和梭罗鱼人一样，都是军事化管理。
为首的首领叫做男爵，其次便是神殿的祭司以及沙华鱼人统领级别的强大的个体，一般有着四只手臂的种沙华鱼人变种担任，它们上下等级森严，对各个阶级的装束甚至有严格的要求。
比如普通沙华鱼人的衣服就算穿也只能穿海藤、海獭、海豚等动植物织成的衣服，而上一层牧师一般是海鳗长袍，战士同等皮甲，而唯有男爵，才有资格使用鲨鱼遗骸制成的鲨骨盔甲。
隔得不是很远，但由于雨势不小，伍迪看起来还是朦朦胧胧的，等到近处他才发现喷泉池附近除了那三头沙华鱼人外，道路旁还有几具倒下的人影，有三四人之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蔓延到他脚下的血水来看，应该已经死了。
从身上穿着来看，应该是贵族区的仆人或者马夫，应该是晚上外出时不小心遇到的，或者直接被掳掠。
更为主要的是，这些尸体并不完整，有些少了胳膊，有些则是肚子直接被掏空。
伍迪看到这里，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虽然都是未曾蒙面的陌生人，但本能让他下意识排斥这种行为，他撇过头不再看，但内心的火焰已然燃起，暴雨都无法剿灭他体内沸腾的胸中之火。
伍迪很快借着雨幕与灌木丛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群沙化鱼人牧师，不过，他将双方距离拉近到十米感知临界点后，伍迪便停止了前进。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位置再靠近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了。
沙华鱼人牧师的感知就算是在陆地上，也不会打半点折扣，就算有环境因素的影响，也不能离的太近。
伍迪把握着其中的距离，然后试图其中寻找机会。
趁着这个时间，他已经取消了索尔石戒上的法术，整个人都趴在了一片临近道路的灌木丛中。
这三名牧师根据他短暂的观察，应该不是死板一块，因为从它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都互有提防，在施法时对彼此都带着些许距离。
不过，这在沙华鱼人的企业文化中，属实正常。
沙华鱼人之所以一直无法做大的原因便是在统领了一片海域后，只要没有其他敌人的介入，它们会很快限于无休止的内斗中，直至原本强大的部落分散的七零八落后，才会停止，然后便陷入部落之间的斗争，直到下一次统一。
如果能找到它们各自提防的机会，那这次便行动大有可为。
再不济也可以掐准下一次施法的机会，进行偷袭。
只要杀死或者击伤其中一个，作为海洋中著名的闻风而逃的“鱼跑跑”种族。
剩下的两名牧师绝对不会想着为他的牧师兄弟报仇，而是依照种族延绵在血脉里的天性想，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但就算这样，伍迪还是提着十二分的警惕，一边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在脑海中开始模拟起偷袭，逃跑等临时方案，这是他一贯的手法，不然的话在战斗中，走一步看一步未免太蠢了。
虽然战斗向来一息万变，无法做到推演出详细情况，但总归做到心中有数。
这样才内心踏实。
……
来到这片无腮种居住的庄园，已经过了足足十个海时。
卡维尔、骨撒还有克维多作为三名平时除了神殿见面以外，大多负责各自战团狩猎，带有竞争关系的瑟寇拉牧师，在前不久罕见的达成了共识，
它们决定撤退了。
甚至都不需要他人恐吓，它们就已经打算离去。
在没有发现那杀死三名水元素的元凶后，再加上进攻那座庄园一时没有进度，已经让它们心生退意。
刚才骨撒的施法便是利用神术告知它的沙华鱼人战士停止攻击，带着“肉”回到清澈迷人的大海当中。
这对于那些不习惯用腮在陆地上呼吸，又没有浮力支撑的地表重力的同族自然是个好消息。
“卡维尔，轮到你了！”
一手撑着水池边缘，半靠在一个喷泉马头上闭眼沉思的骨撒睁开眼睛，对着另一处的卡维尔说道。
施法时错开这个提议是默认的规则。
毕竟初潮部落内，最近诸多牧师的关系因为竞争主祭的缘故，格外紧张，已经有两名牧师因此死亡，还错失了前往了伟大瑟寇拉猎场的机会。
而这次男爵没有派出两名牧师率领的沙华鱼人战团，而是三名，就是考虑到了三人能起到互相牵制，又不会因此耽误正事。
“知道了！”
卡维尔看着骨撒还有维多克这两名同族的注视目光后，缓慢滑合上它的内眼睑，开始按照先前骨撒的步骤，借以沙华鱼人之神的祷告来通知它的沙华鱼人战团同族兄弟们。
无穷的狩猎之主啊！
您是浪潮中的唯一的逆者，狩猎一切生物的深海之王！
海洋的主宰，沙华鱼人毋庸置疑的救世主，伟大无上的瑟寇拉。
你的信徒在此时向您祈祷，请您将我的话语，通过流淌在世界各处的水流传述到它们的耳中。
……
当礼毕后，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令它清楚的感知到一个庞大的局域网络，而这股力量，让它短暂地拥有了可以连接下方所有节点的能力。
它轻声呼唤，按照计划将那群深陷庄园囹圄的同族呼唤归来。
