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桥风云（三十五）
评委们点评过后，高分组的设计师们就回到了休息室。
“你们结束了吗？”在节目中一直表现得自信强势的坎迪丝脸上难得没什么笑容，只是勉强勾起嘴角，向这些刚刚下台的设计师们问道。
“嗯。”伊莉向她点点头，“你们可以过去了。”
“好的。”坎迪丝也点点头，和她组里的其他设计师一起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阿什莉。”伊莉注意到阿什莉有些没精打采的走在最后，担心这个敏感脆弱的胖女孩待会儿会在天桥上过度沉默，无法说出想说的话，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丽萨？”阿什莉回过头，稍微停下了脚步。
“做你自己（yourslf），说你想说的话，不要被其他人的话干扰了你的心情。”伊莉在天桥后台的过道上拥抱了一下阿什莉，在她耳边说道。
“嗯，我明白。”阿什莉点点头，郑重道——她知道，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了。
阿什莉想到刚刚在休息室中，阿曼达和坎迪丝还提议为她们的系列“编造”一个故事，希望能在这次的比赛中蒙混过关。当然，这两人并没有直接说编造这种词，但这就是她们的言下之意了。而事实上，她们组并没有明确的设计主题和设计对象。
早在这次合作的商量之初，她们组就没有商量出什么东西来，也没有确定统一的设计理念，只是自顾自地完成各自的工作，甚至都没什么交流。这种浮于表面的合作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从那时起，阿什莉就对这次的结果有所预感了。
所以，她得自救。
天桥上，坎迪斯代表大家陈述了这次的作品和分工。在她的口中，她们的作品是以旧金山女孩为主题的休闲风。然而评委们并没有买她的帐，脸色依然不太美妙。
等她说完后，海蒂开始询问其他人是否要补充。短暂的沉默后，劳丽举起了手，她坦诚了她们在设计中并没有明确的设计方向这件事。评委们都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座位相邻的妮娜和奥斯本对视一眼，两人互相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在劳丽开口之后，阿什莉也鼓起勇气开口了。她从分组的时候开始，说起她在这轮比赛中表现不佳的原因。也许是被选剩下的缘故，她的信心从这次比赛开始就不太足，她为此感到很难过。
在阿什莉断断续续的说话过程中，海蒂配合地问起了阿什莉在合作中的感受，然后阿什莉哭着表示自己觉得被排斥了，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声，她的言一直被其他人打压下来。
如果伊莉此时在台上的话，就能现海蒂在引导阿什莉说话。
阿什莉本身的表述能力其实并不强，一开始的言也没有说到点子上。但在海蒂恰到好处的问话下，阿什莉就把她的糟糕感受一点点说出来了。
这就是节目组对节目节奏的调控。从劳丽告诉阿什莉她被选为替罪羊开始，从劳丽和阿什莉在个人采访中说出了这件事开始，节目组就准备有所动作了。这是多么好的噱头啊，设计师们之间勾心斗角，碧池们咄咄相逼，弱势群体被针对，观众们最爱看这个了。
当然，节目组是绝对不能让这个阴谋得逞的。毕竟，正义战胜邪恶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所以，他们安排了海蒂适当地问起了阿什莉的情况，揭露了阿什莉被排斥的事实。
所以说，哪怕伊莉什么都不做，阿什莉都不会有事。至少，不会在这轮回家。
而伊莉所做的也绝不是无用功。她对阿什莉的劝诱，让阿什莉在一些设计师身上加上了最后一根致命的稻草。
台上，评委们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这组的设计师和他们的作品，然后惯例地问起了那个老问题——谁该是被淘汰的那个人。当然，如果是高分组的话，就是谁该是获胜的人。
凯丽是第一个被问到的。她敏锐地察觉到海蒂的话头有些不对，于是修改了事先的说辞，说道，“我觉得失败应由我们团队承担。”无论什么，扯到团队上都是不会出错的。
“但你们的团队并不团结啊。”扎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事实，然后继续追问，或者说逼问道，“鉴于你面前的这些设计，你觉得谁该淘汰回家？”
“……阿什莉吧。”凯丽犹豫了一下说道——在先前的讨论中，阿什莉是第一个从讨论中掉头就走去做自己设计的人，这让她感觉阿什莉不是好的合作者。
“……”评委们的目光中流露出不明显的了然，而台上的设计师们都没能察觉到。
“林赛，你觉得呢？”海蒂不置可否，只是将话题抛给了下一个人。
“只根据这场比赛的话，我觉得是阿什莉。”林赛说。
“好吧，阿曼达？”海蒂问下一个。
“我很抱歉，我也觉得是阿什莉。”阿曼达犹豫了一下，也这样说道。
台下的妮娜流露出有趣的看好戏眼神，而奥斯本则不爽地撇了撇嘴。
“海蒂，我能说几句吗？”奥斯本决定不再忍下去了。她是时尚评论家，或者说批评家，最喜欢“实话实话”，或者说“鸡蛋里挑骨头”也不是不行。此时，见到这现场版的欺凌，她当然有话要说。
“当然。”海蒂欣然应允——就算奥斯本不说，最后也会由她“仗义执言”的。世界上可没有完全无台本的电视节目，哪怕是最喜欢各种爆点的美国真人秀，主持人们也会在暗中进行调控的，好让节目有趣地进行下去。
