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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入睡时,高睦无声的回拥,让舞阳公主认定,高睦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是心太软了,才会被人欺负。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呀。不然她再对你下手怎么办?”
心软?高睦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骂她软弱,可是,舞阳公主的娇嗔太亲热了,让她完全生不起气来。为了劝服舞阳公主,她转而问道:“宫中的妃嫔娘娘们,如果欺负公主,公主会动手教训她们吗?”
舞阳公主从呱呱坠地开始,就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宫中的妃嫔,无论地位高低,见到舞阳公主,都是十足的亲切,哪里有人欺负她?假如真有不开眼的妃嫔欺负她,她告诉父皇,父皇自然会为她做主。毕竟,妃嫔都是父皇的枕边人,她不好自己动手,不然就是打父皇的脸……舞阳公主想到这,抬头看向高睦,猛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高睦不能反制庶母,不是心软,而是孝道不容许。
在等候婚礼的这半年里,宫中的女德课,都快在舞阳公主耳边念出茧子了。她虽然一直在打瞌睡,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几句“夫为妻纲”的鬼话。舞阳公主不明白,她贵为公主,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个“夫纲”,但是她知道,从高睦成为她的驸马起,在外人眼中,她与高睦就是一体的。所以,她要是动手教训高睦的庶母,等同于高睦动手——都会让高睦陷入不孝的境地。
舞阳公主脑筋一转,笑道:“你现在是越国公的弟弟了。不过是你哥哥的一房小妾,我教训她,算不上不孝。”
高睦第一次见到舞阳公主时,就喜欢“小乞丐”率真的笑容,当舞阳公主的笑容中承载着对高睦的维护之心时,高睦更觉得顺眼了。她却依然摇了摇头,道:“废韩王欺压百姓、横行不法,皇上已经将他从玉牒中除名。他如今不是公主的哥哥,只是庶人了。高睦如今贵为公主的驸马,若是去教训废韩王,想必不算罪过?”
“玉牒”是皇帝家的族谱。废韩王是皇帝的第九子,他在封地胡作非为,皇帝屡次下旨申诫,尤不知悔改,去年竟激起了民变,被皇帝废为了庶人,圈禁在京中。
舞阳公主从小就不喜欢她那位为人凶暴的九哥,得知他被废,无法再祸害百姓,舞阳公主还暗自高兴了一场。是以,她瞬间就意识到了,“废韩王”是她九哥。
听说高睦想要对付废韩王,舞阳公主吓了一跳。她跳到高睦面前,伸手捂紧了高睦的嘴唇,紧张地告诫道:“我父皇重视天伦之情,尤其心系子孙。九哥的名字虽然不在玉牒上了,但他总是父皇的儿子,你可千万别把他真当庶民!你方才的话要是传出去了,我都保不住你!”
舞阳公主语气严厉,却全然是殷切的关怀,高睦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如何听不出?在高睦的人生中,这种直白的关心,实在是太难得了。她有些舍不得躲开这份关心,又想到,舞阳公主清楚她的女儿身,她无需躲避她的靠近,最终,高睦任凭舞阳公主捂嘴,只在她掌心轻轻点了点头。
舞阳公主看到高睦点头,心情就放松了。她松开了高睦,想到自己之前口气太凶了,又悄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喜欢九哥。”
“九皇子名义上只是庶人了,但是在皇上心中,他永远是他的儿子。我是想说,我与九皇子一样,名义是名义,事实是事实。我名义上是越国公的弟弟了,世人却不会忘记,他是我父亲。”
本朝的皇子,成年之后,一律受封为王,无论是政治待遇还是经济待遇,都十分优厚。仅看这一点,就不难知道,皇帝重视子孙亲情。废韩王如果不是皇子,以他的罪名,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而如今,废韩王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衣食供应,样样不缺,听说还新添了两个儿子。高睦提及废韩王,就是想让舞阳公主明白,她与高松寿的亲子关系,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要是借着驸马升行,真在高松寿面前以弟弟自居,只怕皇帝都饶不了她。
舞阳公主话里话外,分明将高睦视为自己人。高睦大约是受了舞阳公主的影响,开口解释时,竟然用了“我”字。话都说完了,高睦才意识到疏忽。
舞阳公主没有注意到高睦的自称变化,她听懂高睦的用意后,情知自己无法替高睦出头,不满地叹道:“那就只能看着你庶母谋害你吗?”
早在修山书院求学时,高睦就翻遍了本朝律令,想要找到反击朱姨娘的法律依据。可是,把律法都翻烂了,也没有任何一条,支持子女控告庶母。况且,说到底,是高松寿有意宠妾灭妻,才助长了高广宗母子的取代之心。就算没有朱姨娘,没有高广宗,也会有其他姨娘、兄弟,对高睦下手。如果没有成为舞阳公主的驸马,高睦确实只能任凭谋害。所以,她与王夫人此前的规划,都是远离越国公府。
“公主放心,高睦不是越国公世子了,他们不会继续谋害。”高睦对舞阳公主安抚一笑。
“对哦!他们想害你,是为了当世子!你都不是世子了,他们就不用下手了!”舞阳公主听说高睦没危险了,又重新高兴了起来。没等笑容完全绽放,她想起了另一层考量,歉意问道:“你的身份,你爹不知道吧?你娘让你做男子,是为了当世子吗?对不住啊,我害你当不成世子了。”
王夫人从来没将越国公世子之位放在心上,她让高睦冒充男儿身,只是觉得,这个世道,不允许女子安身立命,唯有男子,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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