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25
怎么办?
凉拌?
大雨混乱刚过,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那么些个主子娘娘们都有要求,要人帮着清理车厢,要物要热水要太医, 不给就骂侍卫骂宫人。
可骂出个花儿来,总得有东西变给他们。
这也就罢, 关键是现在时候不早了, 如今车队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路途之中如何行走及如何护卫,是由禁军侍卫负责的。也就是说若今晚到不了驿站,以至于露宿荒野, 最后肯定是追他的责。
段专不用想就知道, 到时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挨训斥也就算了, 那些个主子娘娘们肯定恨死他了。
可派人去催促要赶紧启程赶路,却没有一人理他的。
有的说皇子公主如何, 有的说娘娘如何如何,说完了还斥侍卫催什么。
段专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活儿太得罪人了,他一个侍卫统领根本罩不住,太多人身份比他高比他贵重,轻不得重不得, 只能来一个身份更贵重的。
段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
方才连他都没想到太子竟会带着人帮他帮侍卫维持秩序, 有太子出面,很多事容易办多了。可他又想到方才太子淋了那么久的雨,且陛下那还需要太子伴驾。
然后他又想到皇后娘娘。
可娘娘是个女子, 恐怕方才也受到不少惊。
思来想去, 他还是来找了太子。
谁知, 太子竟受凉发热了。
“要不大人还是去禀报陛下吧。”侍卫道。
“这能是去禀报陛下的事?陛下不会说别的,只会斥我等无能。你想想,我们都劝不动那些主子娘娘们,陛下能把人都训斥一顿?那可都是陛下的枕边人和儿女们,到最后肯定是我们的错。”段专皱眉道。
“那大人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难不成就停在这不走了?”
那肯定不行!
段专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找皇后吧。
皇后娘娘素来宽容大度,又识大体,定然会想个法子的。
迎春听说段专求见皇后,特下了车来与对方说话。
听对方说完,她当即面露难色。
“段大人,不是奴婢不帮你传话,娘娘早先就有些不适,方才受了惊又受了凉,奴婢本想传个太医,可太医都忙着,后来娘娘说让别麻烦了,喝了些姜茶才睡过去。”
“是属下莽撞了。”
迎
春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去。
她上了车。
皇后竟不是睡着的,而是醒着。
“走了?”
“奴婢把他打发走了。”顿了顿,迎春有些欲言又止:“娘娘,那殿下……”
皇后靠在那儿,面无表情道:“方才他派人来探视本宫,你又说太子从前头回来神色有些不对。他这回撞伤了头,估计也没少受惊吓,以他的性格,肯定心里又惊又疑,可天灾人祸,他能怨谁去?自然只会迁怒到本宫和太子头上。”
“皇帝都是怕死的,他更甚。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想,他若是死了,自然便宜了太子和本宫。所以无论太子和本宫做什么,在他眼里都会招来猜忌。”
皇后往下躺了躺,用脸颊磨蹭了下温暖的褥子。
“本宫过去了,是
本宫窥探他病情,本宫不过去,是本宫有所图谋。太子同理。方才傅儿说要去陪驾,本宫便不想让他去,但又知道他不出面只会更招来猜忌,果然本宫猜得没错。”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娘娘?”迎春越听心里越慌。
“段专去找太子,估计是处理不了外面的乱局,想让太子出面。如今本宫的儿子都罢工了,本宫自然要跟太子走。让段专去找能出面主持大局的人,或是让他去找他的那些好儿子去,三皇子四皇子既勇武又聪慧,胜过太子百倍,就让他的好儿子替他分忧解难。”
这些话太大逆不道了,但迎春知道这是娘娘心里一直憋着的郁气。
既然娘娘说了,那她们当奴婢的能说什么,好生侍候娘娘便是。
另一边,见福儿把段专打发走了,卫傅也彻底放弃了出面主持大局的想法。
“孤说你胆子大,你还真是胆大能包天。”
见他露出了笑,福儿便也与他笑。
“殿下好没良心,奴婢这么干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殿下,你竟说我胆大能包天……”她做得一副委屈相,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准装哭。”
卫傅将她拉到怀里,抱着。
过了一会儿,方有些叹息道:“孤一直知道父皇猜忌孤,但不知他竟猜忌至此。”
其实以前卫傅看过许多史书,史上能顺利登基的太子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被猜忌被厌恶,直到被废,被圈禁,或寂寥孤苦一生,或直接被鸩杀。
他总想着,自己是父皇的儿子,父皇顶多是不喜欢他,更喜欢皇弟们一些,直到今日听到那些话,他才知道父皇对自己猜忌至此。
福儿也不好问,到底是如何猜忌,才会让他发出这种感叹。
“殿下你也不要多想,身正不怕影子斜。”
卫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孤做好自己的太子便是。”
以前怎样,以后也怎样,只是不再去寄望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和信任,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段专的禀报,让元丰帝大发雷霆。
他发了一通不知是针对谁的火,终于下命即刻启程。
难免有人怨声载道,可这是陛下命令,也无人敢不听。
车队匆匆出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前行去,即是如此,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还是没到达驿站。
摸黑赶路实在太危险了,车队里自然也有准备供以照亮的气死风灯。但这些灯只为应急之用,也照不了太大的范围。
这么多人,这么长的车队,不管哪处出了问题,都担不起责任,只能放慢速度,慢慢走。
外面黑咕隆咚的,时不时还能听见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嚎叫,这些常年待在深宫后院的娘娘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仿佛之前面对暴雨雷鸣的恐惧,一下子又回来了,而这一次都知道不会那么快结束,因为等到天亮至少还要挨好几个时辰。
抱怨声连连,时不时就能听见侍卫的马蹄声一阵而过,估计是去前头禀报后面的状况。
福儿却兴致勃勃的,还有兴致问太子害不害怕?
