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虚荣
头顶的阳光毒辣。已不知是怎样回到了学院。天儿太热,威尔莫特披得的体温太凉,每一步都留下一丁点的血,黏在地上,散发出铁锈般的腥味。他不大想回到庄园了,想到那座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想到那个骄傲到令人作呕的小孩。再想到那辆马车掀起的冷漠的灰心脏忽然剧烈的疼,他捏紧了拳,咬紧了腮帮,拼死埋头忍住喉咙底这声压抑的怒吼,生生憋红了脸,刺红了双眸。“披得?”有熟识的学生见到他,旋即伸手,露出笑,声调正统地打着招呼,“你不是去工作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这位帝国班的学生笑得过于灿烂十足刺眼,令威尔莫特披得瞬间加快了步伐,只留下一道风打疼了对方的脸颊。“诶,”同学还在身后喊,并掀起一阵风,送入他衣领的缝隙内,“你门口的邮箱有一份信啊,回去一定要好好管教你那个管家啊!他太懒惰了!”离开!威尔莫特披得充耳不闻,只想快点离开对方的视野:微微垂下眼睑,往一条人少的绿荫小路,避开吵闹的声音,连脚底的疼痛都不想多计较,只是埋头走,撞得周边的枝叶哗啦啦的响,仿佛某种讥笑,又一次刺红了他的眼。“啊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甩肘打上一片枝叶,再是找到了宣泄的样子,疯狂撕扯这些摇曳嘲笑他的花草植被,最后直接坐了上去,目光血红的倒映出某张有着桃花眸的脸颊,十指间沾满植物的血,一次又一次的撕扯,扯得花草无力哀鸣。“你!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啊!!!”生有倒刺的根反抗地将他掌心划破绿色的血与鲜红缠绕交织,一滴滴曝露在上方射入的晨光里,有着刺鼻的气味,令人不适极了。这一片地方的植被都已不再挣扎,威尔莫特披得终而露出扭曲又快意的笑,好似此时在自己胯下被羞辱的正是那个所谓的神体。“你不也就是个被我拎着滚下楼的废物么”他闭目再再次回忆那天那节课后的场景,浑身舒爽的颤了会,又睁开眼眸,像是打赢了某场战争,从棕黑色的泥土里站起来,喘着粗气挺直腰背,将满手的泥与血擦拭在树干上,继续朝着心中的方向迈步。这段时间的场馆应该无人,威尔莫特披得站在学院中心区的训练场前,找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入口,目光坚毅的抬头;慢慢吸口气,越过周边的叶与花瓣,走进前面的湿冷黑暗,走过飘着冷风的过道,进入这片宽敞的视野。空旷清凉的场馆果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他站在入口边左右看了会,伸手抚过墙壁上的汗水构成的白色结晶,来到摆放着杠铃的区域,低头深吸口气,弯腰探手,把一块又一块的铁圈装上去。二百四公斤二百五公斤三百公斤金属制成的杠铃已厚重得不像个样子,他顺势抹去掌心的汗,直起身,
又细心检查完周围,总算拿出缝在内兜里的经书,翻开观看。其实他知晓维奇为他挑选的这本经书是极好的。只是这条路未有他想的那般顺畅。单手抓住杠铃,威尔莫特披得闭目默念第三步的经络经,于准备好时,眼里射出锐利的精芒,轰然炸开了八门的气血。“额啊啊啊啊啊!”磅礴的气血增幅右臂的每一束肌肉纤维,杠铃被手掌硬生生的拉出弯弧,只是两头垂下的一圈圈铁块无比沉闷,仅在此般喧嚣气浪里离开地面一点点。“给我起来啊!!!”威尔莫特披得继续发力,双目完全赤红的进入超负荷状态。大约有六百斤的杠铃终于被他单手抓离地面,可他的眸里来不及滑过喜意,承受着绝大部分超负荷增幅的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进而“喀嚓”一下,手肘生生脱节,使活跃在其内的气血砰然断层炸开,透过经络、血管、最终撕开皮肉,化为一大片血雾喷洒,染红了漆黑的杠铃,使其反射出一片暗哑的光。这画面属实是恐怖极了,威尔莫特披得面色发白的痛叫一声,紧闭上眼,整个身子又因无法收力而往前栽,膝盖贴着布有细微颗粒的地面一划,令他跪在了杠铃前面。一切都安静了。剧烈沸腾的气血重新回到八门,溢出的气浪掀起几缕衣角,像是要抚摸少年低埋着的头。它确实是在努力的,时间也慢慢流逝了许多,最后隐约能听着,某种压抑至极的呜咽。为什么角度有些吓人的手臂无力搭在地面上,威尔莫特披得握紧另一只拳,黑暗挡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滴滴晶莹顺着鼻梁渗入地面,打湿灰,染上更多的脏。“啊啊”他再次张嘴哀嚎,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一次把所有的情绪都喊出来。