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终战

巴特尔绰罗斯战死，反冲击的叶尔羌和杂部骑兵也随之崩溃了，阿不都克木汗无奈，只能鸣金收兵，将出击的军队收拢回主营，依托营垒继续抵抗。明军没有给叶尔羌人太多时间，骑兵和步兵剿杀了营外的散兵游勇之后，稍稍整队，便掩护着炮队上前，数百门重炮对着叶尔羌主营和叶尔羌城狂轰滥炸。叶尔羌人明显参考了杜松和杨楝清在哈密城下布下的营垒，营垒以土木构成，营墙向外倾斜，刻意修筑得弯弯曲曲，以削尖的长矛向外捅出，形成刺猬的形状，营墙上的炮位也多以沙包环绕保护，壕沟、鹿角等工事一应俱全。但明军既然能“发明”这种营垒，自然也有对付它的办法，重炮猛烈轰击、压制营墙上的叶尔羌守军，威远大将军炮等各式臼炮，则在观察哨的指挥下定点清楚营墙上的炮垒。开花弹呼啸而出，最终落在了叶尔羌人一个个炮垒上，然后猛然爆开，粘稠的火焰四射，无数叶尔羌炮手浑身着火，凄惨的喊叫着，狼奔豕突的奔逃，最终变成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开花弹还引燃了炮台上的火药，震撼大地的晃动，冲天而起的火焰，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小型蘑菇云，最终汇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明军勇士趁机压上，填平壕沟、推倒鹿角、处理陷阱，为大部突进打通道路。明军的步兵也在火炮的掩护下迫近，他们没有立即尝试攻入营中，而是到处埋设炸药，试图炸开营墙，但叶尔羌人有充足的时间修筑营垒工事，将土木垒成的营墙修得如土台子一般厚实，炸药炸开数个缺口，却并没有伤到营墙的主体。..叶尔羌人也始终在勇敢的抵抗着，火铳手趴在营墙上用重型火枪近距离射击有大盾和盾车掩护的明军步兵，弓箭手凭借营墙的掩护，在营墙之后集结成阵，发射出一波波箭雨，阻挡着明军的攻势。进攻一时受阻，明军只好改换战法，就在叶尔羌主营外挖掘壕沟、垒起沙包，搭起了几个古老的投石机，将成千上万的火油袋投入叶尔羌主营中，让黑糊粘稠的石油铺满营墙附近，随后便是上万支火箭齐发，在空中化为无数流星。土木垒成的营墙飞速燃烧起来，叶尔羌人反应很快，立马提水取沙灭火，但以石油为基础制作的火油让火势蔓延得极为迅速，刮刮杂杂烧成一片，土木制成的营墙很快烧成一片火海，叶尔羌人甚至都不敢靠近救火。土木制成的营墙没有在火海中坚持多久，不过半个时辰，随着作为支柱的大木被烧毁，不断有烧断的木梁掉落，营墙轰隆隆开始坍塌，营墙上根本没法站人，再没有一个活动的身影，明军趁机突进了主营之中。但等待他们的却不是混乱的叶尔羌人和一片坦途大道，而是两层壕沟，和一堵建在壕沟后的土墙。壕沟之中插满了木签断矛，很明

显是用来阻拦明军骑兵和步兵的突击的，而土墙则是以煮熟的沙土混同碎石垒砌起来，比营墙矮了不少，但足以遮蔽明军窥探其后的视线，也能为其后的叶尔羌人提供足够的防护。负责指挥的叶尔羌将领很聪明，眼见大火烧得势不可挡，干干脆脆放弃了营墙，将大部撤到土墙之后，零星的明军冲进来时，还压着手下的军队不让还击，直到明军大部涌入，火铳手开始列阵准备突进，才一声令下，数千名严阵以待的弓箭手近距离抛射箭矢。这些叶尔羌弓箭手知道自己集结成阵简直就是明军火炮的活靶子，干脆一口气将箭囊里的箭矢全数射出，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箭雨，箭矢太过密集，哪怕是有盔甲盾牌的防护，明军也立时有几百人伤亡，阵形也有了一丝混乱，叶尔羌的将领抓住这短暂的机会，阵中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叶尔羌的步卒大喊着真神庇佑，冲杀了出来。