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权宜之计
第二天一早,陆君实如约前往德同行。德同行坐落在南街中段,门庭宽阔,两旁店铺林立,已是商贾云集,往来不绝。
德同行的大门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格外醒目。门楣上的匾额高挂着三个鎏金大字“德同行”,笔力遒劲,气势如虹。两根青石盘龙柱分立左右,雕刻精美,彰显着这家商行的非凡气派。
门口悬挂着一副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德载万物,四海商贾”;下联:“同行共赢,百业兴旺”;横批:“德同天下”。
陆君实抬头细细打量,心中不禁暗自感慨,余德孚的德同行不仅气派十足,连理念也十分深远。
推门而入,大厅内宽敞明亮,木质梁柱雕饰着古朴花纹,中央摆放着一张香案,四周悬挂着字画,简洁雅致。
大厅内客商熙来攘往,伙计们在来往的商贾间穿梭,忙而不乱,熟练地处理着各种账单和货物,一切都井然有序,显现出德同行的成熟运营和大规模的贸易能力。
正当陆君实观察着商行的布置时,耳边传来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君实,你到啦?”
陆君实抬眼一看,见到余德孚正站在厅内,穿着一袭青色长袍,神色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余德孚向陆君实招了招手说道:“来来来,今天我介绍一位能助你的杰出人物给你认识。”
余德孚带着陆君实往里走,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一间书房,房内的摆设简朴雅致,几案上堆放着几本古籍和账本。
书房中央,坐着一位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姿笔直,眉宇间透着一股少年老成的沉稳。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直裾长袍,眼神专注,正翻阅着手中的文卷。青年抬头,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庞,双鬓已隐隐有几丝银白,显得有些少年白头,增添了几分老成的气质。
“廷凯,这位便是我和你提过的陆君实,未来咱们海商行会大有作为,少不了他的谋划和智慧。”余德孚笑着向青年介绍道。
青年立刻放下手中的卷册,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陆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史廷凯,正好得余大哥提携,在此效力。”
陆君实立即还礼:“史兄过誉了,今日能得见,实为幸会。”
余德孚微笑着指了指史廷凯,对陆君实说道:“廷凯是我故友的一位胞弟,你别看他年轻,他可是宝庆二年的进士,才学过人,特别是他还精通大宋律法。未来让廷凯助你文书工作,必定事半功倍。”
余德孚拍了拍史廷凯的肩膀,接着说道:“廷凯这孩子出身不凡,家中一门皆是高官显宦,可这孩子偏偏不喜做官,放着前途似锦的仕途不要,反而千里迢迢跑到福州来,跟我做这生意。我多次劝他,他倒是一心坚持,说不愿入那官场泥潭,倒是难得的执拗性子。”
史廷凯神色微冷,接着道:“那官场中人,哪有什么正事可言?整日不过颂圣歌功,背地里却是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真正有益百姓之事无人问津,倒是趋炎附势,尔虞我诈成了常态!做官又如何?每日周旋于这些虚伪之人之间,早已丧失了为民做事的本心。我宁可远离那污浊之地,跟着余大哥跑商,在这商场里头自由自在,海内外跑一跑,见的都是寻常人见不到的世面。这才叫快意人生!”
余德孚闻言,爽朗笑道:“廷凯,这次你就和君实弟兄一起,尽快把这承办‘万交会’的请牒给起草了,此事不能再拖了!”
正当他们商议请牒事宜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余德孚眉头微皱,推门走向前厅,只见五名税吏大步走进德同行。为首的税吏身材魁梧,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他一进门便不客气地说道:“余老爷,我们奉命前来查税,近五年的账册可否立即备好?免得咱们为难,还是请速速拿来吧。”
余德孚心中一紧,拱手笑道:“几位大人,账册自然有,不过账房先生今日外出,还请稍等片刻,容我们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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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税吏冷笑一声:“余老爷,时间紧迫,账册一时半会儿交不出,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余德孚脸色微沉,但忍住了怒火,正打算再说几句时,贺兴上前轻声道:“老爷,交给我来处理吧。”余德孚点点头,退了两步,示意贺兴应对。
贺兴迎上前去,冲着为首的税吏拱手说道:“赵大人您说得有理,这账册确实不能耽搁。但几位大人长途跋涉,倒不如稍事歇息,先喝杯茶。正好我们刚进了一批从西域带回的琉璃杯,不如赵大人赏个脸,去瞧一瞧?”
赵税吏皱了皱眉,虽对琉璃杯有些兴趣,但还是故作姿态地说道:“贺掌柜,你这话可不妥,我们可是奉命查账的,怎能贪图什么西域琉璃杯?”
这时,贺兴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地说道:“赵大人,咱们这些年老相识了,您也知道我们做生意不容易,几个兄弟跟着您辛苦,理应好好招待。这琉璃杯可是稀罕物,既然难得碰上,何不顺便赏光去看看?”
赵税吏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注意,脸上的冷漠稍稍软化了一些,朝偏厅点点头:“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随你看看。不过贺掌柜,这事儿咱们说清楚了,账册该交还是得交,我也是为了公事,万不能太过分。”
贺兴笑了笑,心中有数,立即带着赵税吏朝偏厅走去。进入偏厅后,贺兴顺手关上门,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轻轻打开,露出几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琉璃杯在烛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煞是夺目。
赵税吏眼中微微一亮,显然对这琉璃杯很是欣赏。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杯沿,似笑非笑地说道:“贺掌柜,您这琉璃杯果然不凡,价值不菲啊。”
贺兴依旧笑意不改:“大人慧眼如炬,这琉璃杯可是从西域经海上丝路运来的稀罕物,今日我备了一人一套,想请大人和几位兄弟笑纳。”
赵税吏摆了摆手,故作推辞:“贺掌柜,礼太重了,收不得。”
贺兴上前一步,凑到赵税吏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也知道,做生意难处多。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回头账册自然会备齐,您放心。”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赵税吏。信封微微鼓起,赵税吏接过,捏了捏,手感厚实,他心下了然。
赵税吏笑了笑,假意推辞道:“贺掌柜,这不合规矩啊,我们这可是奉命办差……”
贺兴依旧笑着,低声道:“赵大人,这也就是我们哥俩在,账册的事嘛,您要查,随时都成。只是最近风声紧,您也明白我们的难处,不如您稍稍通融,过几天我们一定把账册奉上。”
赵税吏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注意,便把信封收进袖中,点了点头说道:“老贺,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为难朋友。上头虽催得紧,但既然兄弟们懂事,这事儿我自会料理。不过我得提醒你,最近市舶司那边风声紧,衙门捕快可能会联手查税,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你们自己可要留意。”
贺兴笑道:“多谢赵大人提醒,这份账册定会尽快备好,还望您多多关照。”
赵税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拍了拍贺兴的肩膀,走出偏厅,回到前厅,对随行的税吏们说道:“今天账册不便拿,回头再来吧。”
税吏们虽有疑惑,但看到领头的已经发话,也不敢多言,纷纷跟着离开了德同行。
贺兴目送他们离开后,回到内厅,神情有些凝重。他对余德孚回禀道:“老爷,税吏暂时打发了,但这老赵提醒说,市舶司最近风声紧,恐怕不久还会联合衙门捕快一起查税,事情恐怕会愈发棘手。”
余德孚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这次给他们塞了些好处,但终究是权宜之计。最近税司风声如此紧张,想来是上面有人指使。庆典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抓紧写完请牒,尽快面见知府钟德煌,把事情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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