“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他歇斯里地弓着腰吼出这道音,终而翻过身仰躺在地上,能动的左手抬起来盖住双眼,确实哭得有些丑陋;鼻涕眼泪一大把。“披得?”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陡然响在耳边,他倏地停住红润的眼眶,侧过头,看见了肤色能与阴影完全融在一起的马洛珀尔,看见了对方身上的汗珠,不由手指抠紧地面,完完全全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你真是披得啊。”还是方方正正的平头、大大圆圆的眼珠、以及厚实的唇瓣。这位同样出身穷苦的少年看着威尔莫特披得的狼狈,又注意到对方这只完全折起来的右臂;眼珠子凸出来了点:“你,你的手啊!怎么这样练习啊!”“我”喉管里的声音猛地被扼住,威尔莫特披得睁大眼睛,跟着像是疯了那般不管不顾的要冲出这里,冲出这个撕裂他伪装的地方。“披得。”眼前人踉跄出两次动静,马洛珀尔想要去扶他,顺带看见了被血染红一半的杠铃,不由木木抬头,忍不住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内宗的修炼出了问题啊,我们
去找维奇老师吧!”“滚啊!”威尔莫特披得想要奔跑,只是超负荷运转过气血的身躯不大能承受这些动作使他倒在一边,摔出见血的狼狈。“我带你去找维奇吧!”马洛珀尔上前蹲下,不顾威尔莫特披得的挣扎将他的手揽上自己肩头,再起身,浑身汗味浓郁。“你滚开!”威尔莫特披得忍受不住这样的施舍,死死抠住马洛珀尔的一根手指,望着这张木讷老实的脸,实实在在的发泄内心的阴暗,“我都练到第六层了!只是稍微出了点意外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你可怜我!你这个倒数!”“啊?”马洛珀尔被这唾液飞得睁不开眼睛,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擦了擦,还是这般老实巴交的回应,“我,我没有可怜你啊,就是看你受伤了想帮帮你,你不是都被疼哭了吗?”这黑炭的声音像是钉子;威尔莫特披得倏地顿在原地,再看看对方这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脸,不知怎的松缓下了身子,像是曾经那个披得活了过来。“是呐,”威尔莫特披得无奈苦笑一声,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殊不知自己的手更脏,“我都还没试过这该死的第七层,结果负作用这么强,我还想今天就突破呢。”“那杠铃都有六百斤了。”马洛珀尔点点头,一面扶着对方往外面走,一面回应,“没有对应的锻炼和强化,你单单用一只手臂很难承受这么大的气血增幅啊。”“嘁,我还用你教啊。”威尔莫特披得白眼一翻,虚弱的身子算是回了点气力,使他能挣开对方,自顾自的走。“这倒也是。”马洛珀尔挠挠头,跟在他身边,又想起今早的事情,便问,“你不是要去教导那个庄园主练武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诶!”威尔莫特披得被点中了本快消退的痛;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那庄园主太笨了我教不会,本来不想拿他的钱就直接走的,结果他死活不让我离开,还把一整天的薪水都结给了我。”“那你可以继续啊,虽然这人大了点过了学武的年纪,但是这么想学,你就多教教啊。”临近出口的甬道,马洛珀尔低头避免被磕头,圆圆的眼珠努力适应这丁点的黑暗。威尔莫特披得听得摇头,习惯性地说出那个借口:“算了吧,我自己还要学武。”马洛铂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憨憨看眼对方,有点实诚的羡慕:“披得,你的天赋可真好,而且现在都能这么简单的赚钱了,真厉害。”“哪有”熟悉的笑容回来了,威尔莫特披得谦虚摆手,像是吸食到神经药物的瘾君子,爽得稍稍抬起了眉梢。马洛铂尔再自叹一声,闷闷往前,笃定了加练的心思。这位黑大个在想着具体,威尔莫特披得已心情极好地撞了下他的肩膀,未受伤的手入兜,取出沾了着点灰尘的红晶;抛两下,向对方展示这些钱:“诶,你也
别想这么多了,等我回去洗个澡,我们去西街的巫师汤店,我请客。”“啊?”马洛铂尔一时看呆了眼,又转回头,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披得,你人真好,也真有本事,同学们都是误解你了。”“噢我才不管他们呢!”威尔莫特披得的嘴角弧度更高,握拳收起了红晶。他们正好从出口走出来,曝露在热辣辣的阳光里,闻着青草香,踏上了前往海德古堡的路途。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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