当头的，是扛着巨斧的畏兀尔勇士，这些天山底下生活的大汉，穿着两层铁甲，嘶吼着冲锋而来，巨斧乱砍乱劈，用血肉之躯搅乱明军的阵线。扛盾持刀的叶尔羌步卒紧随其后，叶尔羌人知道明军会从他们的穿戴上分辨哪些是精锐、哪些是弱旅，干脆纷纷脱了盔甲，大多连长兵器都没带，咿呀乱叫着涌了上来。反正盔甲也挡不住火铳的轰击，穿在身上反而碍事，这些叶尔羌勇士干脆以防护换速度，尽快搅进明军阵中，用他们自小苦练的武技与明军贴身肉搏。但明军更不缺敢战勇猛的勇士，藤牌手迎上去拦住突阵的叶尔羌步卒，长矛手和火铳手稍稍后退，集结成阵，用持续不断的排枪轮射和如林的长矛阻遏叶尔羌人的反冲击，火器兵也搬来群豹横奔箭和加火战车，用无数火箭覆盖叶尔羌人的步卒和射手。但准备充分的叶尔羌人又岂会只有这么一点小把戏？隐藏在营中的火炮轰隆开火，明军密集的军阵顿时遭了殃，实心铁弹在明军长矛林中滚出一条条血路，打出一片血雾，无数明军将士断手断足，倒在地上抱着断肢痛苦翻滚，却始终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新军军纪严苛，战场受伤呼号扰乱军心者斩，不断有明军将士被乱滚乱飞的铁弹击中，却没有一人出声哀嚎。但明军的阵形却被突如其来的火炮打击给搅散了，虽然明军炮队反应极快，立刻就在观察手的旗语引导下火力覆盖了那支偷袭的叶尔羌炮队，但叶尔羌步兵已经搅入明军阵列之中，营内的战斗顿时成了一场乱战。叶尔羌的精锐大多是武装贵族，从小训练武技，在乱战之中如鱼得水、锐不可当，往往能以一敌四，左冲右突无人能挡。但战争从来不是少数精锐就能决定胜负的，明军单对单挑出来，武技虽然不如这些叶尔羌精锐，但整体素质却大大超过叶尔羌人，叶尔羌的普

通步卒也就比明军旧军的卫所兵强点，一样缺乏训练和战术素养，全靠宗教拱起来的战斗意志，在惨烈的战场上消逝得飞快，面对每日严苛训练的新军被稳稳压了一个头，那些精锐很快就陷入了双拳难敌四手的尴尬境界，陷入了明军的围攻之中。经历了短暂的混乱，明军飞速以小旗为单位组织起一个个改良版的鸳鸯阵，单打独斗的叶尔羌精锐很快被剿杀干净，叶尔羌普通步卒也没有坚持多久，叶尔羌人的反扑被明军推了回去，只能缩回土墙。但明军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搬来虎蹲炮和架火战车，用密集的火箭和横飞的铅子压制叶尔羌人的弓箭手，步兵则趁势填平壕沟，冲杀向前。为了防止叶尔羌人的炮击再造成之前那般重大的伤亡，明军不再以大阵迫近，而是保持着鸳鸯阵的阵形分散突击，进入攻击距离后再迅速结阵。这极为考验军队的基层指挥和各部的协调默契程度，但新军长久的训练和孜孜不倦的扫盲教育发挥了效果，命令毫无阻碍的传递下去，每一支小旗都配合默契，互相掩护冲击，叶尔羌人不敌，只能放弃土墙，撤退到第二道土墙处继续顽抗。明军欢呼一声，加快了进攻的脚步，正在此时，却听到轰隆声不断炸响，数支小队被白烟覆盖，碎石铅子漫天飞舞，打得突前的明军将士血肉模糊。叶尔羌人在营中埋设了地雷，叶尔羌人也有地雷！在与杜松的甘州军作战时，虎答遍迭速檀吃尽了地雷的苦头，自然遣派军卒挖掘了数十颗明军地雷带回研究，后来便一路带到了叶尔羌城。上升期的国家和军队，都擅长学习别人的优势，叶尔羌人自然也不例外，除了学习明军的营垒布置之法和火炮火铳战术之外，还大量学习制作了这些简易的地雷，这次叶尔羌城会战，送了明军一个大大的惊喜。叶尔羌人研制地雷的时间尚短，更没有明军那般的质检和品控制度，地雷威力小、故障率高，很多无数人踩上去也没有炸响，更多的虽然爆炸但也只是伤人而已，并没有什么生命的威胁。