可把卫傅给气的,自己在她心里就这么胆小?真
有什么个野兽来了,估计也是他护在她前头。
走了一会儿,就走不下去了。
抱怨声太多,而且也确实不安全。
段专只能顶着元丰帝的训斥,吩咐人就地扎营。
有火被升了起来,外面终于亮了许多。
福儿也搞不懂他们搞得那么沉重做什么?不就是露宿一晚?这么多人,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因为外面还没安置好,车里的人只能等选定停车位置后,才能下车。
一堆又一堆火被点燃,有人在扎帐篷,有的在安置马车和马匹。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尖叫声。
福儿被吓得一个激灵,之后竟不是怕,而是巴着车窗往外看。
有暴喝声,有惊慌声,乱成了一片,引起众人恐慌,纷纷问到底怎么了。
混乱发生在东北角,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段距离。卫傅也顾不得斥福儿胆大了,拿起放在矮
柜里的剑,便要下车。
“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母后……”
“你就算去也别拿剑,你傻啊?外面现在发生混乱,还不知怎么回事,你提着剑就出去了。知道的人知道你是去护卫陛下皇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干什么。”
福儿斥道。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去看看娘娘。应该没什么事,估计是有狼偷偷咬了人。”
“狼?”
“怎么?你以为狼就在猎场等着你们这些天潢贵胄去猎?我跟你说,人烟少的地方就有狼,而且狼饿起来胆子很大,敢跑到县城里去吃人,还敢摸去农户家里吃牛吃鸡。我小时候有一次就碰见过狼,不过还好是独狼,被我跟我哥拿石头砸跑了。”
“你还有这本事?”
福儿睨他:“我没有本事,不过如果真有狼来咬人的话,我最起码能捏住它的嘴,撑到你拿剑来救我。”
说完,她就下了马车,往皇后的马车走去。
皇后的马车就在附近,因有侍卫守卫,皇后虽被那尖叫声吓了一下,但并没有受惊。
福儿看了看,觉得不用担忧安全,就打算回去了。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两辆马车在一处,就回去让赶车的太监把太子的车往皇后车这儿靠。
这期间,不时有尖叫声和怒吼声传来,甚至动静越来越大。
段专下命,让所有人不得出车,让马车都靠在一起,又命大量侍卫把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有些胆小的还瑟瑟发抖,哭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侍卫来禀报了。
说是碰见了狼,那狼也是鸡贼,竟偷偷在边角处选了个落单的人咬,把人吓了一跳,侍卫把狼打死后,谁知又从暗处蹦出来几头,大家没有防备,才会引起慌乱。
狼很快就被都打死了,总共也就六头。
狼尸被扔在火堆旁,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胆子小的更不敢看了。
被吓到的嫔妃让侍卫护着,哭哭啼啼地去找元丰帝哭诉,可这时元丰帝哪有心思去安抚嫔妃,遂得来一顿训斥。
也有嫔妃建议不要在这里待了,若是还有狼呢?
这种说法也迎来的是训斥,因为夜里在有狼的地方赶路,更不安全。
总之,还是得在这里扎营,但帐篷就不用搭了,今晚所有人
都在马车里歇息,等天亮就离开这里。
本是出来避暑游玩,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元丰
帝的心情极为糟糕,且暴躁易怒。从那场儿戏般的捉鱼开始,他就觉得极为不顺,直到后面发生一连串事情。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就是为了害他性命。
当然,这种想法是不能与外人道也,但仅从元丰帝让重重侍卫把自己的车单独围了起来,就知他此时的心情必不是平静的。
这大抵是这些身份尊贵的贵人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
没有闲适享乐,反而充满了折磨、惊惧与焦虑。
这一晚大抵也没人能睡好,尚食局匆匆做了些粥和馒头,就把这些往日非珍馐佳肴不吃的贵人们打发了。
皇后也有些不安,但并没有感到害怕。
无他,她的车旁就是太子的车,两辆车并在一处,近到从车窗能往另一边递东西。
这是那个福儿安排的。
关键的是两辆车离得太近了,皇后睡在这边甚至能听见那边说话。
她听见那个小宫女绘声绘色给太子讲,她幼时是怎么拿石头把狼砸跑的,还听她说之前听到嚎叫,她就觉得像狼叫,但怕被人说危言耸听。
她还问太子饿不饿,她这还有点什么吃的。
当然也少不了两人的轻笑声,尤其是太子,时不时就会轻笑一两声,显然心情不错。
真是个大胆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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