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 第187节

“小高，你跟着去。”皇帝命令道。高内侍连连答应，谄媚的笑道：“皇上，您真是全天下最慈爱最宽容大度的公爹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皇帝又是气，又是笑，“小高你长本事了啊，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词都会用了！”高内侍嘿嘿笑，“奴婢若是言语粗俗，一点学问没有，哪配服侍皇上这样学识渊博的君主呢。皇上知古通今，奴婢们也不能太差了，不能给皇上丢人。”皇帝笑骂，“知道你有学问，快去吧。”高内侍见自己这马屁拍的皇帝很是欢喜，心中大感得意，连连答应着，陪阿玖去了坤宁宫。

章皇后端庄肃穆的坐在上首，一见高内侍也跟着阿玖来了，心中登时燃起熊熊怒火。陛下您至于的么，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过是行个盥馈礼，我能把阿玖怎么着？

“皇太子妃跪，俯伏，兴，俯伏……”礼官清朗的声音响起，章皇后举目看过去，她一向不待见的人，她从来没有相中过的儿媳妇，正跪在殿中，庄重的行礼。

阿玖是行礼的人，章皇后是受礼的人，不过，此时此刻的章皇后，真是快憋屈死了。“我算什么皇后，连亲生儿子娶谁做妃子都管不了。我不喜欢的人，这会儿穿着皇太子妃的礼服，跪在殿前行礼。我喜欢的人，这会儿却是含泪嫁入章家，屈就一名庶子。”章皇后越想越憋气，快憋出内伤来了。

等到阿玖捧上膳食，又拜了四拜，退到一边低眉顺眼的站着，章皇后就更难受了。我还不如民间的婆婆呢，民间的婆婆还能随意刁难儿媳妇，我这做皇后的，却只能依礼行事。我这会儿若命她过来布个菜、倒杯酒，高内侍准会一脸诧异，“皇后殿下，没这一步啊。”

章皇后没滋没味的吃了两口，便吩咐人撤下。

礼官宣布礼成，引领着阿玖出了坤宁宫，登上她的白玉车。

阿玖在坤宁宫一直是端庄严肃的，出了坤宁宫的大门，踏上白玉小车，登时神采飞扬起来。胖胖的皇帝爹叫自己回去当然不是陪他闲聊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吧？昨天得了辆出尽风头的车，今天会是什么？

小财迷阿玖琢磨了一路，也没想到皇帝爹会给她什么稀奇有趣的东西。

到了乾清宫，有女官迎上来行礼，彬彬有礼的告诉她，“太子妃殿下，陛下正召见裴阁老和裴通政使。”阿玖大喜，“我祖父和我爹爹都在么，真是太好了。”脚步轻盈，向正殿走去。

走到殿门口，便听到裴阁老的声音，阿玖恨不得大声欢呼，“祖父，我来啦！”阿玖眉飞色舞的，心中别提多高兴了。皇帝爹很够意思，知道自己不能像普通新娘似的三天回门，便把祖父和爹爹召来，让自己可以一解相思之苦。皇帝爹，您真是善解人意啊。

内侍通报，“太子妃殿下到。”皇帝笑，“阿玖到了么？还不快些进来。”皇帝说过话之后，殿中有片刻寂静，裴阁老、裴通政使的目光，不由自主一齐投向殿门口。

阿玖迈着端庄的步子走进来，裴阁老和裴通政使都是心神激荡。小阿玖，你还好么？在宫里习惯么？那臭小子对你好不好，陛下、皇后对你好不好，宫人听不听话，傅姆难不难缠？

阿玖先向皇帝行了礼，才转过身走到祖父、父亲面前，双膝跪下，“阿玖拜见祖父，拜见爹爹。”裴阁老伸手扶起她，上下打量，“两三天没见，太子妃好像消瘦了一些。”阿玖嘻嘻笑，“哪有？祖父，我没瘦，还胖了一点呢。”裴二爷凝神看着女儿，柔声说道：“太子妃瘦倒是没瘦，不过，眼圈略有些发青，大约是没歇息好。太子妃小的时候，若是换了地方睡，头几晚都是睡不安稳的，必要过些时日方能缓过来。不过，明日要行庙见礼，大约需两个时辰之久，精神不好可不成。太子妃今晚早早的便歇息了，莫要择床才好。”阿玖不由的小脸发烧，“一定，一定，爹您放心。”裴二爷微微笑了笑，“你从小到大，祖父每回分别之后再见你，总是嫌你瘦了。有一回你到外祖父家里暂住了两天，回家之后，祖父定要说你瘦了，跟你外祖父不依呢。”阿玖笑着点头，“对，祖父他老人家向来如此。娘亲说，普天下的祖父祖母都会嫌小孙女瘦，家家如此。爹爹，咱家也不例外呀。”

