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冠带（十三）焦胸饼
七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了行囊，去天工司领了武备，准备出发。正当他们快要启程，却见黄裳小跑了过来。
“惜舟！你佩剑忘带啦！”
顾惜舟见她过来，又闻此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师娘，我在天工司领了一把，能用。”
原来是顾惜舟太过于爱惜那把青神羽，每天都把它擦得干干净净，放置在书桌上，不舍得用。这次出行免不了路途艰险，他生怕青神羽会出半点差池，于是只领了把寻常佩剑。
众人纷纷向黄裳行礼。她回礼之后道：“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快拿上！”
见顾惜舟有些为难，杜仲便替他做了主，道：“师弟，拿着！”
顾惜舟这才接过了青神羽，道：“多谢师娘。”
黄裳接过顾惜舟卸下的佩剑，对众人道：“这次行动到底算是机密，你们的师父们不便出面相送，以免引人注目，于是都委托我来。让我陪你们到山门吧。”
众人纷纷致谢：“有劳师叔了。”
他们走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等走到山门，黄裳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分别开来，目送众人离去。
“天佑！天佑！”
他们出了山门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在前方呼唤。
“娘？你来干什么？你等多久了？”许天佑赶紧迎了上去。
“没多久。昨晚我做了些饼子，都是素的，带上，你们在路上吃。外面吃东西肯定不方便。”她又从怀里取出几个饼，还冒着热气，道：“早晨走得匆忙，你们几个娃肯定都没吃好。这几个饼是我刚烙出来的，你们待会儿就趁热吃了。”
她穿着灰蓝色的粗布衣裳，脸上的皮肤黝黑，还有些皴，这是天光灼的。虽然她的身板看着挺结实，但也免不了有些佝偻，因为种庄稼时总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递来热饼的那双手粗短有力，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得很短，一看就是劳动人民的手。
正是这双勤劳的手，养活了许天佑，也养活了很多吃着她种出来的粮食的人。但愿这些人不会辜负这双手。
许天佑接过饼子，惊道：“诶呀，这怎么还烫着呢，你不嫌烫啊！”
“我皮糙肉厚，这烫不着我。”许母说罢，转身去握住杜仲的手，道：“他杜师兄，我就把天佑交给你啦，你可得给我把他好好带回来。”
许天佑道：“诶呀，你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就是去转一圈，跟游山玩水似的，你就别操心了。”
杜仲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您放心，天佑是我的亲师弟，我定会护好他。”
许母这才放心了些，道：“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出发了。我还得回田里做事，你们走吧！”
许天佑道：“那你快去吧，忙活完了早点回家歇着啊，别累着了。”
众人这才转身离开。
“记得趁热吃啊！”
“知道了！”
与黄裳先前分析的路径基本一致，众人喝了信州城的茶，沿赣江向北，吃了江州城的胡饼与一十二盘炒野菜。果然，在外吃饭就是困难，还好有许母的素馅饼，众人算是没挨着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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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转入长江，东行至扬州，点了一顿扬州炒饭。
说起来，这扬州炒饭的来历可不怎么正确，那是前朝炀帝顺着大运河带下来的。传说中，这炀帝最是喜欢碎金饭。什么是碎金呢？自然不是真的碎金子，而是炒散了的鸡蛋。
他沿着大运河南下了好几次，便也把这鸡蛋炒饭带了过来。之后，扬州厨师就在这碎金饭的基础上加了火腿丁、虾仁以及青豆，遂有了扬州炒饭，还入选了炀帝的御厨厨师长谢讽所著《食经》五十三道美食之一。
治大国若烹小鲜，看来，炀帝是不怎么明白这道理的。他那盘碎金饭，材料很足，火候却急了些，还不晓得多翻炒，搞得锅底都糊得冒烟了，锅心的米却还夹生着呢，两面都没讨好。
七人遇到的这位厨师，倒是手艺不错，让他治国，准胜过炀帝。只是众人碰不得荤腥，又是戒葱蒜，又是免鱼虾，整得大厨只能用姜片爆香，以老卤提鲜，差点砸了自己几十年来的招牌。
好在七人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能有这么一顿素食，已经很知足了，于是仍旧大快朵颐了一番，保住了厨师的名声。
饭食讫，众人收拾行囊，转入运河，再沿邗沟北上至楚州，吃的是平桥豆腐，腌萝卜干。接着走，进入淮水，由通济渠进汴河，众人就到了汴州。
汴州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大梁，“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的大梁。战国时期，魏国的首都就是此城。
大梁四周地势平广，土层深厚，水网密布，因此一度成为中原农业最发达的富庶地区。可惜，秦王政二十二年，大将王贲引军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遂在滔滔黄水中化为废墟。
在那之后，大梁进入了长期的衰沉，直到前朝炀帝开通了大运河，北起涿郡，南达余杭，全长四千余里，贯通南北的大运河。
在这四千余里中，运河的中段通济渠便是在古代汴水的基础上改造而来的。因为汴河的存在，当时的汴州很快成了南北物资的往来之所，正所谓“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脂膏是此河。”
至此，居汴河要冲的汴州，“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运漕”，渐渐成为了两京之外规模最大的城池，被誉为王室藩屏。
那么，隋炀帝那盘有焦有生的碎金饭，到底是功还是过呢？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眼下对于顾惜舟最重要的事，不是评历史，而是给师娘找礼物。汴州至幽州还有一千里，这是战前最后的和平了。
途径桥市繁华区的时候，几匹绢帛吸引了他的注意。天下绢分八等，四等以上集中在汴河和永济渠流域。眼前这几匹，是宋州货，那是一等绢的主产区，质量产量皆为大延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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