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惊涛 10、府台大人定调了!
李旺痴了。再一看,苏长起没了脑袋的身子还站在当地,鲜血也猛然突破脖腔喷到了屋顶。好一会苏长起才栽倒在地上。
只听肖嬷嬷鬼哭狼嚎般叫道:“相公!”说着,扑向苏长起的尸体。唐奎、唐坤看着苏长起没头的尸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仅他们傻了,就连李旺也蒙了,也呆呆地站在那里。
寇风、唐港还算镇静。几个人赶紧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苏澜、苏源姐弟和春红、社日姐弟都抢了出去。
李旺娘吓得魂不附体,六岁的珠儿更是吓得晕倒了。
李旺娘浑身颤抖,牙齿上下打架道:“儿子,你,你杀人了!快逃吧!”
李旺回过神来,脑子顿时一片清明。他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子是堂堂英雄好汉,这种恶霸凶徒,我杀便杀了!爷敢作敢当!眼看着他杀人,杀的还是我们将军的家人,难道我不该杀他?!哈哈,手刃恶徒,出了鸟气,为将军一家报仇雪恨,岂不快哉!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当饮一大白!痛快!真是痛快!”
李旺的豪气干云和他的年龄、身量怎么看都不搭调,可又显得那么正义凛然!令人肃然起敬!
肖嬷嬷抬起头来,愤怒而又怨恨地的直直地瞪着李旺。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你杀了我相公,我要你陪葬!孩儿们,给我拼了,杀了他!”说着,她转身使劲从蚵壳墙上起出锄头,一边像是杀猪似的嚎叫着:“杀人了,我当家的被当兵的杀了!当兵的杀老百姓了!”说着便猛虎般向李旺扑过来。
唐奎、唐坤兄弟也“嗷”地一声冲了过来。原来他俩不光是侯府的长随,还是苏长起和肖嬷嬷的干儿子。
“杀人还想逃?当兵的杀了老百姓还想逃跑?给我截住,杀了他!”肖嬷嬷一边咆哮,一边疯狂地举着锄头,与唐奎、唐坤兄弟三人和李旺战到了一处!
这肖嬷嬷原是永昌侯夫人的心腹陪嫁丫鬟,自小得侯夫人耳提面命,后又在永昌侯府这口大黑缸里耳濡目染,再后来又嫁给以心狠手辣著称的侯爷的心腹、外管家苏长起,更是“珠联璧合”而成为侯府双恶。她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看菜下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又心机深沉、一颗玲珑心就像是筛子,到处都是窟窿眼,眼睛一眨就是一个鬼主意!而且智计百出,处处陷阱,招招毒辣;她胆大妄为,最会挑事,侯府主子给架梯子,她就敢上天大闹天宫!一张利嘴最会拨弄是非,颠倒黑白,而且属牛皮糖、鼻涕虫,最会纠缠不休,一旦沾上,就不容人脱身。是全挂子刁奴疯狗!
正是如此,侯爷侯夫人才会派他们夫妻到殿州来监督、控制苏瑞尚,而且竟然还能把堂堂四品将军大人吃得死死的,那份心机那份歹毒那份无赖那份手段自是罕有人匹敌!祭出“兵爷杀老百姓”的大招,一方面栽赃诬陷李旺,另一方面还把作恶的自己和相公、干儿子等人摘了个干干净净,真是一个狡猾透顶、歹毒异常的老奴才!
上、下李厝的村民齐心协力,一门心思要抓住悍匪;可肖嬷嬷等人仗着悍不畏死,双方居然战了一个平手!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他们从屋里一直打到院子,又从院子打到屋外。
正在这混乱不堪时,有人叫嚷着:“让开,让开,我们府台陶敏大人来了!”
正是那两个师爷在叫唤。
人群分开一条路来,府台大人陶敏迈着官步,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毋庸置疑道:“当兵的杀老百姓,还企图逃跑,这还了得!”一句话就把今天发生的事件属性给定了调!
其实,府台大人和师爷早就到了上李厝,却一直躲在人群中一声不吭,站干岸儿只管看戏。
当苏长起夫妻和那两个长随杀回马枪赶到上李厝时,他们就已经到了将军家门口。他们亲眼目睹了苏长起等人抢夺粮食、猪头和银两的全部过程,自然也看到了苏长起他们殴打苏澜、苏源姐弟,当李嬷嬷护主时,苏长起用锄头凶狠地刨开了李嬷嬷的眉心,致李嬷嬷血溅当场,气绝身亡的全部过程!
说实在的,这血腥的场面令陶敏等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又惊恐又惊叹苏长起等四人竟是如此凶狠歹毒,敢下死手!
可是,立场决定了陶敏必然是一屁股坐歪,要为苏长起撑腰、张目!
原来,陶敏在他们争吵中,确认了这里居然是堂堂朝廷四品威烈将军、永昌侯府庶次子苏瑞尚的府邸!说是府邸,着实真是高看了。破破烂烂的几间石头屋基、茅草屋顶、贝壳墙的蚵壳屋房子,一个破院子,把送给他都不稀得要,居然还被抬举成为将军府邸,真正是好笑!