皇帝听的嘴角直抽抽。裴锴你也太不给朕留面子了，阿玖就是真瘦了，你也不好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再说了，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就算瘦，能瘦到哪儿去？中郎可就比你委婉多了，还是中郎会说话。

皇帝招手把阿玖叫过来，佯作生气的吩咐，“阿玖午膳要多用，要长胖，不许瘦了，知不知道？”阿玖笑嘻嘻，“那得看是什么菜肴了，若是菜式合心意，我便多吃。”皇帝笑道：“朕也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便命厨房做了三百多道菜，你挑挑看，瞧着有没有顺眼的。”阿玖眉毛弯弯，“一准儿能挑出来！爹，您太好了，多谢您！”

听到阿玖叫皇帝“爹”，裴阁老面色诧异，颇觉惊奇，裴通政使却是微微皱眉，似乎不大高兴。皇帝笑咪咪，“中郎，你这是怎么了？”裴通政使躬身，“陛下，臣嫉妒了。”皇帝忍不住得意大笑，“中郎，你嫉妒也没用啊。”裴通政使语气温文，“臣虽然嫉妒，却也欢喜。女儿嫁人了，做父亲的总是觉得若有所失，不过，却是盼着女儿能得公婆夫婿的欢心，敬爱公婆，像敬爱父母一样。”皇帝大为赞赏，“中郎见事明白。”

到了午膳时分，皇太子冉冉而来。他和阿玖有小半天没见面了，甚是想念，见过皇帝和裴阁老、裴通政使，便和阿玖两两相望，眉目温柔。裴阁老不满的咳了一声，他警觉，忙正襟危坐。

把皇帝气的。小十你媳妇都娶回来了，还怕裴锴？

午膳摆上来，皇太子很娴熟的替阿玖挑了几样清淡菜肴，又吩咐侍膳的内官，“裴阁老没什么喜好之物，你挑些软烂的菜肴即可。裴通政使喜欢吃鱼，最好是清蒸，其次是清炖，再其次是糖醋。”皇帝听着他的小十说起岳父的口味来如数家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岳父爱吃什么，你记的这么清楚，朕爱吃什么，你能记得几样？

皇帝气不过，专程把皇太子叫过来，面授机宜，“阿玖已经是太子妃了，你还对他们献什么殷勤？”小十，你还不如巴结巴结朕，好处多着呢。

皇太子小声告诉他，“我讨好祖父和岳父，小师妹自然知道全是为了她，也会对我好的。爹，我这么做，事半功倍。”

---你到底是精明还是傻？皇帝瞅着他的宝贝小十，半晌无语。

阿玖命内侍端过一盘清蒸鱼，细心替父亲挑着鱼刺，挑好之后，双手捧到裴二爷面前，“爹，您尝尝。”裴二爷微笑提起筷子，“一定好吃。”裴阁老不大满意，“囡囡，祖父的呢？”阿玖有些不好意思，“祖父，我还以为您和从前一样，吃什么都行呢。”裴阁老一本正经，“爱吃鱼。”阿玖嘻嘻笑，“祖父，您稍等片刻。”内侍早机灵的端了鱼过来，阿玖把鱼刺挑干净，递给裴阁老，讨好的笑，“祖父，好了。”

裴阁老吃着洁白细嫩的鱼肉，脸色渐渐开朗。

皇太子很有眼色，亲手给皇帝盛汤，“爹，您喝这个，酸酸的，开胃。”

皇帝接过汤，有滋有味的喝起来。

午膳后裴阁老父子二人告辞，阿玖送他们出去，快活的笑，“祖父，爹爹，回家告诉祖母、娘亲，囡囡很好，让她们不必牵挂。到行庆贺礼的时候，囡囡就能见着她们了！”

