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施跃杰
“轰！”
羽毛球拖着残影组成的尾巴极速砸向施跃杰对面的场地。
“当！”
但是这一球被宾耀峰的父亲稳稳接下。
“速度够了角度不够！”
教练指着自己右侧的边界线。
小施跃杰也落地了。
“继续。”
教练喊了一声，再将手中的一个球高高发出。
小施跃杰再次起跳引拍，之后猛烈地将拍挥下。
“轰！”
这次羽毛球狠狠的砸在了教练所指的位置。
“对！就这样，最后两个！”
这次，教练连续发出了两球。
两个球就这样错开下落，一个落向施跃杰的左侧，另一个则出现在了他场地的右侧。
这样看上去，两个球不可能被同时接到。
但施跃杰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压低中心半侧身向后跨步，之后略微起跳迅速挥拍。
“咚！”
左侧的球砸在了之前的位置。
之后，他又猛地向右跃起，同时在空中扭转了自己的身形，左手瞬间发力，以反手拍击回了那一球。
“轰！”
即使是反手，球的速度依旧不减，并且落地点还惊人的与前一球重合了。
这时的施跃杰，只有11岁，还在读小学五年级。
“哈哈哈哈哈哈，好！接的好！休息吧！”
教练先是大笑几声，之后挥挥手宣布可以休息了。
“我还能来！”
施跃杰用手背擦去了已经流到下巴的汗水，他并不想休息。
“哎呀，还真是没办法呢，但球都被你打坏得没几个好的了，得先去再拿点羽毛球才行。”
教练大大咧咧地摸了摸后脑勺看着一地残破的羽毛球。
“小宾！你去帮我取一箱球来吧！”
教练对在一旁观看的宾耀峰说道。
“老爹，这都是最后一箱了，储物间都没有了！”
宾耀峰指向一旁已经堆积起来的纸箱子。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施还真是有活力呢！”
教练一听，不但没有感到心疼，反而大笑起来。
施跃杰是他教过最有天赋，也是最热爱羽毛球的学生。
“这样吧，”
教练一边说着。一边将场上的羽毛球扫到场外，并且从一堆球中选出了一个比较完好的球。
“既然今天也没办法训练了，要不你们俩玩一玩？”
他对自己的儿子和学生说道。
他们是他最看重的两个学生。
施跃杰一听就来了精神。
“我要打！”
他的双眼似乎放出了光芒，他早就想会会这个教练的儿子了。
“去吧去吧。”
教练似乎在催促着自己的儿子。
“真没办法。”
宾耀峰抓了抓头发，从一旁抓起了一支球拍。
虽然他表现的很慵懒，但面对这比他小了4岁的对手，他依然很认真。
他也早已看出了这个小孩并不简单。
“小施，这好像还是我们俩第一次比赛吧。”
宾耀峰接过父亲手上的球缓缓走进了赛场。
“对，大哥。”
施跃杰回他的话，手中的拍不停转动，看上去也很紧张。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宾耀峰也站定在了场上。
突然，施跃杰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落下。
他仰望着球网对面的大哥，他正在微笑。
但即使是在微笑，他所带来的压迫感依旧不减。
“求之不得。”
施跃杰也在这股压力下笑了出来。
“好强！好强！好......想打赢！”
他在脑中不断呐喊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控制不住。
“发球咯！”
宾耀峰笑了笑，将球高高发了出去。
......
