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冠带（廿二）夜隐军
条件多、速度慢，这与圣人想要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支战力超然的特种部队的理念渐行渐远，甚至背道而驰。
过了三个月，圣人逐渐失去耐心，叫停了计划。但他不愿放弃这个理念，仍想有所作为。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把训练计划秘密转移给自在门、罗睺宗和独明教。
那时，天柱、灵潜和长生的人已经从计划中退了出来，对圣人后来的危险操作毫不知情。圣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用了三魔宗的人。
魔道的人在要了一大堆钱权名色之后，接过了班，开始秘密训练这支部队。
果然，魔宗修法快捷非常，八百人很快就有所突破，个个能飞檐走壁，以一当十。圣人见状，龙颜大悦，魔道的人要什么就赏什么。
三个月后，八百人修行有成，正式前往边境服役。这支部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屡立奇功。尤其在几次夜中的斩首行动中，他们成功暗杀了多名敌军大将，一时令敌军的将领们草木皆兵、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于夜中安睡。
无巧不成书，这支夜隐军实践的场所，不是别处，正是吐蕃战场。这个战场本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当时，顾决明也在此历练。
他那年二十六岁，恰逢吐蕃赞普在边境练兵，于是对主帅河西节度使、兵部尚书萧嵩请命，希望能够率军突击敌阵。然而，萧嵩早就得到了圣人的旨意，“以其年少，有复仇志，诏不得特将”。
顾决明的父亲顾百里就是战死在吐蕃战场上的，因此，圣人生怕这个雄毅寡言的孩子在战场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出现任何闪失，这才特命萧嵩不准让他独自领兵出战。
圣人很喜欢顾决明，有些像汉武帝喜欢霍去病那样。他亲口说过：“此去病孤也，须壮而将之。”
顾决明见状，再三恳求，道：“从公三年，无以归报天子。”他已经在萧嵩手底下干了三年，却寸功未立，自觉无颜面对圣人。
在萧嵩勉强答应之后，顾决明便带着麾下八百人一路飞驰，从张掖南下，越过祁连山，再向东急行，准备从西边偷袭郁标川，吐蕃赞普的练兵之所。
数百精骑，千里奔袭，顾决明这打法的确像是在致敬他的偶像，那个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霍去病。
然而，等众人到达目的地后，他的部下看到吐蕃军容极盛，“戈铤山立，介马云屯”，不禁胆寒。而且，那些天雨多雾浓，将士们的弓弦都受了潮，根本拉不开，于是纷纷劝他放弃行动。
顾决明不听。他从小就在皇城里受了全大延最好的军事教育，面对如此雨雾，任何一个名将都只会感到兴奋，更何况是他。
顾决明一声令下，一马当先，一骑绝尘。众人见主将悍不畏死，便也只能紧紧跟随。
顾决明横刀立马，直冲吐蕃赞普的大营，当场便阵斩了赞普手下的一位牙将。吐蕃赞普见状大惊，一来忌惮顾决明之神勇，二来身处雨雾之中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延军，于是只得仓皇逃窜。眼见赞普逃跑，各部酋长也纷纷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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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一个逃兵能卷走一营逃兵。顾决明一路冲杀，竟然把数万吐蕃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最后，他带领麾下数百骑，追击百里，斩杀吐蕃军数千人，俘虏数千人，缴获牛羊数万。
战后，他“提刀四顾”，周围敌人的尸体漫山遍野，就像是泥土铺在地上那样。
如此杀伐果决，勇不可当，即便换做冠军侯亲临，恐怕也没办法做得更好了吧。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决明就成了吐蕃赞普噩梦中最频繁出现的那个少年将军。
萧嵩回长安后向圣人报告了他的战功。圣人大喜，封他为左威卫将军，并下旨让顾决明立刻回京献俘，自己会在勤政楼亲自检阅。二十八岁的从三品，顾决明已经成为大延冉冉升起的最耀眼的将星。
萧嵩不仅带来了他的战报，也向圣人禀告了顾决明对夜隐军的评估。顾决明认为，这支军队战力强悍，作风硬朗，但军纪极为散乱，不服管教。顾决明为正军法，连斩了十几个刺头，他们这才有所收敛。
然而，这些人死性不改。战胜之后，他们常以虐杀俘虏为乐，还恣意抢夺百姓财产，惹得怨声载道。
天柱阁的人听到战场传回来的报告后，才意识到正道领袖们受了圣人的蒙骗。但他们认定必是魔道中人哄骗了圣人，这才导致圣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因此仍旧忠诚地血谏，跪求圣人停止夜隐军项目。
“君君臣臣”，君王有君王的样子，行为举止皆符合君王的典范，臣才应该做最忠诚的臣子。儒家的人是从来不主张愚忠的，只是当年的圣人可是开创了史上罕见的合亨盛世的英明君王，他太过贤明，因此天柱阁的人才愿意忠谏。
圣人得到这些讯息后，沉思良久。他是信得过顾决明的，毕竟是自己从九岁就接进皇宫养大的孩子。他也是信得过天柱阁的，这些儒生可能有时太过理想、不切实际，但他们的忠诚永远毋庸置疑。
然而，利弊权衡之下，圣人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反而犒赏了夜隐军不少钱粮美女。
如此过去了三年，夜隐军不断地为大延立下汗马功劳，但魔道修法的弊端，也逐渐开始显现。
这八百人，本来谈不上人品好坏，都只是戍卫皇城的普通军人。可随着能力的增长，他们的野心和欲望也越来越膨胀，性情大多变得乖张暴戾。
离开了戒律的规范，这些人简直到了为非作歹的地步。三年来，他们肆意殴打寻常士兵，虐杀俘虏与百姓，强抢民女，几乎无恶不作。除了表面的忠诚与强悍的战力，这些超级士兵几乎一无是处。
不仅如此，面对圣人的封赏，夜隐军也显得越来越不知足，不断地索取更多。有人希望圣人给兄弟们都封成将军，有人希望圣人把长安最好的青楼都包给他们。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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