庆贺皇太子嘉聘礼成，宫中会有盛大的宴会。到时候方夫人和林幼辉等人当然会进宫，会和阿玖见面。不只方夫人和林幼辉，大伯母、三婶婶都可以来，就连六位嫂嫂，虽然没有封诰，但是也在被邀请之列，到时都是可以见到的。

裴二爷笑了笑，温和交代，“明日要庙见，耗时颇久，太子妃要歇息好了才行。”

阿玖笑咪咪的答应。

裴二爷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句话要交代，不过，他微笑看着女儿，没再说什么。

第142章 远大理想

“爹,您回家告诉娘,我很好。”阿玖轻声说道：“陛下爱屋及乌,对我比对他的公主们还要慈爱宽和。我去坤宁宫的时候，他还会让高内侍同去。爹,我真的是很感动。”

裴二爷微笑,“傻囡囡,你以为爹真的是嫉妒了么？哪会。爹看到你和陛下亲近，不知有多开心。不只开心,还很放心。囡囡，陛下才是紫禁城的主人。”

“是啊是啊,您说的很对。”阿玖很狗腿的点头附合。

裴阁老叫过阿玖,交代她要好好吃饭，不许太瘦，阿玖乖巧的答应，“是，祖父。”裴阁老沉吟片刻，问阿玖，“宫人傅姆如何？”宫人傅姆身份虽低微，可她们在宫中时日久了，日积月累的势力，也不可小视。阿玖可是初来乍到的，年纪又小，万一遇上个把难缠的，很费心神。

“顾不上她们呢。”阿玖老老实实的说道：“祖父，我很忙的，闲不下来。等闲了，我把东宫仔细理理，凡是看不顺眼的，全部撵走，再换新人。”

裴阁老点点头，带上裴二爷，和阿玖告别，走了。阿玖送走祖父和父亲回去，见皇太子俯身为皇帝盖小毯子，想来皇帝是咪着了。阿玖小声问，“爹睡着了？”皇太子点点头，“正说着话呢，我看爹似有倦意，就扶他躺下了。这不，才躺下，他便睡着了。”

“谁睡着了？”皇帝睁开眼，懒洋洋的问道。

皇太子闷闷，“您哄我呢。”明明没睡着，却闭着眼睛，呼吸悠长。阿玖殷勤建议，“爹，您既没睡着，让十哥陪您出去走几步，好不好？才用过午膳便躺着，容易积食。”

皇帝懒得动，“还是躺着舒服。”无奈小十缠功一流，又很蛮横，“不成，您不能偷懒。”皇帝被他纠缠不过，只好慢慢坐起身，“朕这万乘之尊要被你逼着散步，真是岂有此理。”皇太子不甘示弱，“我这日理万机的人特意要陪您走走，真是用心良苦。”皇帝乐了，小十你日理万机是不是，行，让你日理万机。

皇帝被小十扶起来，高内侍忙取过丝履，跪在皇帝面前，小心的替他着好。皇帝下了地，乐呵呵吩咐阿玖，“你回宫去更衣歇息，半下午的时候过来，陪爹斗斗牌，下下棋。小十他管忙活军政要务，咱们只管消消停停的，安享闲适。”

阿玖很不忍心，“那，十哥岂不是太辛苦了？”

皇太子忙趁机说道：“小师妹，十哥辛苦些也无妨，你对我好些，也便是了。”

阿玖小脸微红，皇帝装作没听见，笑咪咪的缓步往外走。皇太子留恋的看看阿玖，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皇帝走了。阿玖害羞，一直等到他们走远之后，才悄悄的出门上车，回到东宫。

阿玖回去后命宫女替她脱去礼服，去掉发冠，想要小憩片刻。她本来就没睡醒，一上午又没闲着，这会儿真是疲倦已极，恨不得立即上床睡下，一觉睡到天大亮，睡个过瘾。

“殿下，秦嬷嬷求见。”当值的女官走进来，彬彬有礼的回禀。

“不见。”阿玖困的不行了，哪会见什么秦嬷嬷，想也不想便回绝了。女官恭敬的曲膝，“是，殿下。”轻手轻脚出了寝殿，走到长廊下，微笑告诉站在廊下等候的秦嬷嬷，“殿下正在小憩，不便打扰，嬷嬷请改日再来。”秦嬷嬷呆了呆，“太子妃不见我？”皇太子的乳母，自小把皇太子奶大的人，她见都不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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