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搏命,父子
80,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拉罗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几十桶私酒,还烧掉了他盗贼领地一半的基业,至少一个月,他都无法再向客户提供一滴私酒。客户不会给他时间,酒吧里的客人也不会等他一个月。
酿造私酒的不止他一家,明天过后,别家的私酒就会被摆到酒吧的柜台之上,而他无力阻止,也没法阻止。几十年经营的私酒网络,在须臾间化为泡影。
但他还是得稳稳的站着,他站着,盗贼领地就乱不了,更何况他仍然还有机会。
酿酒器被烧毁了,他还有之前库存的私酒;私酒也被烧干净了,他还有戴平安。
只要能把戴平安活着抓回来,盗贼领地也还是萨拉曼卡家族的盗贼领地。
酿酒器可以再买,私酒可以再酿,被人夺走的私酒市场可以再抢回来,被摧毁的走私通道也可以重新搭建。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盗贼领地的萨拉曼卡家族得先存在,所以戴平安得活着,这是黑水镇的命令。
赏金猎人他可以杀,平克顿侦探和警察也可以不在乎,但来自黑水镇的命令他得听,这才是萨拉曼卡家族能带领盗贼领地割据几十年的秘密。
有些话难听,但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活着这件小事,本来就不那么容易。
身后的火势还在熊熊的燃烧,但里头已经不再有爆炸声响起,周边房屋的火势也得到控制。就算还有酒液带着火焰漫出来,也被人盖上湿泥压灭。
图拉带走大部分的守卫去追缉。剩下的人冒着火焰的炙烤,在院子东部挖出一条沟,把燃烧的酒液引进河里,火势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所有人的都被熏得灰头土脸,包括拉罗先生也不例外,但他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眼看着最后一名被发现的伤员送到医师那里。
医师也在着急的忙碌着,好在送进来几个人的伤势都不重,清洗伤口包扎好就可以回去修养了。当他送走最后一名伤者时,又有人被拖到了门口,他赶紧上前帮忙,把人扶到床上。
这个人的伤势是最重的,人已经昏迷了过去,从脸到脖子被烧得面目全非,双手的食指扭曲着,腿上还裹着纱布。
检查着伤势,医师愈发觉得熟悉,就在他刚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一条绳子已经套上他的脖子。
拖人进来的戴平安双手抓紧绳索,弯着腰,把还在挣扎的医生像一只麻袋一样背在身后。
“你知道把子弹用手抠出来有多疼吗?”
戴平安的声音从医生耳边响起,可此时的医生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是伸出两只手在空中徒劳的抓着。
半分钟后,戴平安藏好尸体,换上了医师的服装。被他拖进来的‘病人’是库房院子里被詹姆斯·兰顿割喉的守卫。起火之前,戴平安伪造了他身上的伤势后,又把脸部和脖子上伤口烧到看不出来。
正当戴平安拿起药箱要离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仓库院子里的火势终于得到控制,拉罗也终于离开了一直站立的位置。他拒绝了上前搀扶的手下,一个人拄着拐杖,却步伐稳健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为了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他已经付出了很多:
一只眼睛,一条腿,还有一辈子的算计,这些付出让他变得坚强,所以他从来不需要让人搀扶。
路过医师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推开门,医师不在,一具被烧死的尸体摆着床上,拉罗没有多想,继续向屋里走去。
拉开遮挡的帘子,里面还有一张病床,上面的伤者胸膛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来的血水在胸前映出一朵红花。
这是他的儿子,舍奇·萨拉曼卡。
人还没死,但一直昏迷着,这也是拉罗第一次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子,但血浓于水的感情,还是让他在内心无法割舍。
没有说话,拉罗只是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从来不解释。
掏出手帕,拉罗弯腰为舍奇擦干脸上的汗水,当他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被昏迷的舍奇拽住了自己的衣角。
也就在此时,戴平安的绳索也套上了拉罗的脖子。
“噗呲!”
锋利的匕首捅进了戴平安的腹部,而剩余的拐杖则绳索勒紧的前一刻,挡在了脖子之前。
两个人先是重重的压在舍奇身上,然后从床边滚到了地上。
压在最下方的是戴平安,他不停扭动身体的同时,抓着绳子的两只手也交叉着使着劲,尽管有拐杖所阻挡,可被勒紧的拐杖正好压在拉罗的喉咙位置,虽然一下子不致命,却卡的对方没法出声。
拉罗倒在戴平安的身上,他左手撑着拐杖往上顶,右手则在不停的捅着,虽然不像一开始那么深,戴平安也在不停扭动躲避着,但每捅三五下,总有一下能在戴平安的腰间再开出一个血口子。
谁都有机会,谁都能活下去,只要撑到对方撑不住就行。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喊叫,所有力气都使在了对方身上,就连呼吸喘气都成了一种多余。
两个人都在煎熬着,但时间终归是公平的,拉罗老了,无论他之前多么健壮,已然成为过去。他的左手再有力,也抵不过戴平安两只胳膊的强硬。
生与死的天平开始向戴平安身上倾斜。
拉罗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终于超过了戴平安,在扭动间,他抽动匕首的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喉咙前方的痛疼开始压制呼吸,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但身后的戴平安明显没有松手的打算。
两个人都在扭动着,蹬着,踹着,鞋跟在木质的地板上划出难听的刺耳声,但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全不在意。
舍奇听见了,刚刚那一压压开了舍奇胸前的伤口,在胸前那朵“红花”开始扩散的同时,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有了活动的能力。
挣开眼,忍着剧痛翻起身,他看到就是一场搏命的战斗。
而他的父亲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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