但地雷这东西最大的用处便是威慑，一颗地雷埋下去，周边的区域便成了危险的禁区，更何况叶尔羌人量大管饱，埋设了无数地雷不说，还聪明的布置了大量的假雷，故意只埋了浅浅一层土，或者干脆暴露在外，营造出满地都是雷区的景象，以迟滞明军的突击。明军的攻势只能暂时停了下来，用火铳火炮和火箭压制叶尔羌人的射手和铳手，派出兵士扫雷排雷，摸索出一条安全的通路。但这些狭窄的安全通路又成了叶尔羌人的杀戮之地，叶尔羌人也学习了明军的火炮战法，隐藏在营中的火炮忽然集中轰击这些“安全通道”，突击的明军避无可避，蒙受了巨大的伤亡，攻势一时受阻，只能暂时退了下来。叶尔羌人

又一次欢呼雀跃，展开了新一轮的反冲击，但这一次明军早有准备，叶尔羌人一头撞到了铁板上。由沙包、土木组成的巨大盾车推到军阵前，盾车之上开了一排排射击孔，早已装好子药的火铳手登上盾车，借助着盾车的掩护发射出一枚枚致命的铅弹。沉闷的爆响汇成一线，一排浓密的白烟散开，嘶吼着冲杀上来的叶尔羌战士顿时被扫倒了一大片，无数人滚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中弹的马匹狂暴的嘶鸣。急促的鼓点声中，明军长矛手有节奏的小跑上前，硝烟中他们密密的长枪若隐若现，星星点点的寒光，一色晃动的铁盔红缨更若红潮一片。长矛填满了盾车之间的间隙，明军用盾车和长矛组成一道长长的“长城”，让反扑的叶尔羌人找不到一丝突破的缝隙，只能白白挨着枪炮火箭的轰击覆盖。叶尔羌的轻炮和火铳对盾车毫无作用，重炮倒是能能轰垮盾车，但很快又有一辆新的盾车补上，而叶尔羌的火炮一开火，立马就会被明军的观察手捕捉到，瞬间便是无数炮弹尾随而至，将其整个炮组都炸上天。爆响的铳声一阵连着一阵，火箭和开花弹也不断砸来，这些奋勇冲来的叶尔羌战士，如狂风席卷似的倾倒一大片。但明军似乎还嫌杀伤不够，把投石机推进了营中，就在盾车之后抛射火油，在盾车前燃起一片火海。躲避不及的叶尔羌战士瞬间被大火吞噬，他们凄厉惨叫着凄厉惨叫着，任何扑滚都没有，唯有被活活烧死，不少人跌跌撞撞的逃跑，身上的火焰冲起来足有二人之高，所过之处，所有人无不恐慌退避，否则被这种粘稠的火焰沾上，很快也会变成一个大火球。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和石油燃烧时的刺鼻味道，滚滚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呛得人咳嗽不断，不少叶尔羌的战士吓破了胆，狼狈的逃窜起来，在浓烟之中看不清方向，踩入地雷阵中，被自家的地雷炸得粉身碎骨。大火不断蔓延，又拿明军的盾车“长城”束手无措，叶尔羌人只能鸣金收兵，叶尔羌战士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地雷没有排除，明军也不敢贸然进攻，一方凭借盾车百炮齐鸣、万铳齐发、火箭蔽天，一方借着土墙和营地纵深放箭放铳，时不时打两发冷炮，双方乒乒乓乓隔空打得热闹，但战局却一时僵持住了。“叶尔奇人还是有些底子的......”朱翊钧叹了口气，将望远镜扫向主营纵深处的望楼，望楼上高高飘扬着一面星月旗，阿不都克木汗立在旗下，在弥漫的硝烟中巍然不动，尽显西域霸主的姿态。“若是堂堂对阵，你确实能给我军造成巨大的伤亡.....”朱翊钧冷冷一笑，将望远镜扫向叶尔羌城：“可惜兵不厌诈，朕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你公平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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