“谢谢你，海蒂。”这位紫的评论家对海蒂说道，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台上的这些设计师们，严厉地说道，“你们知道吗？你们现在看起来就像碧池大联盟，把责任都推在一个人身上，逃避责任。你们是一个团队，你们都有错。我就是想指出这一点。”奥斯本狠狠地泄了一通，看向海蒂，歉意道，“好了，海蒂，我的话说完了，请继续吧。”
“好的，奥斯本。”海蒂点点头。
到这里，很难说节目组除了和身为主持人的海蒂通气，还有没有和评委们通气。
毕竟，在问题之初，凯丽可是承认了这是团队的失误。
而扎克却不依不挠地追问责任人，于是凯丽才说出了阿什莉的名字。
如果那时候没有扎克横插一脚，这些隐约察觉到异样的聪明设计师应该是不会继续说出阿什莉的名字的。那么，自然也不会出现奥斯本现在的“仗义执言”了。
“谢谢。”阿什莉颤抖着嘴唇向这位正直的评委道谢，“我早知道的，我早知道的……”她的眼泪又从脸上滑了下来，在她上过粉底的脸上留下两道白痕，口中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海蒂感兴趣地追问道。
“不，没什么。”阿什莉伤心地摇摇头——这是伊莉之前暗示过她的，她不用在台上说出全部，反正她已经在个人采访中全说过了，她只要在台上适时地暗示一下就可以。
当然，伊莉没有猜到海蒂和评委们会直接为阿什莉说话，这在往期的节目中是前所未有的。不过，阿什莉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所以这点意外也无伤大雅。
“没关系，阿什莉，告诉我们吧。”海蒂鼓励道，“在这个国家，你拥有言论自由，你可以说出任何你想说的话。”
“……”阿什莉继续默泪摇头，只是眼神稍微瞟了一下坎迪丝他她们的方向——摄像机机灵地为她这个含泪的眼神作了个大特写。
很多时候，不说比说还好。更何况阿什莉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说，她又不是忍气吞声的小可怜，该说的她在个人采访里都说了，所以她在台上反而什么都不用说。
一旦阿什莉在这里说了什么，她就得和那些人直接开撕了，阿什莉不一定撕得过她们，即使有评委和劳丽加成，但阿什莉本身的战斗力并不可观，反而很可能被反糊一脸——比如，坎迪丝她们可以指责阿什莉在团队中确实表现差劲，不是她们无事生非，这种借口真的要找起来多得是。阿什莉先前也承认了自己在这场比赛中自信不足，没挥好。
而且，一旦阿什莉此时指了出来，坎迪丝她们就可以为自己开脱了。所以阿什莉不能指认。只要她不指认，坎迪丝她们就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比百口莫辩还可怕的，不给任何解释机会的直接盖棺定论。
海蒂也对阿什莉的表现感到满意。如果阿什莉真的表现出太失控的一面，和坎迪丝她们直接在天桥上吵起来，反而会很难收场。现在这样其实恰到好处。
“坎迪丝，你觉得呢？”海蒂满意地微笑，继续先前的话题，问坎迪丝。
“我不喜欢裙裤，所以我不喜欢劳丽的设计。”坎迪丝当然不可能说出她们小团体里的设计师的名字，而在剩下的劳丽和阿什莉中，阿什莉是评委们此刻维护的对象——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她明智的换了个对象。
“阿什莉，你呢？”海蒂继续问。
“我觉得是阿曼达。”反正在场的除了劳丽以外，都是她的敌人，所以阿什莉实话实说地挑了个她认为最差的作品出来——阿曼达这次的作品确实糟糕透了。
“劳丽？”海蒂看向站在最末的设计师。
“我也觉得是阿曼达。”和阿什莉是一国的劳丽当然力挺阿什莉的选择。而且阿曼达的裙子看起来的确不太美妙，劳丽可以毫不违心地这么说。
“好的，你们的意见我们知道了。”海蒂对表完意见的设计师们点头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们要讨论一下，再决定结果。”
低分组的设计师们很快回到了休息室。
“怎么样？”埃德蒙搭了句话。
“彻底的灾难。”劳丽叹气道，“有人被当成了替罪羊，真是太……”
“……”阿什莉咬牙。如果不是劳丽告诉她这件事，她说不定真的会因此被赶回去。想到在台上被其他人齐声指责的场景，阿什莉就愤怒极了，“我不明白，那怎么就是我的错。现在，我的作品被认为是最糟糕的了，这可能会让我淘汰回家，你们满意了吗？”
“……”被她反诘的人保持沉默，偶尔嘟囔两句，而高分组的设计师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显然也在为低分组设计师们的内讧暗暗吃惊。
“阿什莉。”伊莉安慰地拍了拍阿什莉的背，“别担心，评委们会看到一切的。”
伊莉敢保证，阿什莉这一次绝对没事。甚至，就因为这件事，节目组会让阿什莉走得更远。毕竟，阿什莉是自带弱势群体被欺凌这种敏感话题的设计师，注定会被节目组保护瞩目。说真的，伊莉已经不在乎阿什莉组中的其他人了，现在的阿什莉才是最有威胁的一个。
不过，撕阿什莉的话注定会成打成碧池，她也无意于为阿什莉雪上加霜——这个可怜的姑娘心理状态已经非常不稳定了，她绝不是那种遇强则强的反弹性格的人，相反，她是非常会受环境影响的人。现在，只要再受到一点过重的压力，阿什莉就会崩溃了。
而伊莉也不会为阿什莉额外多做什么。
说到底，她们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所以她只会付出有限度的善良。虽然做不到落井下石——这太碧池了，但伊莉也无意于培植自己的敌人，那太蠢太圣母了。
她是为了获胜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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