“大哥！听说你考上智山中学了！”
今天一进入训练场，施跃杰便马上跑到宾耀峰的身边。
此时的他，12岁，宾耀峰也刚刚升上高中。
“对啊。”
宾耀峰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里的羽毛球社怎么样？厉害的人多吗？”
施跃杰的双眼发着光，这时的他才真正像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
“哈哈哈哈哈哈！”
宾耀峰跟他父亲一样大笑了起来，但之后似乎察觉到自己跟他那个大大咧咧的老爸越来越像了，便尴尬地咳了咳，恢复了冷静。
“很有趣哦，高手自然也很多啊，特别是跟我同一届有一个叫秦昊然的，他的水准真是令人惊讶呢。”
“啊？他比你还厉害？”
施跃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自己看来，宾耀峰就已经是最强的了。
“比我还厉害，甚至厉害很多哦。”
宾耀峰点了点头。
“哇哦。”
施跃杰低下头惊叹了一声。
当他再次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也要，上智山中学！我也要遇见其他的强者！”
他坚定地对宾耀峰说着。
看着面前这个小朋友，宾耀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施跃杰的头，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神。
“我代表智山欢迎你。但是你要知道，重要的并不是智山。”
他将食指放在了施跃杰的左胸膛上。
“重要的是，永远保持热情，永远保持好奇，并且，永远保持奋斗。这样无论在哪，你都会遇见自己想遇见的对手，打你最想打的球。”
宾耀峰的话一字一句地印在了施跃杰幼小的心灵中。
“嗯，我知道了。”
施跃杰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登上顶点给你和教练看的！”
他向宾耀峰发着誓。
但宾耀峰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万层云上亦有云，羽网之巅亦有巅。”
他对施跃杰说道，但是看上去年幼的他，似乎并不怎么理解。
......
“咚！咚！咚！”
训练球场内不断传出用力的击球声。
场地旁又一次堆满了破烂不堪的羽毛球。
教练抛出的球对已经升上初二的施跃杰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好！好！好！”
施跃杰的球不断从教练身边穿过，教练也不断地为他叫好。
很快，手臂上放的球又一次抛完了。
施跃杰只是额头上出了一滴汗。
“哈哈哈哈哈，小施，你的进步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教练笑着为他鼓掌。
“谢谢教练。”
他轻描淡写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来，过来坐一会儿，跟我聊聊天。”
教练突然走到场地旁的凳子边上坐了下来，还对施跃杰招了招手。
“不训练了吗？”
施跃杰走过去问道。
“放心吧，等一下还有的给你受的。”
教练笑着买了个关子，普通的训练方式也不再适用于这个怪物一样的家伙了。
施跃杰也坐了下来。
“小施，你之前说过的你们班那个学生怎么样了？”
教练先发话问向施跃杰。
“他啊，最近开始主动找我挑战了，看来他对羽毛球的兴趣也越来越浓郁了。”
他回忆着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对了，而且他的进步也很快，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接触羽毛球的新手了。”
教练听着点着头。
“看吧，听我的建议对他进行引导没错吧，看来你以后也会多一个劲敌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还把功劳全部归在了自己身上。
施跃杰也笑了起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已经教导自己5年之久的大大咧咧的教练了。
当然，他也看的出现在的教练十分紧张。
因为他的儿子，此时正在全国中学生大赛决赛的赛场上的奋斗着。
“我相信社长一定没问题的。”
施跃杰与教练对视着，坚定地点了点头。
教练先是愣了一愣，之后神经大条的他也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你还真是啥都看得出呢。”
施跃杰没有说话，也只是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曾经也是智山中学的。”
教练突然对施跃杰说道。
施跃杰的确是第一次听这个事情，就连宾耀峰社长也没有跟自己说过。
“是吗？那您也参加过全国大赛吗？”
他立刻兴奋地问道。
教练点了点头。
“参加过，但很可惜，没有夺冠。”
他回忆着青春时期的遗憾。
“若是我的儿子能带领着智山夺冠的话，我们这些老智山人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着，他再次看向施跃杰。
“若是能看见你在那样的赛场上展现自己的风采，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经过五年的相处，教练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不对！我还得看见我的女儿幸福的生活下去我这辈子才算值了。”
这个女儿控赶忙加了一条。
总之，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的孩子们活出精彩的人生。
