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养鸭子的老头
重生之乘风而起正文卷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养鸭子的老头说着带着几人来到旧宅天井的左侧:“以前这里是文保单位堆放杂物的地方,后来听说要发卖,才把这地儿给腾了出来。”
“难怪这边比那边保存得完好得多。”周至点头。
这里最早是英国公在城郊的“别业”,到了清代就已经不复一亭、一轩、一台的旧观,四周给围起来成了海潮庵的“三产”,几百年里也是屡加改建,最终形成了老BJ四合院儿的格局。
不过这个四合院儿和别的也有些不一样,就是堂屋如轩,右耳房有一间如八角形,细看堂屋前方天井有一半比另一半高出两阶。
这些估计就是当年遗迹的最大留存了。
两块石碑安静地躺在天井一脚,顶部都出现了凹陷。
葛大爷说道:“文保所的人说这两块碑没啥价值,就没有带走,其实之前立在这儿的时候也给大伙儿磨刀来着,这凹陷就是磨刀磨出来的。”
这样的事情周至见得太多了,夹川都不能免此,何况古迹多如牛毛的京城。
待得看向两块石碑,一道上刻着:“远水未成白,长条复新黄。鳞鳞鱼岸出,唶唶鸟林翔。寒去身犹褐,春将野可觞。客行冗似昨,又向一年芳。”
另一块上刻着:“鼓楼西接后湖湾,银锭桥横夕照间。不尽沧波连太液,依然晴翠送遥山。旧时院落松槐在,仙境笙簧岁月闲。白首炼师茶话久,春风料峭暮鸦还。”
再看落款,第一块石碑刻着“道光二十三年岁次癸卯孟秋,赐进士及第西城都察院都察御史罗文静,敬录明人黄正色《春日过银锭桥》诗。”
第二块刻着“道光二十三年岁次癸卯孟秋,赐进士及第西城都察院都察御史罗文静,敬录少师西陂宋鸭翁《春日过银锭桥》诗。”
周至就指着罗文静三个字:“这货是个马屁精。”
“贤弟何解?”一到这种时候,乔老爷就忍不住捡起了老习惯,开始掉文。
“这是他抄录别人写银锭桥的诗歌。前面这个明代人黄正色是谁,我不清楚,不过后面这个宋西陂,却是康熙朝著名的文人,后雪苑六子,康熙十大才子之一,被康熙帝誉为‘清廉为天下巡抚第一’的宋荦。”
“贤弟博闻强记,这般人物都能记得,愚兄佩服。”
“其实我记得他不是因为他的政绩和文才。”周至笑道:“是因为收有一幅清代画家禹之鼎的《西陂授砚图》,为了了解画中的人物,特意去查了这个人的生平。”
“禹之鼎是清宫十大名家之一,康熙年间的内廷供奉,以精写人物小像著称,当时所谓‘一时名人小相皆出其手’。”
“作为康熙皇帝亲密战友的宋荦,禹之鼎替他画过几幅小像,《西陂授砚图》就是其中之一。”
“授砚图,有什么典故吧?”
“是,宋荦的儿子宋著病重的时候,媳妇还怀着孩子,宋著告诉自己的父亲,说这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么就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把自己的砚台交给他。”
“后来果然得了男丁,于是宋荦遵照儿子的遗愿,在孙儿满二十岁的时候,将宋著的砚台交给了他,并叮嘱他‘善用之’,也是长辈鼓励儿孙读书成才之意,那幅画讲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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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典故颇为有趣,众人倒是都听得津津有味,卫宜问道:“那肘子你怎么说这个罗文静是个马屁精呢?他是道光朝的,宋荦是康熙朝的,拍也拍不着啊。”
周至指了指两块石碑:“你看他对明朝诗人黄正色和本朝诗人宋荦的称呼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对黄正色毫无尊敬,对宋荦却可谓毕恭毕敬啊。这不是马屁精是什么?”
峰姐笑道:“跟着你们来算是长了见识了,换做我自己看,这个少师西陂宋鸭翁,我还以为是村小教师,兼职养鸭子的老头呢!”
周至笑得不行:“少师可是极高的官职,古代三孤之一,在清代虽然是虚衔,却也是从一品。西陂老人和西陂放鸭翁,是宋荦晚年的自号,他自己也是画家,鉴赏家,经常可以在一些传世书画上看到他这两个自号的印章。”
峰姐就幽幽地感慨:“我大约知道肘子是如何买得起这院子了……”
“怎么说?”卫宜挽着同学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
“就说这个什么少师的字画,摆在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得啊!可不就该他发财?!”
“嘻嘻嘻要这么说也真是。”卫宜表示同意,然后却对吴乔木瞪眼:“袁老师说眼力不够不能瞎碰这些东西,那一行水深得很,你就老实写写划划陶冶情操就好,不许去!”
“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吴乔木很老实:“我爸说过,肘子这是八字里带偏财,就是平时走路容易捡钱,刮彩票容易中奖的体质,我们和他不能比。”
“乔木你爸还懂这个?啥时候给我算算呗?”峰姐顿时来了兴趣。
“他也是听肘子的四表舅说的。”
“他们其实都不会给人批八字,”周至笑道:“长辈们都是学习的儒家典籍,他们认为《周易》和星相,不是用来占断个人运势用的,如果有,那也是指和国运牵连的人,拿来推断普通个人休咎,那是落了下乘。”
“周易自古就有象数,义理两个大派别,虽然相互参用,但是大体象数之下有占卜、灾祥、谶纬三宗;义理一派是老庄,儒理,史事三宗。”
“四表舅和干爹,很明显是倾向于义理一派的,对于象数,那是敬而远之。”
“可你四表舅还是给你算了呀。”峰姐说道。
“那是用我的八字来当教材,给我们讲解象数一宗的一些玩法的时候,顺嘴一提。”周至苦笑:“这些东西他是不讲的。”
“包括干爹讲星相也是,只给我们讲中国古代天文常识,至于古书上经常提到的什么‘彗星入紫薇垣’,‘岁星犯帝座’,‘荧惑守宫’之类的天文现象,就真当做天文现象看就好。”
“是的,智者眼里没有神秘学问题,最多只有‘以目前智识尚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宁愿将神秘看做哲学的一部分去探索研究,却不会以之作为一种崇拜的载体。”吴乔木说道。
“就是不迷信,本着解谜的心态去对待未知。”周至说道。
“知道你们俩为啥是兄弟了。”峰姐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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