虽然这是一次与人类贵族合作的计划，对于志在掌控整个千帆海的男爵而言，这关系着双方贸易自然至关重要，但是从情况不明的局势来看，长期下去肯定这次行动必然失败，再牺牲下去已然毫无意义。
它可是亲眼看着一道明亮的光在无尽的天穹上爆裂开，显然，庄园里的人发现了他们，而且还通知了其他人类。
就这样吧！这座无腮种的城市里我也待够了，而且这里的水居然是苦的。
刚才它在喷泉边好奇的尝了一口，水的味道充满粗糙的金属感，根本没有海水的滑润爽口。
通知完毕后，卡维尔便再度睁开眼帘，对着骨撒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克维多，意思不言而喻。
那名明显臃肿很多的沙华鱼人牧师也点了点头，就这样直接站在开始虔诚默念着和卡维尔类似的赞美颂词。
卡维尔就这样盯着，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
不过在它和骨撒互相监督着双方时，卡维尔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它没有迟疑地蹲下身子，它记得这里有捕捉到的无腮种来着。
卡维尔用自己那只宛如钩爪般的向下摸索着“食物”。
对于这种不算新颖的食物，卡维尔早就掌握了其中关窍。
无腮种和它们在海中常吃的鱼类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没有尾巴，但拥有同样坚硬的头部，而背脊虽然没有鱼一般的后鳍，但也被牢牢的骨头所保护。
而他们的弱点，便是肚子，那里最为柔软，用指甲轻轻一划，最为可口的东西就流了出来，就像吃生蚝一样，撬开，哧溜一下，满嘴的甜美、浓重而诱人的血腥味。
不行了，光想想它的口水就直流。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寻找搁置在喷泉附近的人类尸体，饥饿让它的上下颚已经下意识开始预习咀嚼动作，不过一个不小心，鱼鳃外露，就像咬到了舌头一般，疼的厉害。
以至于卡维尔连吞下好几口空气，鳔恢复运转才缓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一具躺在水池边缘的尸体，从脸上皮肤来看，应该是头有年龄的无腮种，雨水中都失去了光泽，不知道会不会和鱼一样，变得又干又涩。
已然饥不择食的卡维尔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作为沙华鱼人牧师，它始终信奉着祭祀告诉给它的箴言。
“肉就是肉！”
不过卡维尔刚触碰到那具无腮种的一瞬间，它就感知到有东西正在飞速的靠近，耳边的祷词还没有结束，他下意识抬头望向了骨撒，而骨撒的眼神也同样愕然的望向了他。
不！
准确来说是看向他的身后，动静传来的地方。
它一只爪子下意识拎住刚刚找到的食物，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信赖作为媒介的权杖，然后扭头望去。
卡维尔那婴儿拳头大小般大小的眼球猛地一缩，顿时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眼眶都被凸出的眼球卡的生疼。
只见一名身穿精致猎装的无腮种踩着泥泞的土地，迈着让他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步伐朝着他们这个位置冲来。
他右手握住的弧状长刃已然划破了漫天的雨幕，凌厉的气势就算隔着几米远也能清楚的感知到。
偷袭！
作为沙华鱼人的牧师，卡维尔或者说无论任何一位牧师同族，都想过被攻击的可能性。
尤其是孤身陷入并不喜欢的陆地，被迫卷入无腮种的战斗，更是想过无数次。
因此，在感知到这次新鲜出炉的偷袭，它虽然本能慌乱了一秒，但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因为它是牧师，深海之王的信徒。
又怎么可能会被一名无腮种打倒。
因此，隔着雨水，它露出了那张招牌式的狞笑。
同时，它发出了一声低吟的浅唱，这个距离足够它完成一次迅捷祷告。
成为我新的食物吧！
卡维尔在内心呐喊着，旋即它旁边的水池爆开了一团水流。
七八根水母般水蓝触手从水池中钻出，朝着来人扑去。
——“克拉肯之缚”
这是信仰沟通达到第三层才可以使用的神术，不仅每根触须力大无穷，而且还能自动索敌，不管你怎么躲避，都无法避开，速度再快的剑鱼也会被它轻松捉住。
卡维尔一般用这个抓住鲨鱼来驯服，它的那头大白鲨坐骑便是在它学会了这道法术后驯服的。
不过让卡维尔没有想到的是，能够抓住巨鲨的触手扑了个空。
那道人影突然消失在了它的视野之前。
它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但还没来得及腾挪。
一道凌厉的弧度刀光便斩断了雨幕，同时斩断的还有它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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