施跃杰也抿着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教练，您等一下。”
他说了一句，之后离开了座位。
“嗯？”
教练看向突然离开座位的施跃杰，好奇他去干什么了。
不一会，施跃杰再次来到了教练的面前。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漆面被刮蹭掉很多的球拍，底部还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施”字。
这块球拍在施跃杰的手中显得很小，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使用了。
他双手抬着球拍伸到了教练的面前。
“教练，这是我人生中使用的第一块球拍，现在我希望您能拿着它。”
他双手一伸，球拍离教练的距离更加近了。
“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会考上智山，进入羽毛球社，我也会带着您的愿望与意志在全国大赛上散发出我与智山的光芒！所以，就让这块球拍当做我与您的链接以及对我们的激励，当我真正夺得全国冠军时，您在还给我。”
教练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坚定的眼神，瞳孔不禁微微颤抖。
他感受到了，这个少年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以及精神力量。
“好。”
他将大手放在了这块小拍上，紧紧地握住了它。
这块拍在他的手上显得十分渺小，但在他的心中，这块拍却仿佛重的拿不起来。
“在你夺冠之前，我帮你保管。”
他将这支球拍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那就登上这个顶点给我看吧。”
二人的四目再次相对，一切言语都在眼神的碰撞中相互传达进了对方的心中。
“现在，重新开始训练吧！”
教练小心翼翼的将那块拍放在了自己的球包中，之后拿出了另一个块拍，走上了场地。
“怎么训练？”
施跃杰问道。
教练笑了笑，将拍扛在了肩上。
“跟我打一场。”
......
手机铃声在一旁响起。
宾耀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看来一眼来电显示，之后笑着接通了电话。
“嗨，施跃杰。”
“社长！我今天成功当上智山羽毛球社的社长了！”
施跃杰兴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高二就能当上社长可真有你的啊！话说你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的社长而且你个社长还叫我社长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学长们都很照顾与支持我，但我在这方面也还要向你学习。”
施跃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宾耀峰的后半句。
在施跃杰看来，带领着智山夺得全国大赛冠军的宾耀峰，就是最棒的社长。
“既然你已经当上社长了，有些话我也必须跟你说。”
宾耀峰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嗯，社长你说。”
“你不仅要向我学习，还要向曾经以及所有为智山奋斗的学长们学习。”
“智山，可不仅仅是个名字那么简单，他是一种传承，是在创立之初便开始的，所有学长们梦想与热爱的传承。”
“现在作为社长，你是这份传承的第一保护人，任何人都不能在你着剥夺或贬低智山的骄傲，特别是你自己，记住了吗？”
宾耀峰的话语通过手机传入施跃杰的脑海以及心灵中。
“我记住了，社长。”
他要牢牢记住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还有一件事。”
宾耀峰再次说道。
“什么事？”
“不要再叫我社长啦！！！”
......
全国大赛的半决赛赛场上，施跃杰与他的对手隔着球网对视着。
他们的胸部剧烈起伏着，场地上都是他们的汗水。
这是智山中学与凛远中学在全国大赛上的又一次对峙，比赛已经进行到了单打第三场。
两个中学的比分，目前是2比2平。
这说明，这是一场决定胜负与命运的比赛。
如此巨大的压力，落在了施跃杰以及球网对面的宋齐羽身上。
现在的大比分，正是一比一。
“宋齐羽得分，比分......29比29！双方赛点！”
裁判此时宣布了上一球的分数，这一局的比分已经来到了惊人的二十九平。
一球，只要一球，这场比赛的胜负即将见分晓。
此时，他们二人的视线都被汗水模糊，握拍的左手与右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双脚弯曲，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他们的消耗早已突破了身体的极限。
但是他们的气势依旧在整个球馆肆虐着。
即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并且强度似乎还在增加。
“赢得这一球！”
他们的脑中，只存在这一个目的。
他们一定要，为自己的学校，取得进入决赛的资格！
宋齐羽左手缓缓抬起球，施跃杰的左手也慢慢举起拍。
成败，在此一举！
......
“咚。”
施跃杰的双膝砸在了地面上。
他的面前，球落在了自己的网前。
这一球，他输掉了。
他的表情微微颤抖，眼神里的光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他的视线慢慢变得黑暗......