所以,他当然得搭救落难的侯府的仆人!即便是侯府的狗,他也得救救不是吗?至于苏瑞尚,他定会使个绊子,往井里丢个石头玩玩。
瞬间,陶敏就打定了注意。苏长起他们占上风时,他乐得在旁看戏。可眼看着侯府管家被砍了脑袋,几个侯府奴才深陷重围不得脱身时,他站了出来。打定主意,不仅要给他们解围,还要把苏瑞尚也拖入深渊!要知道,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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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敏话音刚落,肖嬷嬷就立刻住了手。她还赶紧拉着两个干儿子也住了手。
肖嬷嬷先是支棱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府台大人的话,琢磨着他的话外之音,一双白多黑少的金鱼眼睛上下打量着府台大人,眼珠子好比一对老鼠在滴溜溜乱转,在眼眶里窜来窜去。忽然,她的精芒一闪,恍然大悟,双膝立刻跪倒在地,还把两个干儿子也拉着跪了下来。
肖嬷嬷连滚带爬,像石碾子一样翻滚过来,扑倒在陶敏脚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袍下摆,哭得声嘶力竭,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翻飞:“府台大人!民妇和相公是京城永昌侯府的内、外管家,奉侯爷、侯夫人之命,到这殿州海城来找将军大人苏瑞尚!他在这殿州十几年,左手使金,右手捞银,却偏偏是个不孝不悌之徒!不思孝顺报答侯府,只顾养小妇小娘地风流快活!我们老侯夫人、侯爷、侯夫人气不过,决意大义灭亲,派我夫妻和两个干儿子来找苏瑞尚要孝敬钱!可是将军大人不仅不给,还指使手下兵将杀了我家相公,侯府的管家!如今,凶手还要负罪逃跑,还唆使刁民要杀死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岂有此理啊!大人!”
陶敏听了又惊又叹又喜又骇。惊的是这刁奴明明是自己恃强凌弱逞凶杀人,却谎话连篇,翻云覆雨,不仅把自己撕掳得一干二净,还把自己打扮成正义之士,不仅蒙受了不白之冤,还为大义不惜牺牲性命!顺便还抹黑将军有贪污公帑、不忠不孝、指使士兵杀害百姓之嫌!叹的是,这刁奴聪明绝顶,机智过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还有一张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的利嘴!喜的是,这刁奴如此善解人意,短短时间内就能够心领神会他这位府台大人之意,还能够顺杆子爬上天,真是个妙人!骇的是,此等刁民撒泼耍赖登峰造极,诬陷诽谤无人匹敌,是个极其厉害之人,以后定要加倍防范,敬而远之!
陶敏一时间五味杂陈,浮想联翩。
肖嬷嬷继续哭闹道:“大人啊!民妇相公无辜被杀,身首异处,真是人间惨剧!他们还要杀死我们孤儿寡母!天理何在啊!大人,求你秉公办案,杀了这个凶徒,给民妇相公报仇雪恨!”说罢,她捣头如蒜,还按着两个干儿子给知府大人“砰砰”地叩头不止!
陶敏点点头,伸手拉起肖嬷嬷和唐奎、唐坤兄弟俩:“可怜见的,起来吧!本府目睹了殿州卫军大兵虐杀百姓以致身首异处的惨剧!本大人定会匡扶正义,秉公办案,绝不容情,一定会惩治凶徒,为你们孤儿寡母报仇雪恨!”
李旺和大伙一听,顿时义愤填膺!知府大人这不是赤裸裸的颠倒黑白,徇私枉法吗?
大伙议论纷纷,叫嚷着不服!
陶敏阴沉着脸,心思百转。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立的是威,扬的是名!今天如果不把将军打倒在地踩上一脚,自己以后恐怕就不用在殿州立足了!
当即怒喝一声道:“将军大人身为朝廷四品大员,却至倭寇横行,还公器私用,指使兵将屠杀百姓,是为不忠;将军大人身为侯府庶次子,十多年来不到京城侯府伺候尽责,不伺疾奉药,不奉银养老,不尊长辈,不睦兄长,是为不孝;管家夫妻受侯府之命来殿州监督将军行事做人,劝谏将军赡养侯府,知恩图报,是为大义,立有大功!纵有差池,也是小节,不容尔等置喙!更不容这个大兵作奸犯科,肆意虐杀!”
陶敏望着李旺等人,冷喝一声道:“尔等小民,屠杀人命,纠集闹事,这是要造反吗?!”
李旺听到陶敏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气得心口剧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村民们突然沉寂下来。毕竟造反这顶帽子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承担的!
寇风、唐港和李福等人却是不服。毕竟是苏长起杀害李嬷嬷在先!李旺杀苏长起,也是情有可原!
亦渔亦盗的人生经历,让寇风变得很有胆气。当下沉声问道:“知府大人,苏长起杀李嬷嬷有功,李旺屠苏长起却有罪,你这般偏听偏信,请问,你尊的什么国法,顺的什么天理?”
上李厝里正李福也气愤地道:“苏长起杀了李嬷嬷,我们若是让他们走脱,我们村民岂不是要被株连?”
唐港也上前一步道:“知府大人不能罔顾事实!”
仿佛冷水泼进沸油,大家议论纷纷,群情汹涌,有人鼓噪道:“这是颠倒黑白,包庇暴徒!”
陶敏阴沉着脸,狂怒地大喝道:“来人,把这些作奸犯科之徒全部抓起来!”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声清亮高亢的暴喝声如雷贯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群情汹汹,这里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天官!你是老几啊,竟敢在我们殿州横行霸道,颠倒黑白,肆意妄为,枉顾国法,简直是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陶敏乍一听,不禁心惊肉跳!抬眼望去,只见人们纷纷让开路来。一个身材高挑、天庭饱满、丰神俊逸的十四、五岁的少年款款走来。他眼含冷光,面露嘲讽,步伐沉稳,字字诛心,竟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风流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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