突然，一阵阵抽泣声将他的思绪再次拉回。
此时的他正身处智山的准备室。
整个房间都被抽泣声以及泪水落地的声音充斥着。
即使电灯正常照耀，但这里显的是如此的灰暗。
除他以外的六名队员，无一不低着头。
这里的氛围，压抑的可怕。
“都怪我......”
施跃杰望着着触目惊心的沉默，双眸剧烈的颤抖。
“都怪我......智山，学长们，周扬......”
他的脑海内不断呢喃着。
“要带着我们夺得冠军啊！”
“社长！”
“完成我们的梦想吧！”
他们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脑内。
但他却觉得可怕。
“为什么输了那一球？”
“都是你，我们的梦想完全破灭了！”
“你这样的凭什么当社长？！”
学长们的笑脸在这一刻扭曲，表情变得丑恶无比，无数质疑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自己的脑海。
“别说了......”
施跃杰全身颤抖，用头用力捂住耳朵。
“别说了......”
他的嘴唇发白，全身抖的厉害。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这一球到接不到？”
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容不断在脑内盘旋。
“不，不是的，不是我......”
施跃杰将全身蜷缩起来，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涌出。
他在板凳上前后摇晃，眼里完全失去了光芒。
他摇着头，试图将那一张张面庞甩出脑海。
但他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出现。
突然，施跃杰停止了晃动。
他看见了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两个人。
“真令我们失望。”
宾耀峰与教练站在自己的面前，施跃杰感觉自己直到达了他们膝盖的高度。
他抬头望向二人的脸。
无比嫌弃与失望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失望透顶。”
教练再次张口。
简单的几个字，再次给予了施跃杰的脑海巨大的打击。
他的眼前再次一黑。
......
“社长！加油啊！”
台下，周扬着急地为施跃杰大喊着加油。
所有人看着施跃杰，都握紧了双拳。
“黄梓忠得分！比分17比0！”
这是全国大赛的第三第四争夺战，施跃杰眼神呆滞地站在赛场上。
裁判宣布了恐怖的比分差。
施跃杰，一分都没有得到。
施跃杰的左手微微发抖，根本拿不稳拍。
“你到底在干什么？”
高群林眉头紧锁看着场上的那个人。
他根本不是施跃杰。
高群林所认识的施跃杰，绝对不是这样子的。
全力以赴，永远热情，这才是他。
但现在场上的，却是一个毫无激情可言的傀儡般的人。
施跃杰试图挥拍击球。
“失望透顶。”
教练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的脑海。
“我们的梦想，破碎了。”
那些学长们没有说过的话，也再次响了起来。
“我做不到。”
他缓缓放下了左手。
......
“我将，退出社团，我希望从今以后，你来担任社长。”
返校大巴上，施跃杰低着头对坐在身旁的高群林说道。
“......”
高群林没有说话，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
“好。”
高群林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我相信你，会想通的。”
当时的他，这么想到。
......
“诶。”
高群林坐在书桌前叹了口气。
现在是今年校队选拔第一天的晚上。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回来吗？”
他回忆着之前给施跃杰展示社徽的那个夜晚。
他回忆着施跃杰的冷漠，以及不作为。
“若我能早点帮你解开这个心结就好了。”
之前的他，还是太乐观了。
他完全没有料到施跃杰真的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现在，在他看来，一切都晚了。
......
同一时间，施跃杰也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桌上摆放的是他今天从宾耀峰手里拿回来的那块球拍。
接着，他从已经落灰的球包中取出另一块拍。
两块一大一小的拍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
不完整的漆面似乎在诉说着他们与施跃杰之间的故事。
施跃杰轻轻抚摸着这两快拍。
“因羽毛球而起的心结，就由羽毛球来解开。”
他在嘴中重复念叨着宾耀峰的话语。
他拿起了那块小拍。
他将底部那张写着“施”字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
之后，将其重新粘在了另一块拍的底部。
“由羽毛球，来解开。”
他举起那块拍，一旁的窗户上映出自己了坚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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